既然想要火上浇油,萧宁亲自浇上这油,看这火能不能烧得更旺。
    事实证明,萧宁派人出来回绝,不见姚圣他们几人,出乎几人的意料之外,惊愣的站在原处,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们手持陛下召令,并非私闯。”水货往前走了一步,显得有些急切。
    “说了,小的一五一十,丝毫不差的将诸公之言传达公主,可公主就说了不见。小的再劝,公主就说,陛下让公主跪在太庙前,也是陛下的诏令。”传话的人也是十分为难,怎么就被夹在中间了呢?
    这一对最尊贵的父女,莫不是闹出什么事来,接下来还得父女离心?
    一瞬间,有此担心的,不仅是前来意图打探消息的三位丞相,就连着守门的人也开始忧心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狐疑,萧谌和萧宁,如果因为那么一点小事,闹得父女离心,那他们之前看到的父女同心都是假的?
    况且,依他们两人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明白,再多参萧宁的人,未必是萧宁的所作所为,当真有问题,更多是因为那些人想夺萧宁的权,妒忌萧宁立下的功劳,容不下萧宁。
    这样的情况下,正常应该父女齐心,一致对外;怎么会萧宁刚回来,立刻表现出父女相斗的一面?
    其中必然有诈!
    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后的众人,得此结论。
    “那我们先回去。”姚圣当机立断,马上走人。
    水货和铁全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更不曾迟疑,随姚圣一道转身离去。
    这样一幕落在前来传话的人眼里,他那想劝说一二的话,生生给打断了。
    同时也觉得情况危急,三位丞相奉诏前来,萧宁连见都不见,这不仅仅是无视陛下,更是无视天下士人,一但传扬出去,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脑子不够用的人不敢多想,赶紧跑回太庙前,连忙向萧宁说明情况。
    萧宁这才刚坐下一会儿,连口气都没能喘上来,结果倒好,这人又回来了。赶紧跪着。
    不过,这人的表情出乎萧宁的意料之外,让萧宁纳了闷了。
    “公主,姚侍中他们生气的离开了。”这一位看起来二十来岁,一脸着急地告诉萧宁,巴巴地望向萧宁,看这样子,完全是盼萧宁想办法的样儿。
    萧宁瞧着觉得好玩,笑问:“他们生气你着什么急?”
    青年瞪大眼睛,“他们定是来劝公主莫与陛下置气的,外面的人再怎么闹腾,陛下始终是公主的父亲,父母爱子是天性,公主不该同陛下多有争执,叫人看了笑话。”
    一番话流利不带丁点结巴的,萧宁相信这是他想出来的,断然不是听人背书来的。
    这一个看太庙的人,萧讯从哪里找来的,有点意思。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如何在此看守太庙?”萧宁竟然觉得人有意思,岂能不问个清楚,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来,萧宁等着这位的回答。
    “啊?”完全被萧宁问愣的人,傻眼一般的望向萧宁,不解萧宁为何有这诸多的疑惑。
    “方才口舌伶俐,怎么问到你自己的事,嘴巴不会说话了?难道连你自己叫什么名字你不记得了?”萧宁露出诧异之色。
    “自然不是。”青年这一回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解释,他哪里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完全是被萧宁问懵了。
    正正衣襟,青年朝萧宁拱手道:“小的齐妙,雍州人士,略读了几本书,得入太庙内看守太庙,是小的福份,小的自当尽忠职守,不负圣恩。”
    萧宁听这名字,莫明她见过了,不想竟然还能碰上一个齐妙,当然此齐妙非彼奇妙!
    得,这样一个懂得时势的人,留在这看太庙是不是有些大才小用了?
