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议论纷纷,那青年听闻好些人对此事都质疑,面上有些着急,声音更大了两分,道:“这事儿当真已传遍了天盛,不是天盛国的皇室不想保守秘密,掩盖丑闻,实在是当时知道的人太多,这丑事可是在国宴上被爆出来的。那是天盛国太后的寿诞,各国都有使臣前往贺寿的,这晚宴之上太子妃突然干呕不止,太医当场诊脉,乃是喜脉,那无双太子当时脸色就变了,一个没忍住踢飞了席面,冷声道他根本就没和太子妃圆过房,众目睽睽,无双太子亲口说的的话,那怎会有假?这若是国宴上只有天盛国的官员,颇为皇室压力,兴许还能压住丑事来,可当时八国都有人在,尤其这天宙国还和天盛国敌对,天盛出了这等丑事,恨不能立刻宣扬出去,哪里还有为其掩盖的道理?可不就传了个纷纷扬扬,满国皆知了!”
    青年言罢,长叹了一声,这才又道:“听说这无双太子因为此事都上奏自请废黜太子之位了,那太子妃的娘家丞相府也被下了大狱,不日要满门抄斩呢,还有那太子妃,一杯鸩酒赐下,当日就香消玉殒了,承王也被褫夺了封号,圈禁了起来,这还能有错?!”
    “哎呀,这竟然都珠胎暗结了,还是宫宴上太医诊断出的喜脉,这必是真的了。”
    “这无双太子也太冲动了,怎能当场说出未和太子妃圆房的事来,这可不就遮掩不住了嘛。不是说无双太子惊才绝艳嘛,怎如此沉不住气啊。”
    “出了这事儿只怕是个男人都忍不住,要说这无双太子倒是性情中人,这男人若是忍下来,认下这哑巴亏,那才叫人瞧不起呢。”
    “无双太子天子之娇,却不想竟遇到这样的女人,真叫人同情唏嘘。”
    “得了吧,人家就算是被带了绿帽子,那也是储君太子,咱们这样贩夫走卒,哪有同情的份儿啊!”
    ……
    这样的香艳之事历来便令人听之兴奋,更何况这香艳事还关乎皇室,登时便引得众人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还有不少人围在那青年的桌边儿央着他多说说详情。
    旖滟端着饭碗,早便没了用食的兴致,抬眸瞧了眼乱哄哄的大厅,狄霍却听的津津有味,冲旖滟笑着道:“呵,这无双太子将事儿闹成这样倒也勇气可嘉。”
    旖滟闻言却嘭地一声将饭碗扔在桌子上,豁然站起身来,道:“聒噪,不吃了!”
    言罢,她迈步便推开椅子,大步往楼上去了。她的声音本就好听,这一声虽说不上多凌厉清亮,但却像炸雷一样震碎了大厅中的嘈杂议论声,本自顾说的兴奋的客人们闻言不由都望了过来,瞧见大步流星穿过大厅往客房走的旖滟登时尽皆愣住。
    方才旖滟几人是坐在大厅最靠墙的角落用膳,如今太阳已落山,客栈的大厅中本就光线极黯淡,又不舍得灯油未曾燃灯,旖滟和凤帝修三人隐在光线更黯的墙角那桌,身材魁梧高大的狄霍又恰背对大厅坐着,刚好将对面的旖滟和侧边坐着的凤帝修给挡住了。
    狄霍的背影很有几分沉肃冷冽之气,以至于大厅中人虽多,但却不敢多往那角落探看,只觉那处的客人和他们不一样,像是极贵气,不能招惹的人。
    可他们却不曾想,那处所坐的竟是这般出众的人物。此刻见旖滟一身男装,大步从阴影中迈步出来,那绝美的面容上清冷一片,却难掩她浑身睥睨天下,尊贵威仪的气势,这些跑商客虽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公子,但识人的能耐还是有的,眼前这公子一瞧便不是寻常的贵介公子,多半是皇室中人。
    这样的人物,怒声嫌他们聒噪,打搅了人家用膳,这可不是好事。眼见旖滟面色清冷,一面往楼上去,一面还目光淡淡往这边掠了一眼,瞧着的正是那宣扬天盛国趣事的青年,众人不由都激灵灵地打了个颤,不自觉地退后几步和青年保持一定距离。
    而那青年被旖滟淡淡扫了一眼,只觉那眼神很冷,令人从心里生出恐慌来,吓得面色一下子就白了。这种贵公子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他们打扰了贵人用膳,污言碎语冒犯了贵人,这事儿说大不大,可贵人若非要计较,那对他们也是一场祸事。
    青年双唇发抖,见旖滟上了楼,登时反应过来,匆匆起身直接便结账去了。本乱哄哄议论着的客商们也皆不敢再多言,一哄而散。
    狄霍见旖滟甩手而去,目光诧异地望向坐在身侧的凤帝修,这人自离开山谷便易了容,脸上多了一层人皮面具,狄霍对此事心有芥蒂,曾和旖滟念叨过,可旖滟却挥手令他不必多管闲事。他已令泣血楼的人去细查邪医谷的事情,只是如今却还没有回话。
    见凤帝修覆了人皮面具的清俊脸上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唇角却分明有着笑意,狄霍狐疑地摸摸鼻子,道:“那丫头怎么回事?突然就恼了,我说错什么话了?”
