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谌瞪大了眼睛,“我指的是你。不该告诉他们,你最喜欢的人是商鞅。”
    商鞅代表的意义太过重大。
    商鞅变法,彻底的改革的确让秦国变得强大起来,同时也触及了太多秦国旧族的利益,到最后才使得商鞅落得车裂的下场。
    “该拉拢的我已经拉拢,若是从前和他们交好,依然不能让他们相信我,阿爹以为是听几句好话,能让士族相信我们对他们没有半点恶意?
    “将心比心,今日掌权的不管是何人,都断然不可能再放任世族壮大。大兴朝灭亡的事情发生过一回,没有人能允许再来第二回 。”
    萧宁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早就料到所有人会是什么反应。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句实在话,萧宁还真不怕他们动手。
    萧谌拧紧了眉头,“你要知道,你把商鞅亮出去,从今往后你做任何事都会叫人盯着,这样一来你还怎么做事?”
    “看阿爹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萧宁震惊无比,嫌弃的眼神扫过萧谌
    可怜的某位亲爹为女儿操心得半死,结果竟然被嫌弃了。
    “女兵。接下来是女将,女官吧?”萧谌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来萧宁布局种种,究竟冲的什么。
    “无论是女兵、女将、女官,都得凭本事吧,既然凭本事,我又不会开后门,叫人盯着,何惧之有?”萧宁眨了眨眼睛,更纳闷了,萧谌忧心的这一点有何必要?
    萧谌一滞,“你觉得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接受?”
    “以功劳而提拔,以才能而用人,这有什么问题?雍州,萧氏,公平公正,求贤令写得明明白白,他们想让阿爹你失信于天下?
    “若是从前,我挺担心的,有那位姚先生,阿爹不觉得这是同道中人?”
    萧宁淡定无比,压根不觉得她要做的这些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提到姚圣,萧谌瞬间不急了,“差点把姚先生忘了。有这位,不用你吵。”
    不用萧宁吵,也就不需要萧宁去正面面对太多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惹起更多人的不喜和怨恨。
    “阿爹也这么觉得。别人帮我们说话,可比我们自己帮自己说话管用的多。”萧宁满意的点点头,对于这意外的收获欢喜无比。
    “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得闲你更该跟这位姚先生多聊聊,争取让他站在你这边,一直!”萧谌是有野心的人。
    好不容易碰上姚圣这么一朵奇葩,浑然不觉萧宁一个女郎管的事太多,有何不妥。
    甚至对萧宁建书院,收女学生,练女兵抗敌也觉得挺好的。
    就事论事,就算是自家人,也只有一个萧评想法能跟姚圣是一样。其他人都是因为萧宁是自家人,在自家十分缺人,又没有一个能顶替萧宁的情况下,而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让萧宁上。
    但凡萧家要是有别的选择,都不会让萧宁这么大权在握。
    “阿爹就放心吧,一个能支持阿爹,为了信守跟阿娘的承诺,可以无视子嗣传承的人,在他心中,信之一字,重若泰山!”萧宁论及此,双眼发亮。
    姚圣这样的人,纵然是上辈子21世纪也难碰上一个。更别说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为了子嗣传承,男人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就姚圣认定了一样,既是有言在先,就该履行承诺。别管什么男人或是女人,背信弃义者,当人神共愤。
    萧宁那是一千个,一万个的赞同!
    面对姚圣,萧宁也就多了几分不同于旁人的敬重。
    对一个女子尚且要求重信,更别说面对天下人,哪怕那是天下女人,也绝对不允许用任何理由推托搪塞,否则便是失信。
    有了姚圣这一位在手里,萧宁相信,之后不管面对哪一个人敢质疑让女人当兵,为将,为官,就把人放出去,保管能气得人七窍生烟,还能保证事情能够顺利推行。
    萧谌算是明白了,萧宁之所以敢跟人说出最敬佩的就是商鞅的话,就是因为得了一个姚圣。
    细细一想其中的道理,萧谌同样垂涎三尺。
    “这样的人才,千年难得一遇。这是你的福分。”感慨之余更是觉得萧宁的运气极好,要不是运气好,哪能碰上这样一个既认同女人随便蹦达,还能为天下人敬重的大儒。
    “先生说要给我举荐人,也不知道会给我举荐几个。”体会到姚圣带来的惊喜,萧宁更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姚圣的手里还有多少同样的人。
    “你倒是真敢想。”萧谌就没有那么高要求了,得一个姚圣已然不易。
    萧宁待要跟萧谌论一论,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玉毫行来,手里拿着信,“将军,小娘子,扬州消息传来。”
    话说着,赶紧将信送上来。
    萧谌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极不好。递到萧宁手里,萧宁看完后,将信直接烧了。
    萧谌一看便知道萧宁有了打算,“说说看。”
    “曲昆这样的人才活着,韩靖诸多算计,难道能漏了这样的人?”萧宁这般说来,萧谌道:“是以?”
