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悠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唯安说:“其实呢,我跟你也差不多,嗯,曾经也过过一段很黑暗的日子,二十七岁遇到了我现在的男朋友,才想着要奋发,才想着要找回自己,然后才开始考研,才有了今天。”
    谢悠然有些不能相信,她看着叶唯安,她多喜欢她啊,她看上去那么纯净,那笑容,甜美得就像是没有经历过一点伤害。
    她喃喃:“谁会舍得伤害你这样的女人?”
    叶唯安忍俊不禁:“那你还不是有人舍得伤害?”她笑得嘲讽,“对男人来说,他喜欢你的时候,你哪怕就是一棵草,他也觉得你是含羞草,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再纯洁可爱含苞待放娇美若花,他也觉得,你就是一朵食人花。”
    谢悠然点头,又想起宛南平说的那句话,他嫌她多事,嫌她烦,嫌她拿孩子的事去跟他说。
    而曾经,他也有过跟她就孩子的教育问题,谈到半夜的时候。
    不爱了,连原本他喜欢的,似乎因为和她共呼吸而感到可耻可厌了。
    叶唯安劝她:“不要灰心,机会总是会有的,只要你在乎的不是钱,一份工作而已,并不难;如果你纯粹只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自在点,那也不要为难自己,去学点东西吧,知识能开阔人的心境,拓宽你的眼界。”
    她不愧是做律师的,一句话,一下就直击谢悠然的内心。
    她的确不在乎钱。
    虽然说宛南平确实没有给她钱,但是,那并不代表,她手上一点存款也没有。
    只不过和他手上的百利比起来,她所掌握的财富,太小太小了。
    但,节省着些,她和孩子们也未尝就必须只能过苦日子。
    她只不过是害怕,害怕自己最终被整个社会所淘汰,所抛弃。
    谢悠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叶唯安的提议。
    她觉得这真是个好办法。然后,她就去看了许多培训班,最终,选择修习动漫设计。
    她有一点点绘画的功底,长大后人懒也就放弃了,现在有时间有闲情有动力,重拾起来,她觉得挺好的。
    那时候,她单纯地只想要重新掌握一样技能,这样,在她的孩子们跟别人介绍说,不至于讲她,百无一用是妈妈。
    那时候,她也只是单纯地,想要活得更好一些,让她能够在再一次面对宛南平的时候,可以挺直了脊背说:“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她没有想过太远的人生。
    如果有,那也只是默默地,将她对宛南平的怨恨变成了更久远的一场报复。
    十年蛰伏,她想,她会有机会的。
    ☆、更新之后
    一年以后。
    谢悠然做完一个作品出来,看到宛婷捧着她的手机在和宛妤讲《一吻定情》:他们的感情好复杂啊,须藤喜欢松本,松本却不喜欢他,然后松本喜欢上了直树,讨厌的,就是她,让直树和琴子两个人越来越远啦……
    这么复杂的四角关系,难为宛婷居然能解析得出来,谢悠然听得冒了一头的虚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个八岁多的女儿好像一下就长大了,爱看的东西从幼稚的喜羊羊和灰太狼变成了《仙女湖》,然后又从《仙女湖》进展到大热的爱情偶像剧《一吻定情》。
    谢悠然一看到女儿看《一吻定情》她就觉得胃部抽搐得厉害,这是要闹哪样了?八岁多的小姑娘就开始谈爱情谈距离谈背叛了,那要她这个历经沧桑的妈妈怎么办?
    但她不能阻止,因为女儿会问她:“妈妈,为什么我不能看,拍出来的东西,不就是给我们看的吗?”
    她只有虚弱地和宛婷讲道理:“宛婷同学,麻烦你不要跟妹妹讲这么深奥的东西。”
    谁知,宛妤这个鬼精的,拍打着小手跟她笑:“妈妈,姐姐不知羞。”
    谢悠然:……
    今天是星期天,两个女儿下午都没有特长课。谢悠然本来是想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等凉一些了再出去玩的,结果,等她做完一副作品出来,两丫头醒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她的手机在看电视剧。
    八岁半的女儿拉着四岁的小丫头一起看《一吻定情》。
    谢悠然抚额。
    谢悠然觉得,如何做好一个妈妈的角色,实在是一个太严肃的课题。
    她只能把女儿看电视的时间尽可能地减少,等她作业一做完,就带着她们去外面玩,各种散步、爬山、做游戏、做手工。
    她还和小区里其他有孩子的家长时不时地联一下谊。
    她现在是个有着充实生活的单亲妈妈,画动漫、带孩子,是她的全部。
    如果不去想那场婚姻,不接触宛家的人,谢悠然会觉得,她身上心里所有的伤,都已经结痂了。
    哦,对了,宛婷和宛妤现在都姓谢。
    为了这个,宛南平的父母还来跟她大闹了一场,后来,还是叶唯安过来给她解的围,她拿出离婚判决书,冷着脸跟宛家人说:“这是法院的判决,要是你们对两个孩子随妈妈姓有异议,麻烦上诉,我们求之不得。我们还正在考虑要不要起诉宛南平婚内出轨、为了谋产设计陷害我的当事人呢,你们来得好,欢迎上诉啊。”
    老先生老太太摸不着方向,看叶唯安态度强势,只得走了。
    过后宛南平打电话给叶唯安,说要告她诽谤。
    叶唯安冷笑着说:“宛先生,你有证据吗?”