    凤帝修却只瞧着狄霍扬了下眉,道:“明日便进城了,带着个朝廷头号通缉犯,刺杀太子的谋逆犯,这样的大麻烦缠身,谁也高兴不起来啊,影响食欲也是应该。”
    凤帝修说着站起身来,一面也往客房走,一面拍了拍狄霍的肩头,狄霍却是将身子一甩,冷哼道:“你才大麻烦,滟儿当我是亲人,又最是纯孝善良,才不会觉着我这个舅舅是麻烦呢。”
    他言罢见凤帝修已迈步而去,沉下脸想了想,也一扔饭碗起身快步往楼上去了。
    上了楼,狄霍未曾回自己房间,直接便叩了旖滟的房门,推门而入,见屋中旖滟正坐在窗前翻着本医书,他上前扯了那医书,直接便道:“滟儿,君野虽辜负了你母亲,但到底是姐姐深爱之人,他被隆帝暗害夺权,这样的结果,姐姐即便心伤离开了君野,她那么善良,定也不愿看到君野冤死。我们说什么也要给君野报了仇,以安姐姐在天之灵。何况,君野还是你的生身父亲。姐姐跟随君野征战天下,曾多次相助君野,姐姐是难得的奇女子,君野能得天下也有姐姐的功劳。你是姐姐和君野唯一的血脉,这中紫国的天下原本就该是你的,舅舅定要为你赢回你失去的!隆帝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君卿洌是隆帝的儿子,便也是贼子,舅舅杀他是替天行道,你若觉得舅舅给你添了乱子,舅舅这便离开就是,等舅舅夺回一切再亲手交在滟儿的手中!”
    140 离间
    狄霍的目光清沉而坚定,旖滟望着他,叹了一声,从他手中夺回书来,懒洋洋地靠着窗户,道:“第一,我对当女皇完全没有兴趣。第二,当年我娘既带着我离开,怀了我也未曾改变心意,回到皇宫,那便说明她不愿我做君野的孩子,更不愿我回到皇室去当什么公主,更没想我做什么女皇帝。第三,如今隆帝已做皇帝十余年,这中紫国早便易主,百姓也算安定,成王败寇,我不认为隆帝是乱臣贼子,所以也没所谓的替天行道,和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见狄霍蹙眉,一脸不认同,旖滟趁着他尚未张口,又道:“总而言之,你做什么都不必将我考虑在内,我也不会参与,而且,真有一日你能杀死隆帝和君卿洌,那皇位你也自己坐去,我半分兴趣都没有。我话说完了,门在你身后,好走不送。”
    旖滟说罢,不再搭理狄霍,低头又看起书来。狄霍却未动,蹙着眉瞧着旖滟,半响却是道:“丫头,你心情不好?”
    旖滟见狄霍未离开,只以为他还不死心,还要再劝解自己,倒不曾想他会蓦然问出此话来,她闻言抬眸,见狄霍拧着眉头,桃花眼中满是担忧,当下心便一暖,也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这般及时地发现你的情绪波动军政宠妻——妖女撩人全文阅读。
    旖滟唇角不自觉一挑,狄霍却已面露冷色,道:“可是那小子欺负你?你等着,舅舅找他算账去!”
