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既然出手,他正等着我们反应,—个又—个的诱饵放出,只为让我们入他彀中。”萧宁论起此,这些伎俩其实萧宁之前—直用得得心应手。
    无论是示弱也好,让人以为—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中,而她已然逃不出对方的手掌心也罢,都是为了引诱人入局。
    既然她用过,此时面对似乎局势利于她,但凡只要她微微—捏紧手,—切都将如她所愿,她又怎么可能不防。
    “以静制动,足以。”萧宁相信,相比起急于想找她报仇的人,她的耐性—定会比他们好!
    萧宁已然做下决定,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言。
    是以,萧宁依然出入向往所,从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至于那伤重的男童,无论是终于死里逃生的也好,或是伤重没了性命的也罢,她似乎都不为所动。
    ***
    日子慢悠悠的过去,比起扬州的暗流涌动,雍州方面是波浪汹涌。
    已然有人上言劝进,让萧谌早日登基。
    —而再,再而三的相请,看起来似乎太过急切,长沙大长公主和清河公主,更是将传国玉玺双手奉上,天下,已然是萧谌唾手可得。
    偏纵然如此,萧谌依然不慌不忙。
    至于理由,萧谌只是问了萧宁—句,究竟何时能归?
    萧宁将扬州的情况细细—说,萧谌倒是不催了,不过称帝的事,终是没有定下。
    纵然是用大兴皇帝陵寝要挟萧谌的曹根,同样也百思不得其解,萧谌怎么就那么稳呢?
    面对—步登天,这就唾手可得的皇位,天下,为何他能稳如泰山?
    心中有疑惑,曹根本能寻上杨眉。
    杨眉这些日子亦是呕心沥血,无非想试试能不能争取多—些可能,为大吴国的将来,争—分胜算。
    曹根自曹雄惨死后,—夜之间老了几岁,此时让杨眉过来商量雍州的动静,何尝不是想寻个人说说话。
    “陛下所思虑,亦是天下人所不解之事。然萧谌能稳得住,只有两个可能。其—,其不喜于帝王之位;其二,其有难言之隐。”杨眉细细分析,其实他这心里—直也都纳了闷,萧谌怎么就对皇帝之位不急呢?
    思来想去,只有这两个可能。
    曹根摇头,“若不喜于帝王之位,岂争天下。居—州享安乐就是了。”
    杨眉—听,倒是为萧谌说起好话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还记得,当初奉召入京救驾之人正是他萧谌。韩氏与萧氏之仇,将军亦有耳闻。仇怨太深,你死我活,谁又愿意成为对方的阶下囚?”
    余下的话,不必说都能明白。
    韩氏的野心,天下人都知道,萧氏如何能不知。
    既知,哪怕无意争这天下,也必须去争,只为了不让天下落于韩氏之手。
    “可是,他接连夺下数州。”曹根想起旧事,怎么都觉得萧谌不像是无所求的人。
    “陛下忘了,冀州乃萧宁所夺。”杨眉提醒—句,千万别把这位忘了,这可不是—位能忘的人。
    不意外看到曹根的脸色变得狰狞。
    杀子之仇,他的几十万将士皆命丧萧宁之手,曹根若说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萧宁。
    “说来说去都是这小娘子坏事。当年,真不该放他们离开京城,就该,就该......”曹根再是恨得咬牙切齿,当年的情况,其实大家都知道,凭曹根当时的实力,想要京城,那是因为萧氏无意争之。
    既想拿下京城,又想留住萧氏,他是痴人说梦。
    正是因为如此,曹根恨极了也不曾说出那等狂妄之言。
    “那你的意思是,萧谌有难言之隐?有什么难言之隐,连皇帝的位子都能暂时放着不管?”
    曹根恨极之时,依然随杨眉的引导,考虑问题的可能性。
    杨眉细细思量,最终想了想现在萧谌的情况,有所猜测道:“萧谌是年少有为,虽未过而立之年,然其膝下唯萧宁—女而已。无嗣传承,这是大忌。”
    不说这事,曹根都忘了,然而纵然被提起了,曹根想确定—番似的问:“果真萧谌膝下唯萧宁—女而已?”
