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吩咐道:“走。”
    车里头就萧宁一个人,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萧宁面不改色,似乎眼前的人不过如此。
    少年身上的血气颇重,不知是他的又或是别人的。
    “萧家五娘,久闻大名。”京城动乱,这个时候敢出门的小娘子,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会是谁。
    萧宁扫过少年身上的衣物,锦衣玉饰,不难看得出来他的身份亦非凡人。
    京城眼下算是由韩氏一气遮天,禁军早叫韩靖收为己用,禁军追的人,萧宁觉得这就是同路人,遇着一个该救一个,谁知道这一位将来会不会坑死韩靖呢。
    不错,萧宁眼下唯一的念想便是坑韩靖,能把人坑死最好!
    “还成。”萧宁无意多问对面的少年是何身份,淡定无比的回了一句。
    少年刚要开口,这时候车驾再次停下。
    京城中,有资格乘牛车的没有几个,故而牛车也是身份的象征,敢拦牛车的人,甚是了不得。
    萧宁隔着车帘明知故问,“何事?”
    “小娘子,是禁卫。”外头的人配合无比,完全当萧宁车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回答。
    “禁卫为何拦路?”萧宁无意掀起车帘,也不能掀起车帘。
    “在下追捕朝中重犯,人至此而不见,请小娘子下车,让我等检查。”并不熟悉的声音有些客气的回答,萧宁扫过少年一眼,人直接掀帘走了出去。
    萧宁的动作快,令追人的禁卫们看到萧宁骤然出面亦吓了一跳,瞧不见少年
    “朝中重犯。眼下的朝廷说起朝中重犯,我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与安王里应外合,如今又大权在握,只手遮天的人。你们知道我指的是谁?”萧宁出面,说话更是不客气。
    “萧氏与他之旧怨,天下皆有耳闻,你们不知?
    “莫不是意图灭我萧氏满门,一计不成,故再生一计,想扣我一个窝藏朝廷重犯的罪名?
    “难不成在你们眼里,他的命令你们不敢违抗,你们却想颠倒黑白,构陷于人?我萧氏,任你等摆布?”
    气场这东西,和年龄大小有时候亦无干系,至少萧宁站在车上,纵然和一群人的身高都有些距离,她一番指责对方的险恶用心,再一番反问,目光如炬,看得人无端心虚。
    “萧娘子息怒,在下绝无此意。”哪怕作为宫中禁卫,不代表在萧宁的面前便能直得起腰。
    要知道京城这一乱,就算世族们再想抹杀萧宁的功劳,底下的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萧宁能在危难之时召集各府的守卫,一致对外,以令诸公家眷得以周全,更是一再对峙叛军。
    这等本事,谈及萧宁的年龄,都说她智多近妖,也难免心生畏惧。皆因同萧宁手下的兵马一照面,要不是他们人手众多,断然占不到便宜。
    “既无此意。请吧。”萧宁说话算是客气的,先发制人,倒打一耙,让他们就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是,我等告退。”一群人被萧宁唬住了,思量再三,还是觉得萧宁不可得罪,准备离开。
    想来,萧宁不可在明知京城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为了救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搭上他们萧家吧。
    萧宁满意了,这就准备回去。不料在这时候一道声音响起,“慢着。”
    一端竟然来了一个身着华服的人领着好几个禁卫走来,极是不喜的道:“你们查过她的车了?”
    来人萧宁是不认得的,不过,总会有人告诉她的。
    “回韩将军,并未。”禁卫们如实回答。
    仅听姓氏,萧宁就知道来者不善。
    韩啊,萧韩两家的恩怨,不就是撕破脸吗?又不是没有撕过!