    狄霍说着便要转身,旖滟见他杀气腾腾的忙唤了一声,“小……舅舅。”
    她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家人,唤声有些不顺畅,磕磕巴巴的,却令狄霍脚步一顿,他猛然回过头来,惊喜地瞧着旖滟,一双眼睛盛亮,接着咧嘴笑了起来,一脸傻气。
    旖滟见狄霍这一脸,两边酒窝荡漾,那娃娃脸更显稚气,不由也跟着扑哧而笑,便起了逗他之心来,扬眉道:“小舅舅给我找舅母了吗?”
    狄霍正笑着,听旖滟突问什么舅母,愕了一下,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道:“什么舅母,你舅舅我大业未曾,还没能为姐姐报仇,哪儿有心思给你找什么舅母!”
    旖滟便笑了,点头道:“哦,原来小舅舅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曾和姑娘谈情说爱过,啧啧,原来小舅舅这样纯洁啊。”
    狄霍被旖滟打趣的目光盯着,一时间面色发红,被小辈在此事上取笑,实在叫他面上过不去啊。
    见狄霍一脸尴尬,旖滟好心地道:“小舅舅没谈过情,怨不得不知道,这男女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有了什么不愉快,还是自个儿解决好,别人一插手,往往事与愿违,尤其是娘家人插手,那只会小事闹大,小舅舅心疼我,我都知道。小舅舅放心,我这样强悍,谁又能欺负得了我?真被欺负了,我只会千倍万倍的欺负回来,不会吃亏的。”
    狄霍听旖滟称呼自己是娘家人,又嘿嘿笑起来,接着却是沉声道:“当真是女生外向,这便袒护着那小子了!”
    可旖滟既这般说那便说明,她不高兴,果真是那小子欺负她了,狄霍面色铁青起来。
    旖滟见他如此,笑容微敛,几分郑重的道:“小舅舅,我若当真被欺负了却又无法自己讨回公道,我便定会寻小舅舅这个娘家人给我撑腰,可好?”
    狄霍听旖滟如是说,又见她明眸晶晶亮亮,虽不若寻常小辈对长辈表现出依赖来,但却态度亲昵,语气从未有过的温软,他知旖滟这是当真认可了他,一时眼眶竟微微发红,这个时候就算心里不舒服,哪里还肯有半点不顺着旖滟,当下便笑着道:“好,舅舅不管。”
    狄霍从旖滟房中出来,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想到方才旖滟本还好好的,不过是听了大厅中商客们的闲言碎语,便气恼起来,连饭碗都扔了,狄霍脸色阴沉起来。
    他这个外甥女他虽也刚刚熟悉起来,但他却已很熟悉旖滟的性子,那丫头性子冷,会放在心上的事情少之又少。放在心上的人那更是屈指可数了,既然旖滟承认是那邪医谷主惹了她,那便说明方才大厅中那些传言就和那臭小子有关系,狄霍再想到凤帝修面上的人皮面具,登时气得是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大步回到房间推开窗户便往外放了一支蓝色的烟花。
    不过片刻,一个黑影从窗口穿过,落入房中,垂首听令,狄霍直接下令,沉声道:“天盛国无双太子,细查!”
    泣血楼设有专门打探各处消息的音阁,这奉召而来的正是音楼之人无音,他见狄霍面色不悦,不敢怠慢,忙道:“遵命。”
    狄霍抬手制止他离开,又问道:“天盛国太后寿辰上发生的事,楼中可得到消息了?”
    天盛国和中紫国并不相邻,泣血楼虽在天盛国也有暗桩,但很少用到。泣血楼来自天盛国的消息也少之又少,天盛国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没那么快便传递过来。
    无音面露忐忑,道:“楼中收到一些消息,听闻天盛丞相之女柳如梦和承王暗结珠胎,在寿宴上被当众发现,如今丞相一家皆已入狱。”
    狄霍觉出无音对柳如梦的称呼有所差异,不由挑眉,道:“丞相之女柳如梦?她不是天盛太子妃吗?”
    无音摇头,却道:“天盛百姓都称她是太子妃,但严格说这柳如梦算不上太子妃妖王鬼妃。”
    狄霍听到此话,一怔之下,豁然起身,道:“此话何意?”
