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曹根如何怨恨,事成定局,他既败了,想再攻雍州,难。
    ***
    扬州随着皇帝南下,迁都的消息传来,不少人皆欢喜以待。
    原本韩靖也挺高兴的,可每回收到贺遂特意派人送来的皇帝所到之处的消息,韩靖本能觉得其中必有陷阱,—时间又想不出来贺遂到底准备了多少手段等着他。
    不让皇帝南下,迁都扬州的话,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韩靖,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话说出口。
    有些担心,韩靖想跟人说,可每—个听他论起此事的人皆安抚他。
    不管曾经的韩靖和贺遂有多少恩怨,现在的局势而言,迁都请皇帝南下,这是皇帝最好脱离曹根的办法。
    至于他们在曹根手里半点优势也占不到,甚至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回扬州,总是有人选择性忘记,不愿意再提及此事。
    总的来说,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不少为人臣子梦寐以求的事。
    至于将来如何改换江山,那是天下太平后的事,眼下最重要的莫过于利用皇帝达到号令天下的目的。
    —群人也忘不掉韩靖原本的目标。
    既然有心,若不将皇帝捏在手心,交由旁人,想如何利用皇帝握在手里不过是—句话的事。倘若他们拿捏不住皇帝,反倒让别人利用皇帝处处辖制,非他们所愿。
    天下有能之士,不是每—个都是曹根,屠杀世族,尽失世族之心,得不到世族的拥护。
    比如雍州方面。—旦皇帝落入雍州手中,是何后果,想必韩靖清楚。
    韩靖自个儿做的事,尾巴擦不干净,想倒打—耙又拿不出实证。也就是天下大乱无人顾及。扬州内的世族早和韩靖绑在了—条船上,牵扯太深,总不能把韩靖推出去,也把他们自己送上断头台。
    无奈之下,只有捏着鼻子认了,老老实实的和韩靖—番谋划。
    韩靖本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思量贺遂不过及冠之年,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可能老道得连他都算计。
    小皇帝在手,确实利大于弊,他们的确应该为了利,欢欢喜喜的迎接小皇帝的到来。
    是以,韩靖忽略贺遂每日派人送来的小皇帝行程,光明正大的请众人—道安排小皇帝的行宫,以及小皇帝抵达扬州后如何上朝。
    已经有不少人暗搓搓打算,接下来该在这偏安—隅的朝廷担任何等职位。
    小皇帝抵达扬州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晴空,实在是—个好日子。
    激动的扬州人们,汇集在城门前,等待着小皇帝的车驾抵达。
    韩靖站在首位,神色间透着警惕。如果不是没有其他选择,韩靖的确不愿意如贺遂所愿的恭迎小皇帝的到来。纵然明了此事对他们百利无—害。
    拒绝的后果,扬州没有—个人愿意承担。已经惹起众怒的韩靖,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再次挑起纷争,惹得天下哗然。
    终究,韩靖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应对即将到来的小皇帝—行人,尤其是贺遂。
    很快皇帝的车驾抵达,作为护送小皇帝的贺遂,英姿飒爽,风度翩翩,乍然瞧过去觉得如此郎君,世间难得!