    萧宁确实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尤其能让对方不痛快又拿她没办法的事,她最乐意干了。
    “那你们还等什么?”这位年轻的韩将军,和韩靖有三分相似,一声令下,这就招呼禁卫们上前。
    “韩家的人想栽赃嫁祸,打的如意好算盘。你等敢往前一步,也莫怪我手下无情。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他们要是往前一步,杀!”萧宁得先为自己准备好后路,一番话落,且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继续往前走。
    “你一个稚儿,竟然敢和禁军作对?”韩将军怕是同样想不到,萧宁小小年纪能临危不乱,更敢放话。
    萧宁闻之嗤笑一声,“禁军本为皇家守卫,代表皇家。然自陛下驾崩,李丞相被刺,新君不能继位,有人狐假虎威,更想构陷忠良。你等腌臜心思,当真以为瞒得过谁?
    “莫不是以为,京城之乱因何而起,诸公不提,你们便觉得一切都由你们一家说了算?
    “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防民之口胜于防川,韩氏想灭萧家,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你莫不是当我萧家好欺负?”
    字字皆是指责韩家的人做事不地道,瞧瞧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真传扬出去,不受他人们家威逼利施的人,他们以为有多少站在他这一边?
    “你,巧言令色。”韩将军听着萧宁一番话,头昏脑胀,但这些罪名,断然不能轻易应下。
    “不如你韩氏识龟成鳖,指鹿为马。”论嘴皮子,萧宁能让人轻易捉了把柄才怪。
    韩将军吵不过人,再也忍不住地下令道:“上!”
    萧宁一个眼色扫过去,十几个护卫立刻亮弓拉箭,这架式,吓得一群并未算是真正见过血的禁卫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没办法,差距是明显的。
    大兴朝建朝时间越长,随着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这些禁卫多是从未见过血的人,和萧宁手中这些那是由萧谌带着上过战场,出生入死,冲锋陷阵的人,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韩将军脸上那叫一个火.辣辣的痛啊,再没有比这更打脸的事。瞧瞧这一个个的,简直是怂蛋!
    “我说过了,你们想构陷于我,扣我一顶窝藏朝中重犯的罪名,没门。就你们韩家颠倒黑白的本事,谁敢小看你们?让你们来搜我的马车,由你们上嘴皮下嘴皮一动,你们说我车上有人,将我拿下,真找出一个重犯来,我同何人说理?”萧宁这话说得,明摆着信不过他们韩家。
    “我们韩氏何时颠倒黑白了?”韩将军气炸了,被质疑到人品道德问题,不吵都不行。
    “若不颠倒黑白,叛乱之人,倒是执掌大权了?眼下整个京城几乎由你们韩氏说了算。犹未足矣?”萧宁就乐意跟这人吵吵,不把韩家人的脸丢光,她就不是萧宁。
    韩靖这个人,萧宁是看出来了,真真不好对付,太牛了!
    饶是萧宁恨得他死,也得认了,他能把最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变得一个个世族都站在他这一边。凭此本事,她得写个大大的服字。
    当然,这里头究竟有多少的威逼利诱,萧宁没空细想。
    “你,血口喷人。”韩将军纵然清楚自家情况,这个时候必须也不可能认有意扣萧宁罪名。
    萧宁不傻,更要捉住机会,“你也用不着为你韩家辩解,我说了,公道自在人心,你们韩家想扣我罪名,灭萧氏,绝无可能。”
    这态度,这气势,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她倒是要看看,这位韩将军能怎么样?
    见过韩家的人不少了,或许是因为韩靖太过妖孽,集尽韩家的精华所在,以至于韩家的其他人跟韩靖比起来,智商堪忧。萧宁跟他们对上,简直是秒杀。
    “若是韩家当真要动手,我萧氏定奉陪到底。”萧宁放了一句又一句的话,中心思想很重要,就是不退不让。他们休想查她的马车。
    “上!”韩将军咬牙切齿,要是今天查不到萧宁的车,简直是丢尽韩氏的脸。
    韩氏要脸,萧氏不要脸吗?