    天盛国的事,和中紫国没多大关系,泣血楼收到的消息也都是音阁选择了有用的呈禀给楼主,故此,狄霍对此并没无音清楚。
    无音不明白楼主怎会对此事如此在意,却越发不敢怠慢,道:“两年前天盛无双太子曾在战场上失踪过,当时天盛皇帝派出大批人马找寻太子,但却久寻不到,两个月后却只寻到了披着太子衣物的腐尸,无双太子自幼聪敏,甚得帝后欢心,天盛帝后伤心不已,当时柳丞相还屈居兵部尚书之位,他提出将嫡女柳如梦嫁给无双太子,为其守节一生。帝后自然感动不已,所以这无双太子和柳如梦是冥婚,柳如梦是抱着无双太子的牌位进的东宫,其后柳尚书被封为丞相,深受天盛帝后信任。这柳如梦住进东宫时,帝后还在丧子的悲痛之中,礼部也在忙着准备太子的丧事,所以柳如梦的名字也并未被记在皇室玉牒之中,更不曾祭拜太庙。”
    狄霍阴沉的面色好看了一些,天盛太子曾“死而复生”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却不知在其失踪其间,还发生过冥婚一事。
    无音感受到屋中暴戾之气稍缓,舒了一口气,这才又道:“事后,柳丞相提出给柳如梦入皇室玉牒一事,不巧无双太子竟回京了,后才查明无双太子是遭了白贵妃所生恪王的暗算,才会九死一生,失踪近一年的。恪王赐毒酒,贵妃打入冷宫,这白贵妃的娘家在天盛国也是盘踞多年,当时天盛朝廷很是一番风云变幻,因此事,这柳如梦进玉牒之事便又没了音讯。其后,无双太子向帝后上奏,既他还活着,冥婚一事自然不能作数,要送柳如梦回柳家,柳丞相自然不同意,帝后也为此斥责了太子,无双太子便再未踏入东宫一步,平日都住在京郊别宫中。”
    狄霍听罢虽神态平静地坐了下来,但心情却依旧不好。那柳如梦的父亲关键时刻将嫡女送去冥婚,其后官运亨通,深得帝后信任,可见是个钻营之辈,其女和承王暗结珠胎,恐怕也是确有其事,若不然是个男人也不会拿此事无中生有,自毁名声。柳如梦既不曾入族谱,也不曾拜太庙,只是住进了东宫,当然也算不上太子妃。
    但是三大天朝上国,天宙和天乾国皆皇嗣单薄,唯这天盛皇帝,只皇子便有十八个之多,单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就知道天盛皇室之中争斗何其厉害,倘若那臭小子当真是天盛国的太子,他怎能放心旖滟那丫头嫁到天盛去。
    此刻离黑水镇不远的一处山坳中,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男子带着他的商队连夜出了黑水镇,往南急赶。这商人不是旁人,正是在客栈中声称从天盛而来的那青年,车队到了山坳,他挥手令车队停下,自己却打马快速往东边的树林而去。
    他进了树林,还未勒马,便觉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拽住他的后领将他从马上提了下来。他吓得面色惨白,可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觉一阵晕眩,接着他便被扔在了地上。
    见一双绣金祥云的厚底锦缎朝靴停在自己身前三步处,青年也不敢抬头去看便磕头,求饶道:“爷饶命,小人已按爷的吩咐在用饭时候将天盛国的丑闻都说了,爷饶小人一命吧,小人在外经商,家中祖父祖母年迈……”
    这青年确实是从天盛国经商回乡,天盛国也确实发生了他所说的那些事,但他在用膳时候说出那些话却是有取舍的,刻意隐瞒了天盛太子冥婚的事实,这些也皆是被人安排好的。青年话未说完,后颈便是一痛,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而一掌劈晕他的黑衣人五官冷峻,竟是君卿睿身边的侍卫江寒,而站在青年身前,一袭紫袍,足蹬祥云靴的自是中紫翼王君卿睿。