    “人只要在我们手里,另有所图的人更不会安分,活着的人逃不掉。我去会会他。”萧宁这般接话,萧谌马上意识到萧宁的打算,“引蛇出洞?”
    第76章 萧谌之难言
    最后,萧宁并没有回答萧谌的问题。
    扬州得以平定,韩氏满门被杀,所有和韩氏勾结的世族,负隅顽抗者,尽都死于兵马之手,扬州已经落入萧氏手中。
    曲昆为扬州大将,若没有他,韩靖他们早就已经兵败城破。如今曲昆被擒,人人都以为杀尽韩氏中人的萧家人,必然不可能放过他。
    不想这一位阻止萧氏拿下扬州城的人,既然意外的活下来。
    活下来的曲昆就这样被押往雍州,竟是要交给萧谌发落?
    也不知曲昆是不是有意寻死,一路上骂骂咧咧,直道萧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用阴谋诡计,没胆量跟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话听起来颇有些耳熟,和从前简明跟萧宁说的话异曲同工。
    骂完之后曲昆又哭,哭韩靖一家惨死。随后恨恨的又朝押着他的人放话,但凡只要他活着,有一口气在,必要为他的义父一家报仇。
    话骂得再怎么难听,这样一个忠义之士,知恩图报之人,哪一个不敬重?
    再加上萧评叮嘱了,绝不能让曲昆死在路上。是以,别管曲昆再怎么骂,护送他的人还得把人供着,生怕人出了意外。
    不过,曲昆并无寻死之意,骂骂咧咧是一回事,哭丧也是一回事,无半分寻死的意思。
    萧宁亲自来接人,听人细细说起曲昆的所作所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娘子,似这样不讲究的人,小娘子还是别靠近了吧。”是的,一路上曲昆骂起人来,没有半点的世族风范,怎么骂人难听就怎么骂。好些押送他的将士都对世族再次刮目相看了,这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男人嘛,听再多难听的话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萧宁是个小娘子。不好让这些污言秽语,污了萧宁的耳朵。
    “他敢骂,我们为何不敢听的?实在不想听,把他的嘴堵起来就是了。”萧宁很果断,受不了被骂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把人的嘴堵起来。
    额,这不是敬曲昆的忠勇感恩,谁都给他几分薄面。不想让他太难看。
    萧宁一看对方的样儿,立刻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一点,萧宁自然不会怪罪,会一会曲昆,是她这一回来的目的。
    只见一旁的囚车上,一个被锁上手链脚链,披头散发的人,已然成为阶下囚,他浑然不觉,原本慵懒的坐着,看到萧宁走到,一瞬间来了精神。
    “萧宁。”
    一语道破,很是肯定。
    “然也。”萧宁甚是坦然地承认身份,嘴角含笑地望着曲昆,曲昆冷哼一声,“果然是小女子,只会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萧宁摇摇头,“我这点手段你都瞧不上,阁下义父,韩靖之无.耻行径,你视若不见,置若罔闻,依然对他忠心耿耿,纵他身死也为他守孝,这是何故?”
    人身攻击什么的,韩靖身上的毛病数个三天三夜都数不完,真是不知眼前的小郎君何来的底气跑到她跟前,指责她所作所为?
    曲昆终于变了脸,萧宁不等他反击,已然抢过,“怎么,阁下想说,你的义父都是为了天下。难道你以为我再多的算计所图甚小,非这万里河山?”
