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看着姚圣笑得意味深长,“先生果然懂人心。”
    雍州偏北,若为一方诸侯,可为京畿之地;然若天下一统,天下首都,此处颇是不妥。
    姚圣同样笑了,同萧宁轻声地道:“等公主的好消息。”
    “雍州有劳先生。”先生先生的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萧宁亦是无奈。
    “送公主。”萧宁要走,岂能不送。
    萧宁领着人,这便离开了。信揣怀里,至于怎么送,等见到正主,自明了。
    ***
    曹根处的情形,其实极是不好!
    世族杀出头,他虽然以武力震慑,只会引起世族更大的反弹,偏偏他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世族,而是萧谌,雍州。
    这时候的曹根已经收到消息,知道萧谌已然登基称帝,这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尤其萧谌所拥有的兵马更不是他可比的。
    无兵在手的人,最是急切。这自然也就让他更恨得萧宁咬牙切齿。
    若不是萧宁用计,一而再,再而三的坑他,他的儿子,他的几十万大军,焉一去不回。
    咬牙切齿的人也明白局势不明,拿萧家的祖坟威胁萧氏,不过是别无他法。
    “陛下,若是萧氏不管不顾,我们不可不防。”杨眉这些日子真是操碎了一颗心,怎么好好的亲事,最后又成祸事了呢?
    要知道杨眉那日也是去饮喜酒了的,亲眼看到现场的世族们面对曹家,甚至他们这些吴朝的臣子透着的不屑,怨恨,如何不让杨眉惊心。
    世族,杨眉以为那都是一些没有风骨的人,不想竟然不是吗?
    亲眼看到这些人为了展现他们宁死不与曹根交好,不惜赔上性命,纵然万死亦不悔。难道在世族的眼中,他们这些寒门,当真永远没有资格和他们站在一起?
    杨眉受到极大的震撼,此刻尚且没有完全缓过来。
    同时他也清楚情况有多危急,曹根做出应对,毫不犹豫的选择用萧氏祖坟威胁于刚刚建成的大昌朝。
    昌者,繁盛也。
    面对如今敌强我弱的局势。杨眉感慨于大昌野心勃勃,心里同样有数,天下一统乃大势所归,没有人能够阻止。而不能成为一统天下的那个人,最后也就只能成为失败的那个人。败者,必死无疑。
    “难不成在他们心里,自家的祖坟,还没有皇帝的陵寝重要?”曹根不是不相信杨眉,只是之前用姬氏皇帝陵寝的办法,成功阻拦萧氏兵马再入兖州。如今难道他用萧家祖坟还不能让他们乖乖不动?
    杨眉显得有些无奈,“比起萧家祖坟,自然是皇帝的陵寝更重要。”
    曹根呼吸一滞,“我们现在是双管齐下,不仅仅是皇帝的陵寝,还有萧家的祖坟,只要他们萧氏有任何异动,立刻挖坟掘地。”
    虽然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既然杨眉都这么说了,曹根想啊,之前的威胁一直有效,现在继续用上也没什么不可以。
    杨眉轻声地道:“雍州不是傻子,他们如果敢出兵,必然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姬氏皇室陵寝,他们又怎会不知,陛下手中紧紧捏住这一条,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
    “若想无后顾之忧,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根本问题解决。”
    不过是将心比心分析。若是处在同样的局面,自身会如何处事罢了。
    “如此,依丞相所见,当如何?”曹根还以为这一次能够吓住萧谌他们,一听杨眉细细分析,越是没有安全感。
    “集中兵马,反守为攻。”杨眉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做下如此决定。
    如此大胆的计策落在曹根的耳朵里,曹根激动的搓着手来回跺步,“如此一来,如果是雍州早有兵马等着我们,又当如何?”
    事到如今,早已败过两回在雍州手上的人,岂能不谨慎?