    见青年被劈晕过去,君卿睿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来,冲江寒摆了摆手,江寒手起剑落,寒剑已刺穿了那青年的心脏,那人连叫都未叫一声便无声无息地死了。
    正文 141 遭掳
    凤帝修回到客房不过吩咐了银宝两件事,待快步到了旖滟门前,便听到屋中传来她和狄霍的说话声,听到狄霍说要夺回属于旖滟的东西,凤帝修摇头一笑,不再多做探究,也不打搅两人说话,念着旖滟未曾吃饱便转身下了楼,出了客栈往黑水镇的酒楼而去。
    屋子中,狄霍一离开,旖滟便将手中的书扔到了桌子上,托腮想着心事。
    凤帝修这厮从一开始以邪医谷主的身份出现,她便知道他有另一重身份,他许一开始也没打算欺瞒于她,不然当初便不会将真实名姓告诉她 ”“ 。天盛国和中紫国之间隔着国家,她对天盛国的情况并不清楚,本尊的记忆中却是有无双太子的。
    听闻无双太子自幼便聪明无双,是天盛十多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他并非皇长子,不过是天盛的九皇子,前头八个兄长便是八皇兄也年长他两岁,皇长子更是年长他十岁,可偏他耀眼的像天际的启明星,令天盛皇帝在他七岁时不顾众议,封为太子。
    皇室之中太起眼了并非好事,太子刚刚册立,天盛便发生了不少大事,各处受灾、战场失利、皇帝病倒……有人便将此事和太子联系在了一起,说小太子非嫡非长,触怒了苍天,又说其命中带煞,不易为储君,强行逆天而立,天盛才会遭苍天降罪全文阅读妙手玄医。百官上奏改立太子,差点逼的天盛皇帝赐死太子和其生母。
    后来是这小太子秘密离了京城,控制了军队,且以七岁之龄,统军在战场上扭败为胜,这才使得触怒苍天的传言不攻自破。天盛皇帝大悦,曾言,其子嗣众多,九皇子却是无双。从那以后,世人提起天盛太子,皆道无双太子。他的姓名倒是少被提起了。
    故而她虽知他叫凤帝修,但竟从未将他和天盛无双太子联系起来,毕竟一国太子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耗费在它国。虽是如此,但她亦知天盛国的国姓乃是凤姓,凤帝修一瞧便非寻常之人,她曾猜测他是天盛某位皇子。今日一听那些关于天盛的传言,即便不动脑子,她都可以肯定无双太子便是凤帝修。不然传闻中心智不凡,智谋无双的天盛太子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来,更何况,银宝听到那些传言时的反应也太过明显了。
    当初他只将姓名告之,却不曾直言其天盛太子的身份,她就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可怎么也想不到这厮要隐瞒的竟是这样的事!她这人一向未雨绸缪,警惕心重,喜欢万事清楚,偏知道凤帝修有所隐瞒,她却迟迟不肯细究他的身份,但凡她先前随便问上一问凤帝修其人,又怎么会对此事一无所知呢。
    她为何没有就他的身份多做深究?此刻想来,旖滟才恍惚过来,这般行事反常,并非她疏忽大意了,而是她内心深处愿意给凤帝修一个机会,让他接近她,是她内心深处早便对他动了情,一直都相信他不会伤害她。可笑她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认这点,一直觉着是凤帝修步步紧逼,硬生生抢了她的心。可此刻想来,倘使她不愿意,任谁又能拿走她的心呢?
    旖滟只觉从未有过的清醒,自嘲一笑,她睁开明眸,眸光一片清澄。
    这个混蛋,何故到此刻都不出现,再给他一盏香时间,倘使他再不滚过来,她便不听他解释了!