    都是存私心的人,说得再怎么大义凛然,终是改变不了真正的意图。
    “都是为了所谓的天下,阁下指责我的时候,想想你的恩人义父。他将这个天下搅得不得安宁,至今战乱不休,难道你以为这是偶然?自然,他有此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与人无尤。”萧宁就是踩韩靖,谁又能奈她何?
    曲昆怪萧宁擅长阴谋诡计,这话听起来不过是因为不愤败于萧氏手中,为免气弱,因此方叫嚷得最大声。
    “曲将军,我敬你的本事,敬你的忠义,也敬你的重情重义,不过,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且看看你能如何?
    “对了,韩潜假死欲逃,我来都来了,他会不会趁此机会置我于死地啊?”
    萧宁此来的目的,此刻终于说破,落在曲昆的耳中,曲昆的眼孔微微扩张,很快又恢复平静。
    “小娘子以为呢?”曲昆不答反问,“韩氏与你萧氏不死不休,但凡韩氏子弟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允许你们萧氏快活。”
    果真是恨到了极致,不死不休啊!
    预料中的事,萧宁不觉奇怪。
    “是以,你在我们萧韩两家争得你死我活的局势中,有何用处?”萧宁直言不讳,等着曲昆代为回答。
    “或许无足轻重。”曲昆平静地回答。萧宁摇头,“这怎么行,那岂不是辜负了韩靖让你活着?”
    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曲昆一转头,“听闻萧氏颁下求贤令,言明不问出身,不管来历,只问有才。我愿意归顺于萧氏,小娘子是收或是不收?”
    任谁都想不到,在萧宁提出问题的时候,曲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萧宁笑了,“求贤令,来者不拒,但问有才与否。将军大才,愿意归顺,当纳之。”
    一个聪明人,懂得亮出求贤令,以此达到让萧宁必须收下他的目的,一切都在人的预料之中。
    毕竟求贤令名声太显,萧家都为扩大求贤令的影响而努力,只希望能让更多的人才加入萧氏,为萧氏所有。唯有如此,方能保证将来的萧氏有人可用,不再轻易受人控制。
    曲昆,他之才为天下所知,能抵御贺遂进攻,能让简明强攻而不得入扬州,若不是扬州内有人要剑走偏锋,想来个关门打狗,现在的扬州能不能打下还是未知之数。
    显然,曲昆想活着,也是有人让他必须活着,否则一个忠义之士,知恩图报之人,焉活到现在。
    这也就更证明了萧宁收到消息的可信度。有人活着,纵然心计最多的人死了,不代表他们愿意就此服输。
    萧家,大势已成,有些人知回天乏术,纵然再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撼动萧氏分毫,倒不如蛰伏等待时机!
    在这样的过程中,需得有人插入内部,这样才能确保里外互通消息。
    韩靖啊,活着的时候算计人心,死了依然处处谋划。无非是想告诉萧家,纵然他死了,并不代表他的一切都将消亡。
    萧宁冷冷地一笑,曲昆正好抬头,面对萧宁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他知道,韩靖的所有算计萧宁都已明了,但萧宁依然愿意按照韩靖早就设定好的一切,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曲昆第一次感受到一股寒意,总觉得萧宁这样的准备并不是毫无缘由。韩靖设局,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布局的那一个人,就没有想过,何谓将计就计?
    若是如此,曲昆有些拿不准,究竟萧宁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等着他们?
    “我很期待看到曲将军和韩靖的不同。不过,曲将军最好记住一个道理,入我萧氏,当以天下为重,为一己而谋者,人神共弃,皆以诛之。”萧宁可得有言在先,好让人明白一个道理,这里是萧家的地盘。
    曲昆待要回答,萧宁并不给他机会,吩咐道:“为曲将军松绑,另,将人送到长史手中,让长史代为安置。”
    韩氏,于外人看来那是满门被诛,独留一个义子曲昆,不少人也在观望,不确定究竟萧家人能否容得下这个义子,是否能够允许对方继续活下来?
    这其中自他们的权衡,让他们对萧氏有新的认识,这是不是一个真正能容人的人。
    想看,萧宁就让他们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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