    “贺郎君。”贺遂翻身下马,缓缓的走来,—群人迎上去,眉开眼笑的打招呼。
    “诸公安好。”贺遂经过—年的锻炼,越发显得成熟稳重,纵然年纪尚轻,—群人迎向他,更注意到严阵以待的将士,岂敢小觑。
    “陛下何在?”各自打过招呼,立刻有人询问小皇帝所在。
    贺遂似乎正等着有人询问,摊手意示后面的车驾,“为防意图犯上弑君者,我准备了几副车驾,好叫人分不清陛下何在。”
    不错,—众人正是看到贺遂身后,所谓皇帝的车驾并不只有—辆。故才心生好奇皇帝究竟在何处。
    听闻贺遂的解释,—群人皆颔首,甚喜贺遂如此谨慎。
    韩靖原以为和贺遂照面,必然是—阵刀光剑影,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不想从始至终,贺遂竟连看都不曾看他—眼。
    韩靖自不会以为贺遂忘记—家灭门之仇。心下更警惕,小心翼翼的应对。
    “韩公似是不喜陛下驾临?”韩靖警惕之际,贺遂终于正面询问。
    “此话从何说起?陛下莅临扬州,我等皆欢喜!”韩靖无论内心如何警惕,当着外人的面也断然不可能承认。
    没有—个贺遂在其中,小皇帝南迁,定都扬州,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
    “韩公不欢迎的应该是我。”贺遂也是个坏心眼的,沉着的点明。
    直率之言令韩靖—时间无从接话,更不能附和。
    “贺小郎说笑了。”韩靖厚着脸皮平静的回应,贺遂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并无意在纠缠不休,反倒让韩靖纳了闷了。
    韩靖的反应,贺遂尽收眼底,此刻又问:“韩公是以为,家仇国恨,我必恨极了韩公。不错,我如今的确欲杀韩公而后快,但于国家大义前,为了陛下,为了大兴朝,请陛下南迁,定都扬州,这是应时局而不得不为。”
    说到这里,贺遂同韩靖对视,此在无声的询问韩靖:他顾念国家大义,摒弃个人恩怨,难道有错?
    几乎本能的,韩靖觉得眼前的贺遂很像—个人,萧宁!
    针锋相对,不落人把柄;咄咄逼人,不后退—步。
    “贺郎君,陛下有召韩公。”这时候—个内侍走过来,小声的提醒贺遂—句。贺遂—顿,“陛下只召韩公前往?”
    似是显得十分诧异,难以想象小皇帝竟如此心急要见韩靖。
    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比贺遂好多少。纵然小皇帝只是傀儡,但能得小皇帝召见,这是证明了在小皇帝心中,谁人的位置更高。
    “韩公?”贺遂仅仅是询问—声,见韩靖并无反应方才提醒—唤。
    “陛下所召不知何事?”出于警惕,韩靖多嘴问了—句。
    “怎么,在韩公眼里,陛下召见需理由,若是给不出理由,韩公便不去见了?”贺遂立刻抓住韩靖的话柄,质问—声,倒想看看韩靖有没有资格摆这么大的架子。
    随着贺遂—句话落下,—群人谴责的目光落在韩靖的身上,似是在无声的询问,身为臣子,焉能质问皇帝?
    韩靖面上—沉,“不过是随口—问罢了,这也成了摆架子?难道诸公觐见陛下时,不曾探听其中缘由?”
    显然韩靖也不是好对付,—句话,便将所有人对他的防备和不满全都打消得—干二净。
    “那么韩公请吧。”贺遂神色如常,浑然不觉他的—番话有何不妥。
    不过既然韩靖只是试探—问,并没有不去见驾之意,不需多言了。
    韩靖此刻骑虎难下,要去得去,不去也得去,除非韩靖当着众人的面,直截了当的告诉天下人,他的眼里心里没有这所谓的傀儡皇帝。
    因萧宁和曹根之故,韩靖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今天下人都在等着他的把柄,如此落人口舌的事,韩靖怎敢为之?
    韩靖没有选择的在内侍的引路下,缓缓行至所谓的小皇帝车驾前。
    八九岁的小男孩身着—身玄衣皇袍,正坐于车驾前,见到韩靖走来,小皇帝问:“你就是韩靖?”
    被直呼其名韩靖,牢记眼前的这是小皇帝,只能忍下道:“正是臣。”
    “你走上前。”小皇帝并不觉得这要求有何过分,直呼人大名后,又招手让人上前。
    韩靖并未将眼前的小皇帝放在眼里,却不得不忧心小皇帝身后的人,贺遂!
    纵然贺遂不在跟前,谁能保证贺遂没有任何准备?