    宛南平半天没有说话。
    谢悠然在边上看得好解气。和宛南平的婚姻闹剧里,统共算下来,她就赢了这么一场。
    不过叶唯安说:“输赢又如何?重要的是你自己要过得好。”
    对,重要的是,她自己要能够放下。
    放不下怨,也要假装忘记已有的痛和伤。
    好在,她的两个孩子很乖巧,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成长问题,但总体来说,她们还是很听话的。宛婷和宛妤也越来越少地提到她们的父亲,她们似乎,就这么平稳地,安静地接受了爸爸不常出现在她们生活里的事实。
    谢悠然穿好鞋子,决定带女儿去下面玩。
    宛婷听到说要去玩,立即就把她的直树抛下了,拿了跳绳,背了弓箭,脖子上还套了个呼啦圈,忙码地补充她去玩的各色装备;宛妤就简单多了,直接上角落里把她最爱的喜羊羊斗车拖出来,带了一斗车的小玩具,叮叮哐哐欢呼着喊她:“妈妈,走吧。”
    谢悠然每每这时,就会忍不住的笑。
    下去的路上,宛婷一路按电梯,敲她朋友家的门,礼貌地问:“阿姨,谁谁谁能跟我们一起去下面玩一会吗?我妈妈也在哦,我保证会把她送回来的。”
    她现在已经很有礼貌了,成熟得就像个小大人。
    不一会,她召集了她的许多朋友。
    谢悠然就跟一起下来的家长谈孩子们的各种糗事、快乐事、成长过程里遇到的烦心事。到晚了,挥手拜拜,回家吃饭,洗澡,讲故事,睡觉。
    生活的流程,一往不变,平静无波。
    以上,便是谢悠然这一年来的生活。
    这天和往常稍微不一样,宛婷嚷着要去吃麦乐园的蛋糕,说她们班的同学都去吃过了。
    麦乐园在百利的旁边,是新开的一家蛋糕店,据说很好吃,生意火爆到不行。
    不过,谢悠然已经很久没有去到那边了。
    她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自己已经足够平静了,所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宛婷的提议。
    她们把东西都寄存在门口小保安那,三母女兴兴轰轰出发了。
    原汇广场不愧是老牌的街市中心,即便政府另辟了新街,这里依然灯火辉煌,热闹不减。
    百利的灯牌,在其中尤为闪亮。
    谢悠然一下车,就看到那栋楼上新增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当时候,满屏的玫瑰瓣瓣飘香。然后视线一转,就只见其中写着硕大的几个字,祝福我们永恒的爱情。
    上面写着一个日期,还有宛南平和彭凤的名字。
    看样子,那个日子,就是他们的婚期了。
    谢悠然看着,讽刺地笑了。
    永恒的爱情。
    宛婷已经认得很多字了,她也看到了大屏幕,开始还感叹:“那玫瑰花好漂亮啊。”
    及至看到爸爸的名字,她有些尴尬地看向谢悠然,神情是紧张的。
    看来,这些日子的爱情剧,她还是没有白看的。
    谢悠然对着女儿笑了笑,很平淡地说:“走吧,我们去买蛋糕。”
    然后她们背对着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宛婷心不在焉地选了几种,倒是宛妤,快快乐乐地在里面指指点点,告诉谢悠然:“妈妈,我要吃这个啊。”又烦恼,“这个也很好吃,怎么办?”
    孩子的天真,就该是这样的。
    所以出来后,谢悠然并没避讳什么,她告诉宛婷:“你的爸爸又结婚了,他找了个,嗯,新的妻子。”接着,她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但你们依然是他最喜欢的女儿。”
    宛婷没说话,过了一会,她说:“妈妈你不要哄我们了,我知道,爸爸不要我们了。不过,”她的声音里并没有难过与悲伤,只有平静,她看着谢悠然,笑得一派的恬淡,“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们会一直都陪着你的,等你老了,我们也会养你的。”
    谢悠然听了笑,搂着两个女儿,眼里却慢慢溢出了泪。
    她就知道,她的伤,复原得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
    虽然是惊鸿一瞥,但那个日子,却像是刀一样,刻在了她的心上。
    在那一天,谢悠然特地把叶唯安请到了家里,她需要有个人陪着,才不至于失控到去到那里做让她后悔的蠢事。
    叶唯安大概也知道了,全程都在逗她笑,讲一些律师事务所里听来的好听的笑话。
    然后,她就看谢悠然近期来做的作品。
    谢悠然学做动漫的时间不长,不过谢岚山怎么着在书画上有些造诣,他培养出来的女儿,功底还是在的。
    和她的婚姻经历毫无相同的是,谢悠然的画,用色简单,人物线条也很少,可爱的人物,不同的场景,脸上都是一色的天真的笑。
    叶唯安问她:“你学了后,有考虑去做什么吗?”
    谢悠然叹气:“还早呢,没个三四年,怕是学不出什么来。”
    叶唯安不以为然:“学无止境,不过你现在可以试着做些动漫人物出来啊,要是有好的想法,就编成故事,网上很流行的。”
    谢悠然没考虑过。
    那场婚姻,打击尽了她全部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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