    萧宁扣了那么多的大帽子在这批人头上,要的就是能名正言顺的不让他们查车。
    敢冲过来,就算真起冲突,难不成以为萧宁怕了?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时候,同样是黑色铠甲的将士冲了出来,为首一人骑马而来,一出声,萧宁乐了。
    亲爹领兵来了,可不就让韩家的人不敢再动了。
    下令的韩将军听到身后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回过头,想看看情况。
    萧谌领着上百精兵前来,直接将韩将军他们团团围住,韩将军看到这一幕,腿软了啊!
    萧宁高兴地喊道:“阿爹。”
    “出来半天,也不知道回去。”萧谌坐在马背上,扫过萧宁一眼,显得淡定地嗔怪一声。
    “这不是遇上拦路狗了吗?”萧宁分外无辜,说出口的话,更是戳人心。
    韩将军生气地抬起头,想回嘴来着,萧谌一眼扫过去,毫不避讳地道:“都说好狗不挡道,你这般模样......”
    话不必尽说,有前面的半句足以。
    韩将军火冒三丈,隐忍地道:“萧骠骑,我们禁军奉命查朝廷重犯。令嫒的车驾......”
    “奉的谁的命?”萧谌打断话问,想知道这奉的是何人的命令?
    “是,是......”韩将军知道,新君未立,三公九卿里,就算背地里好像大家都达成了一定的协议,以韩靖为主,话并不能说出口。
    萧谌手撑着身体,往前倾道:“既然知道说不出口,便莫与我费话,滚。”
    一个滚字,显露出萧谌的不耐烦。
    韩将军看了看四周的人,也明了萧谌手中的兵马是为韩靖所忌惮的,这个时候真要闹起来,胜负未分。
    “走。”纵然再不愤,武力值不如对方,要是真出手,打起来定然是打不过的。人得识趣。韩将军带着一群禁军,灰溜溜地走了。
    萧宁不忘在后头赞赏亲爹一句,“阿爹真厉害。”
    保证这话清晰的落入韩将军的耳中,再次羞辱那不要脸的人。
    “回家。”萧谌得了女儿夸赞,也不管萧宁另有一层意思,大掌一挥,果断地让萧宁跟他家去。
    只是,等看到少年从萧宁的车上下来的那一刻,萧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他,他是何人?”萧谌结巴了。
    不结巴都不行,他万万想不到女儿的车上真有人,这一身血的,真是重犯?
    呸,韩家人说的重犯,作不得准。
    “不知道。路上遇上的。反正韩家想捉的人,救就是对的。”确实,萧宁连问都不问人家是什么身份,只管救人。
    萧谌无奈。指着萧宁想教训,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样的话来。
    算了算了,女儿的心思从来不少,真要是样样都管,他管得了吗?
    “阿爹,我们赶紧走。”萧宁倒是不避讳当着那位不知名的少年面前道出这话。
    “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有韩家派人上门,还有你叫韩家人堵了的事,借题发挥,走!”如何行事萧谌都想好了,京城都成了韩家的天下,他们萧家的人留在京城,这是提醒韩家赶紧找机会把他们一家端了吗?
    本来韩家就有此心,恨不得马上的端了萧家。
    “曹骠骑亦是来者不善。”萧宁淡淡地说了一句,萧谌眼皮都不抬,“这是自然。”
    一个草根出身,京城又没有他的亲人,他未得诏令而归,现在看似置身事外,其实总在提醒各方人马,别把他忘了,千万别把他忘了。
    “他有夺京城之意,咱们无心,趁早离开,他也放心。”萧宁跑一趟,总是有所得的,接下来如何……
    “行,那就事不宜迟,走。”萧谌最担心的莫过于离了京城,或许会被两方兵马困住,现在一听萧宁的话,京城尚存两股势力,就让他们争,让他们闹吧,他才不管。
    然而萧钤在听说曹根有争京城之心,心思另起了。
    “既然要争京城,为何我们不能争?”萧钤的理由很简单,要论兵马他们萧家也有,有了兵,什么事不能做?
    萧谌道:“争到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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