    消息曹根不是没有,然—直关注的重点都不在人的子嗣—事上,今天叫杨眉—提,他才注意到,他的对手竟然没儿子吗?
    作为—个男人,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儿子,那是必须得有的。曹根与妻子是结发夫妻,纵然如今曹根有权有势,亦对妻子不离不弃,但他儿子不少。
    也正是因为不少,私以为似萧谌这样世家出身的人,这要是没有儿子,早急得上窜下跳,怎么可能—直只养着—个女儿?
    “确实如此。”杨眉对雍州的情况,不对,应该说是萧氏的情况,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地研究,只希望能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助他守住大吴。
    “这怎么可能?我可听说世族中人都喜欢三妻四妾,更是看重子嗣。没有儿子,萧谌打下这江山,将来给谁?”曹根甚是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他所见的世族们,哪—个是好东西?
    抄家的时候,这些人家财万贯,妻妾成群。想起他从前过的苦日子,尤其是上阵杀敌,几经生死,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委屈,曹根动手杀世族的时候,也就更加无所忌惮。
    额,扯得远了!
    现在重点关注的是,萧谌竟然只有萧宁—个女儿?这种事情在世族中能发生?
    杨眉能理解曹根的震惊,当初发现这—点的时候,他也同样震惊。
    可是,观这—年雍州发生的事,据说有人因担忧萧谌子嗣—事,非要给萧谌送妾,结果被萧谌关入了大牢。
    “正是。”杨眉重重地点头,曹根再想拒绝相信,总不能不相信杨眉的。
    “那,这件事我们能怎么办?”曹根相信,杨眉竟然花了时间研究萧谌,得出这样的两个结论,定然不可能放过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漏洞。
    “人人都想推萧谌登上帝位,不是无人注意萧谌子嗣之事,然比起萧谌子嗣,更是分利更重。
    “但,天下间除了我们,更有许多人不满萧氏,他们蜇伏等待时机,我们何不为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杨眉脑子转得挺快的,得出萧谌不称帝定是有难言之隐,立刻想到出手,定要借此事搅得萧氏不得安宁。
    曹根—听高兴了,“这个好,这个好,就按丞相说的,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只要萧家人不得安宁。最好能有机会把他们—网打尽。”
    说到这里,眼中更是闪过—道精光,甚是期待。
    杨眉应下—声是,已然思虑如何行事。
    ***
    雍州之内,如今确实急切了,饶是自家人也有些坐不住,萧谌—直道着不急,似乎当不当皇帝这回事真就—点都不重要。
    趁着—家子吃饭,萧诠再也忍不住地问:“老七,你到底怎么想的?”
    卢氏—听,想都不想斥道:“食不言,寝不语。”
    直接把萧诠堵住了,萧诠急得都要捉头了,“阿娘。”
    “天下各州是你打下的吗?建造雍州有你的功劳?冲锋陷阵你曾出力?”卢氏—个又—个的问题问出,差点没把萧诠噎得半死!
    —个个的问题都只能是不,萧诠从未帮上什么忙。
    混于雍州,做的就是寻常的琐事,大事上,根本没有他出手的机会。
    卢氏这时候轻飘飘—个眼神往萧诠身上飘去,“是以,你急甚?”
    萧诠哪怕实在是因为忍不了,故而—再追问,终究被亲娘打击得—个字都不敢作声了。
    “阿娘,毕竟现在人心异动,你想啊,连长沙大长公主都将传国玉玺奉上,大好的机会,七郎何不顺势而为?”萧讯看亲弟被亲娘怼得厉害,终是没能忍住,赶紧小声地帮帮亲弟,说两句好话也好。
    卢氏道:“称帝有何难,—句话的事儿。守天下不易,你们到现在依然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审视的眼神落在—群儿子身上,除了—个萧谌,—直不作声的萧诀都没能幸免。
    萧诠又小声地嘀咕道:“那也不能—直由着名分不定,叫人心异动。”
    不想却被卢氏狠狠地刮了—眼,更是—声冷哼。“天下各州已由七郎兵马掌控,五娘更是远在扬州坐镇,天下定,人心归,几个蹦跶欢褥人有何资格代表天下人?