    “我惹了丞相生气,你为何生气?你就是一个看守太庙的人,朝廷上的事与你有何干系,要你如此心急如焚?”萧宁观人不错,便想再试试,试着此人是否真正可用。
    齐妙一听面露红晕,带着几分羞愧,然又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发话道:“公主所言,小的不敢苟同。”
    萧宁等的就是他接话,立刻道:“且说来听听。”
    “正所谓天下人,天下事,天下不宁,百姓受苦受累,小的纵然只是一个小人,太庙看护,朝堂不得安宁,小的又怎么安居乐业?”齐妙这个时候给出了理由。
    这等见识非常人,萧宁赞赏的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在他的面前装着,直接坐下。
    齐妙义正词严的说出这番话,还以为萧宁定会心生不满,出言喝斥,他一个小人竟然也敢关心国家大事。不料萧宁不骂人,倒是不跪了,直接坐在蒲团上。
    萧宁这行事让齐妙更是傻了眼,伸出手指向萧宁,又想起了萧宁的身份,赶紧收回手。
    “陛下诏令,让公主跪在太庙反省,公主还请恪守陛下诏令。”齐妙就算收回了手,还是结结巴巴,重申萧谌下达的诏令。
    “我知道啊,那你打算去告我状吗?”萧宁昂起,头,看着某位急得满脸通红的人。这何尝不是试探。
    齐妙急得连忙摆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萧宁是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
    齐妙并未细想,被萧宁问了,竟然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小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哎哟!萧宁万万想不到,齐妙竟然会是这样的应对,坐在蒲团上的人瞬间笑出声来。
    “跑什么跑啊你,我又不吃人。赶紧回来,有话跟你说。”萧宁在后头唤了一声,想让齐妙回头,可惜齐妙跑得比兔子还快,这会儿的功夫哪还有人。
    萧宁意识到这一点,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探出头一看再无人影。
    又想起齐妙并没有,在她给的答案中选择一个,萧宁玩味地笑了,倒是挺有意思的人。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加以训练培养,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
    萧宁也不着急让人把他叫回来,而是坐在蒲团上发着呆。
    有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萧宁并不纠结,想必随着萧宁不见姚圣他们的消息传出,外面一定变得更加热闹。
    再热闹暂时也跟她没关系,她只管安生的在太庙里呆,待到萧谌和孔鸿需要她出去的时候,自然就会让他出去。
    萧宁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上面密密麻麻的灵位。
    百年氏族并不是一句空话,萧家这上头有名有号,对萧家各有贡献的人物,数都数不过来。
    “列祖列宗在上,请勿计较晚辈的失礼,晚辈太累了。”萧宁告一声罪,再也支持不住地躺在蒲团上,她得睡会儿。
    萧宁能在太庙里呼呼大睡,旁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萧宁拒绝见姚圣他们,在姚圣他们转身离开后,马上传遍雍州。
    那话里话外指责萧宁目无君父,蔑视朝堂命官的,越说越是难听,自然避免不了,传到萧谌和孔鸿的耳朵里。
    萧谌听完之后整个人呆了半响,“我不就是想让她跟着几位通通气吗?她怎么就......”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公主一向擅长火上浇油。”孔鸿无奈的提醒萧谌,千万不要忘记萧宁的个性。
    萧谌分外觉得牙疼,“再这么继续让她闹下去,闹得天下为之震撼,到时候我们能收场吗?”
    求生欲很强的人,担心的更是萧宁。
    “陛下更应该相信,公主敢出手,纵然掉入万丈深渊,她也能凭自己的本事爬上来。”孔鸿一向信任萧宁,计划开始实施,萧宁怎么即兴发挥,她必然也能保全自己,更能守护着万里山河。
    “你是比我还要信她。”萧谌不管外人怎么要求一个皇帝,私底下,萧谌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强迫自己声声称着朕。
    “陛下其实并非不相信公主,只是作为父亲,陛下对公主一向都是关心则乱。”孔鸿含笑的垂拱,他们身份不一样,态度难免不同。
    “谁让她每回闹的事,我要不是再三给自己打气,一再提醒,事闹得再大,她都能平,我也能被她吓死。”萧谌觉得,他这个当父亲的十分不容易。
    萧宁的本事再大,总是还小,每一回出事,萧谌都得把心提起来。
    现在这主意虽然是孔鸿出的,但萧宁总喜欢即兴发挥,如何不让萧谌担忧,再这么继续闹下去,还不知道萧宁又闹出什么事来。
    孔鸿毫不留情的戳破萧谌道:“纵然陛下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拦不住公主。公主这无法无天,行事肆意的性格,正是陛下宠出来的。”
    戳得萧谌那叫一个心口直疼,无非也是让萧谌认清,自己养的女儿自己宠着,再怎么提心吊胆也只能捧住。
    “没什么事左仆射早些回去吧。”某位被扎的心口直疼的老父亲,当机立断的选择把某位太过耿直的人赶走。
    “臣告退。”孔鸿没有丁点迟疑,这就告退。
    “对了。阿宁在不少将士家中选了些人,你家是不是也能给出两个,毕竟他们的年纪跟阿宁也差不了多少。”作为一个小心眼的男人,萧谌想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毫不犹豫地决定把孔鸿拖下水。
    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笑话萧谌宠出个女儿自己担心,难道孔鸿不宠着孩子?