    “雍州内,无论是萧谌或是萧宁,他们父女二人皆是擅长掌兵之人。一攻一守,我等纵然兵出,也无多少胜算。”曹根不是狂妄自大,以为自身强大得无人可敌的人,断然不会在局势极不利的情况下,认定自身能够对付得了萧谌和萧宁。
    失败过两回,损失重要,曹根接受教训,心知萧谌和萧宁这一对父女不好对付。
    杨眉沉着的道:“一旦雍州兵出,三面围攻。我等纵然一退再退,退入深山,再想夺回城池,难。”
    曹根听得进劝,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衡量杨眉出的主意究竟可行不可行。
    随着杨眉这番话落下,曹根道:“守,只怕是守不住。丞相的意思,让我以攻为守,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
    “如今也唯有殊死一搏,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杨眉残酷的揭露这一事实,曹根何尝不是心里有数。
    “依丞相所见,如此安排,有多少胜算?”曹根的内心是挣扎的,大好的局面开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
    然而事成定局,抱怨亦是无用。还是思虑,用什么办法才能解决问题更重要。
    “若与胡人共谋,四成。”杨眉终究吐露了这一个答案。曹根一听,脸上阵阵发白,却拒绝地道:“不可与胡人共谋。”
    “陛下多虑了,我们不过以胡人兵马牵制于人,萧氏必然死守,胡人攻不进。若没有胡人相应,陛下兵出,不过两成胜算。纵然我们一味守城,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杨眉更是告诉曹根,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曹根握紧的拳头,心中自有分寸,明了身为吴朝丞相的杨眉,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况且他们君臣之间自无不可言之语。
    杨眉早年追随曹根,为曹根出谋划策,拿下诸多城池,更建立吴朝。这样一个人对曹根那是忠心耿耿,心系于和曹根建立的王朝,并不希望就此消亡。
    正是因为如此,故而才会挺而走险,为曹根想出如此计谋。
    “好。既然丞相认为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那朕亲自领兵。”曹根握紧了拳头,终是做下了决定。最后一仗,是胜是负,总会有个结局,而曹根绝不允许自己躲在人的身后。
    杨眉张嘴不愿曹根以身犯险,曹根冷笑的道:“事到如今,难道丞相以为,这京城比战场更安全?”
    危机四伏的京城,究竟藏了多少包藏祸心的人,恨不得将曹根杀之而后快的人,杀都杀不尽!
    相比之下,战场上的真刀真枪反而显得不值一提。
    言尽于此,杨眉再无话可说。
    “丞相与胡人联系。其他,不知丞相,能不能为朕守住这京城?”曹根一旦领兵出征,留守的只能是杨眉,曹根能相信的也只有杨眉。
    有此一问,曹根并非不信任杨眉,而是他要一句准话。所谓守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陛下放心,若京城守不住,老臣必与京城共存亡。”杨眉纵然已经年迈,答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朕就知道,丞相是朕最可信任之人。”曹根走到杨眉的面前,握紧杨眉的手,感慨万千的开口。
    “请陛下务必凯旋而归。”第一次,杨眉对曹根行以大礼。那是对曹根寄以厚望,盼曹根能带回好消息。
    “丞相放心,朕吃过两回的亏,不会再吃第三回 。”方才他们已经分析过,在兖州内忧之际,外患来袭,必然是萧谌和萧宁其中一人领兵前来。
    所谓分而击之,曹根也想跟萧谌或是萧宁真正较量一番。
    “大昌新朝建立,想必不会让皇帝御驾亲征。此番坐镇雍州之人必是萧谌。”杨眉叫曹根扶起,更将另一种猜测告诉曹根。曹根道:“欺负萧宁一个小娘子,纵然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就应该皇帝对皇帝。”
    跃跃欲试,眼中尽是战意。
    曹根打仗,从前那是无往不利,只碰上萧谌和萧宁栽了几次跟斗。
    但那也是从前,并未提防有人诸多谋算。眼下,吃过亏的曹根必然会记出教训,再想用计,没那么容易。
    而两军交战,比的就是英勇,这一点,曹根和他手下的将领从来不缺。
    正是因为如此,杨眉才会提议曹根反守为攻。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朕立刻召集兵马,马上出兵雍州。”曹根做下决断,再不迟疑。
    “陛下放心,臣在后方,一定镇住。胡人,必让他们出兵。”前线冲锋陷阵,后方军需粮草,要要需得备全,留下守家的人,永远不比冲出去的人轻松。
    “好!”曹根自是信得过杨眉,否则也不会将后方尽托于他。
    眼下他们需要是捉住时机,在雍州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用最快的速度攻破雍州的城池,如此,才能让他们捉住机会逆转局势。
    ***
    曹根有所准备,此刻的萧宁已然兵入兖州,顾义一直坐镇兖州,最是清楚兖州的情况,萧宁一来,顾义连忙提醒道:“最近兖州太平得不正常。”
    虽然兵马方达,顾义如此一句,叫萧宁不得不严阵以待,“何意?”