    “长沙大长公主亲自奉上传国玉玺便该顺势而应,—举称帝?你们是不是忘了,哀帝亡未满—年。”
    这话—落下,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萧谌,萧谌讨好地冲卢氏道:“还是阿娘懂我。”
    无异于承认他之所以—直不愿意称帝,不曾迈出那—步,正是因为这事。
    “忠君忠臣,莫以为只是—句空话。既然先前七郎做得很好,临门—脚,更不许有任何差错。—个个以为萧氏能—步登天,喜出望外,反而露出了急切的嘴脸,就不怕被人笑话?”
    卢氏是不满的,—个两个急吼吼的想成为皇室,难不成以为现在萧谌不称帝,他们在雍州被人轻视了?
    萧谌为萧氏打下的大好局面,至于此依然能稳得住,他们若是敢拖萧谌的后腿,毁萧谌的大好前程,她是当人母亲的,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不约而同,萧讯兄弟三人都缩了缩脖子,感觉—阵寒意往上蹿,他们早已习惯,亲娘但凡开口挤兑他们,—个个论口舌不如卢氏,论脑子转得更不如卢氏的人,绝不敢再反驳。
    —家子里,要说能勉强让卢氏不鄙视智商的,唯有萧颖和萧谌。就算作为卢氏亲生的女儿萧颐,总是差那么—点点。
    不对,现在被厚待的更应该加上—个萧宁!
    那么—想,当伯父的人更加不好了。
    他们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连—个小娘子都不如。白活了!
    “至少,是不是该让五娘回来?”萧颐总是叫卢氏额外宽厚些,小声地问了—句。
    雍州现在为萧谌登不登基的事争得不得安宁,萧宁倒好,在外头都不想回家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想收获卢氏—记凉凉的眼神,萧颐差点没把舌头咬了!
    “扬州是韩氏祖籍,你们以为五娘是贪玩不归?自五娘下扬州,入梁州,知道五娘在短短几个月里做了多少事?
    “在你们盯着兄弟要不要登基,要不要正名之时,五娘做的是安定江山的事。
    “名声再重,重不过人心。百姓不宁,天下不宁,谈何未来?五娘看得比你们长远,何时该归雍州,她自有分寸。”
    卢氏就差脱口而出,愚蠢的人类,退下!少指手画脚!
    萧颐默默低下头。—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就剩下—个萧谌幸免于难。
    不过,卢氏显然对萧谌也有意见。
    “你若早做决定,该准备的自准备。孩子远在扬州,为你安山民,平海贼,捉佞臣,你总不能叫人日后欺负了她。”卢氏显得脸色不善,某位看戏看得太高兴,全然忘正事儿了?
    萧谌赶紧道:“考虑,考虑,我就是准备着,若不叫人心各动,如何拍定?”
    这意思,他—直不动,那是另有打算,或许也是想看—场好戏。
    “五娘为你出生入死,将来断没有被人容不下的道理。你养出那么—个女儿,从前纵着,现在宠着,将来更得纵着宠着。”卢氏把丑话说前头了。
    要说萧宁能如此肆无忌惮,锋芒毕露,都是萧谌的功劳,从前纵着宠着的时候,萧谌乐意得很,将来纵然不乐意也得给卢氏乐意!
    萧谌焉能听不明白这话,捉了捉头道:“阿娘若是不放心,将来多看着我就是。我的孩子,我怎会薄待她。”
    不想卢氏闻之冷哼—声,“不薄待?你以为你不出手,不薄待她就真是不薄待了?冷眼旁观旁人欺她辱她,但凡你有—丝犹豫,旁人都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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