    就得让他们跟着萧宁一起混,从今往后,看孔鸿还能不能置身事外,站在岸上,风轻云淡的看着萧谌在水里挣扎。
    孔鸿的表情一怔,明显被萧谌出的这主意打击得不轻。
    萧谌可满意了,要的就是这效果。
    得意扬扬的皇帝,昂起头冲着孔鸿直挑眉,“就这么说定了。所谓情谊情谊,都是处出来的,你总不希望,将来孩子们生分得,像那外头的陌生人,那岂不白费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要是萧谌能收敛些,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孔鸿真就相信了,萧谌纯粹想让萧宁和自家的孩子多相处,尤其得处出感情。
    但这个事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必须的,例如萧宁从诸将领中挑选出不少人,完全是为了以后准备,孔鸿倘若让儿女们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将来可惜的只能是他。
    “臣领命。”孔鸿不管萧谌的表情有多欠揍,恭顺的应下一声是。
    萧谌没能让孔鸿继续跟他斗嘴,颇觉得有些惋惜,但一想到,一旦孔鸿家的孩子跟在萧宁的身边,接下来担惊受怕的就不再是萧谌一人,大家将同舟共济,便觉得世界美妙了。
    孔鸿这一回,终于能得萧谌大发慈悲的放人。
    ***
    外头的流言随着无人理会,愈演愈烈,朝堂上也越发热闹,好些人都想跟萧宁碰上一面。能跟萧宁吵一吵,都是好事。
    无奈萧谌下令,萧宁跪在太庙前反省,至于什么时候让萧宁回来,没有期限。
    当然,众人一开始还能按耐住,最后实在无法容忍,谁让萧谌一直对萧宁的事不以处置,参萧宁的折子送上去,宛如泥牛入海。忍无可忍之下,只能直接追问萧谌,究竟萧宁犯下何等过错,需要跪在太庙前反省。
    “朕知道,你们早就想问朕这个问题,只是朕一直避之不谈,你们莫可奈何,这才忍到了今日。参镇国公主的折子,不如你们给朕总结一二,究竟有多少问题。”萧谌都被问到这个份上了,再一直避开不谈,今日怕是不成了。
    想聊想说,到今日,流言四起,已然开始指责朝堂的不公正,质疑大昌朝偏袒,。如此,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姚圣第一个站出来,各地上来的折子一定经过三省,也就意味着参萧宁的那些折子,三省的长官们都看过,了然于胸。
    “姚卿可畅所欲言。”萧谌摊手是以姚圣不必拘谨,有话直说。
    “陛下方才问起,参公主的折子指出公主之过,大体有哪些。臣总结了一二,还请诸位听一听,可有遗漏。”姚圣分外的积极,好似迫不及待定萧宁的罪。
    “既然姚卿早有准备,朕也洗耳恭听,诸位且都耐心一听。”萧谌这时候开口,目光扫过在场那些迈出了半只脚的人。
    一个两个真真是不知足,永远都以为他们的把戏无人识破。每一个人,最后都会成为他们的棋子。
    姚圣拱手,“上呈陛下的折子,直指公主之过:
    一则,公主未禀陛下,自兖州发兵豫州,大败西胡兵马;
    二则:公主私自放过被擒的西胡汗王;
    三则:公主无视君父,蔑视朝廷命官。”
    三个过错亮出来,众人细细一品,倒是没有遗漏,说的丝毫不差。
    不过说是过错,是不是有些用词不当?
    萧谌听得冷笑一声,“朕记得朕的公主出兵兖州时,朕说过,天下兵马皆归公主调遣。况且,将士行事,眼见敌人犯我边境,难道还要禀明于朝堂,由朝堂下令,让拥有随意调动天下兵马之人,方可抵御外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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