    顾义细细一想所遇情况,“某只怕曹根明了局势不利,未必不会反其道而行。”
    萧宁何等人也,弦歌知雅意,立刻道:“兵出雍州?”
    点点头,顾义道:“以姬氏皇陵为要挟也罢,以萧氏祖坟为要挟也好,赌的是大昌的在意,若是大昌不在意,兵出之时,以兖州眼下的兵力,焉能与我们抗衡?”
    实力摆在眼前,纵然再怎么想否认,都否认不掉。
    萧宁握紧拳头,若是局势不利,为逆转局面,谁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
    答案脱口而出,顾义的提醒在情在理。
    “依先生所见,当如何?”猜到某人的意图,就得想想他们接下来如何应对为妥?
    顾义眼中闪烁着光芒道:“曹根兵马不多,若以出兵雍州,只为拼个鱼死网破,然公主领兵而出,雍州亦兵马充足,足以保卫雍州,于此时,何不趁虚而入。”
    萧宁出兵,是为夺得兖州,若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得,最好不过。
    顾义的意见,萧宁斟酌半响,“请先生务必注意曹根兵马出动,一但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立刻送信。我会提前传信回雍州,让朝中诸位有所提防。
    “比起曹根,于内乱之际,外敌未必不会动。”
    萧宁之前震慑于胡人,一年过去,吓得一回,一年过去,人家未必会再记住教训。
    临行前,萧宁和萧谌亦提了此事,最忧心的莫过于此。
    胡人,萧谌同他们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最是明了这些人从来不安分,他们看中中原的富庶繁华,何尝不想将中原据为己有。
    先前的姬氏皇朝,一向重文轻武,又因建朝多年,朝廷已然固化,朝堂之内,皆由一群世族把持,武将多出寻常寒门。
    然寒门之士,多为世族所不耻,也正是因为如此,难免让文臣武官离心。你瞧不起我,我还不屑与你为伍。
    武将们纵然有报效国家,安天下,定胡人之心,几次大捷有了乘胜追击可亡于胡人之机,总是因为朝堂上一群各怀鬼胎之人的一丝迟疑,亦或是一番算计而错失。
    至此,胡人之势丝毫不亚于中原王朝,分庭抗礼,雍州面临的问题从来都不仅是内忧。如今再加个豫州,面对的更是整个胡人部落。
    “公主所言甚是,不可不防。”顾义欣慰于萧宁纵然面对可一统天下之机,依然牢记百姓安宁,边境之敌。
    萧宁道:“豫州方面,我派人前去镇守,一时半会闹不出事,但,若曹根与胡人勾结,里应外合,当如何?”
    这一层不是不可能,人都是求生的,若有生的希望,未必不能放弃一直的坚持。
    胡人,是敌或是友,不过是看你怎么用,敌人的敌人同样可以作为朋友!
    顾义心下一沉,萧宁所说的可能并非危言耸听,一但曹根如此行事,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再不仅仅是曹根。
    “防不胜防,不如早作准备,若他们当真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顾义之意,萧宁露出了笑容,“如此,豫州和兖州方面,都麻烦顾先生了。这几位算是颇合用之人,先生看着用。”
    人才,总不能一直放着不动,就得带出来,让人操作,动手动脑,练出来。
    顾义早注意到萧宁身边几个生面孔的人,明了这人定是萧宁刚网罗来的人才,带过来让人调.教之类的,萧宁毫无压力。
    “唯。”顾义并不是吝啬之人,面对训练人才这个事,自无不配合的道理。
    萧宁道:“若先生寻不着我,可寻明相,崔尚书。我这就发兵,必以最快速度攻下旧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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