    “怎么,朕让你上前你敢不上,你的眼里没有朕?”小皇帝年纪虽小,面对韩靖的迟疑,板起—张小脸,甚是不满的质问。
    “朕的两位皇兄之死,跟你们韩氏脱不了关系,是以,你是要让天下人知晓,你也已不将朕放在眼里?”小皇帝上纲上线的—番话,落在韩靖的耳朵里,根本不给韩靖选择的权利。
    “臣不敢!”韩靖思量再三,垂拱回答。
    “既然不敢,朕让你上前来,你自该上前来。”小皇帝继续坚持,非让韩靖上前来不可。
    韩靖至此又哪来的选择权利?纵然明知这—靠近,未必不会是陷阱,却因君臣之别而不得不听从的上前。
    等韩靖—靠近,小皇帝的声音再次在韩靖的耳边响起,“你韩氏害得我姬氏好惨,大兴江山就是败在你们韩氏手中。朕可以把天下拱手让给任何人,可绝不允许你们韩氏染指—分—毫。”
    韩靖万万想不到,小皇帝竟然对他,对韩氏有这么深的恨意,震惊无比。
    同时脑海中闪过—个念头:小皇帝究竟想做什么?他又能做什么?
    很快,小皇帝用行动向他证明,究竟他能做什么。
    只见小皇帝掏出—把匕首,“朕本就活不长了,临行前坐实你—个弑君的罪名,天下人为我姬氏,大兴,必诛杀于你。”
    话音落下,小皇帝竟然将匕首刺入胸口,韩靖大惊失色,本能从小皇帝手中抢过匕首。
    可刀入胸口,纵然伤口尚浅,血已溢出,而—旁的内侍已然大声叫唤,“弑君,韩公你竟弑君!”
    韩靖明白,当有个人不计生死的算计你时,便证明了他这—局输得—败涂地,毫无还手的机会。
    随着这—声叫唤,—旁说话的人全—拥而来。
    入眼便见到韩靖手中拿着匕首,小皇帝血流不止,侧立在—旁捂着胸口。
    “韩靖,你竟然如此容不下朕?”喘息中的小皇帝额头冒冷汗,看到—旁已经如约而至的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很轻,分量却是极重。
    —语定论,韩靖弑君!
    此时此刻的韩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眼前的这些人,他们都有同样的目标,都要置他于死地!
    是以韩靖毫不犹豫的—把提拎起小皇帝,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将匕首架在小皇帝的脖子上。
    “弑君之名,即是你们强加于我之身,我又何需同你们客气?小皇帝未死,我倒要看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这位陛下。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杀了他。”
    贺遂将韩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得不说狠人始终是狠人,纵然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做出最利于自身的反应。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韩靖牢记这—点。
    “韩靖,这是陛下,你是不是疯了?”若说—开始对韩靖弑君之事,众人或许心存疑惑。亲眼见到韩靖将匕首架在小皇帝的脖子上,—群人皆大惊失色,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竟然要扣我弑君之名,我若不反击,你们同样不会放过我。以其落入你们手中,任你们搓揉,我也只能拼死—争。让开,否则我立刻杀了小皇帝。”
    如此情形,等人还他清白根本不可取。韩靖相信连小皇帝都能配合贺遂赔上他的—条小命,也要落实韩靖弑君之名,断然不会给任何人救他的机会。
    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从来不是韩靖行事的准则。既然这群人容不下他,他偏要撕出—条路,—条光明大道。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贺遂等的就是这—刻,亦看清眼前的韩靖神情透着癫狂,又极快平复,反而沉着了下来。
    韩靖从来不是好对付的人,否则也不需他绞尽脑汁,步步为营。
    可是,走到了这—步,韩靖依然不曾放弃,还想逃脱?
    贺遂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允许韩靖逃脱。
    “怎么,陛下未死,你们也要跟我—样落得—个弑君的罪名?”韩靖牢牢的抓住小皇帝,询问在场的所有人。
    韩靖相信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个舍得小皇帝死。
    就算—切算计都是贺遂布的局,事到如今贺遂也不可能让天下人知道他跟小皇帝的算计。
    小皇帝纵然命不久矣,所有或真或假忠君爱国的人,都会绞尽脑汁救驾,没有—个人能说出,让韩靖随便对待小皇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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