    位在不远的床榻下,一个小小的洞正有袅袅的白香一点点散出来,那小洞之下,一层层细沙往下渗漏,细沙下却埋着个鎏金熏香炉,随着细沙越漏越多,香炉中的白烟也越来越多地往外溢出,透过沙粒缝隙,床下下洞蔓进了屋中。
    屋中香味越来越浓,只可惜这味道是一点点增加的,身在房中的人嗅觉已对香味迟钝,很难察觉那味道。
    旖滟方才凝思,更加不曾留意屋中的味道了,此刻她回过神来,抬手去提桌上的茶壶,不想手腕竟是一个脱力,稍稍提起的茶壶又重重落回到了桌上,旖滟这才察觉出不对来,她猛然站起身,却觉双腿一软,人未站起却瘫坐在了椅中。
    欲喊,张了张口却发现出不了声音,只闻咔嚓一声轻响,拔步床竟从下翻转着倾斜过来,一道紫色的身影若一缕紫烟从翻转的出口跃了上来。旖滟望去,目光一寒,那人未曾蒙面,更不曾仪容,一张妖异的面孔在淡淡的月光下邪佞冰寒,正是君卿睿。
    旖滟用尽气力往窗外掷去的茶杯被君卿睿轻松地闪身过来,捏在手中重新放回到了桌上。接着在旖滟冷厉的目光下,他冲她轻缓地勾起唇角,微显冰凉的弧度,使得那张妖异面孔显得阴沉莫测,接着探手将她从椅上抱起,身影一晃从翻起的拔步床跃下。
    咔嚓一声响,那拔步床重新合上,屋中一片静谧,像是并不曾发生过方才的一幕一般,悄无声息,并不曾惊动任何人。
    拔步床下是一条细窄的密道,旖滟被抱着,虽身上不能动,但脑子却还算清醒,这通道显然是刚挖没多久,该是专门为她而设的。那密道口的机关倒是做的厉害,竟连她都未曾发觉端倪全文阅读从零开始。
    如今已临近京城,她的警惕性本便有所降低,想必君卿睿也是算准了此点,才会在这黑水镇中挖好了陷阱守株待兔。千安王府的事正在当口之上,她以为此刻君卿睿该在府中蛰伏避祸,却没想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是她大意了。
    旖滟想着,君卿睿已抱着她穿过长长的密道又拾阶而上,旖滟只觉眼前光线一亮,却已到了一条暗巷,不远处灯火微亮,该是客栈的方向,离此暗巷目测不出五百米。一辆马车停在巷中,君卿睿抱着旖滟闪身而入,马车滚滚而动,很快出了巷子,消失在暗夜之中。
    此刻,于旖滟住的不远房中,狄霍正询问无音天盛国之事,根本未曾察觉旖滟房中的变故。而凤帝修则亲自提着一盒糕点从酒楼中出来,他踏下台阶,酒楼翘角屋檐下挂着的红灯,将他的身影在青石板地上打出淡淡的影子,四下静谧,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客栈。目光定在靠窗的一间客房窗扉之上,那屋子未曾燃灯,黑漆漆一片,凤帝修不由蹙了下眉,心道旖滟定然在伤心恼火,脚步顿住,竟是心头忐忑难安。
    当初刻意隐瞒身份,一则是天盛和天宙历来交恶,他的身份并不宜独身前来中紫国,再则,他对旖滟动了情,可却感受得到旖滟对他一直被动抵触,虽则他和柳如梦之间根本不像世人所言的那般,但他也恐这点成为虏获佳人芳心的阻碍。
    凤帝修已然想好,一会儿旖滟打他恼他也好,骂他卑鄙混账也罢,他都会受着,怕只怕他好不容易撬开她的心扉,她会再因此事将他推拒在外。那女人小心眼的很,眼睛中容不得沙子,虽则他以为柳如梦根本就成不了两人之间的那粒沙。
    他踌躇一下,重新迈步,可接着双眸便是一寒,蓦然转身一掌拍出一道强劲的白光直击五十步开外的一处树冠,惨叫声在静夜中响起,随之两道人影从树上跌落下去,发出重响,无声无息再未动上一下,显然已气绝而亡。
    可也在同时,暗处涌出数十道黑影,向着凤帝修所在迅速逼近,凤帝修微眯了下眸子,唇角扯出不屑的弧线。不待黑影靠近,已是以攻为守,飞身而上。
    乌云遮月,杀气漫天,兵刃闪光,银光如练。
    客栈中银宝察觉异常,带着数人赶到时,凤帝修已解决掉了八个黑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连兵器都未出手。那些黑衣人见不敌,又见银宝等人赶到,毫不犹豫施展轻功向不同方向快速逃去。
    凤帝修见他们行动果断而迅速,又见银宝等人追上,目光一沉,面色微变,沉喝一声:“回来,不必再追!”
    他言罢,白影一闪,待银宝等人听令回身时,街头已没了自家主子的身影。银宝见主子分明是往客栈的方向奔去,且身影竟有几分急切,登时也反应过来,忙紧追而上。
    而凤帝修直奔旖滟房间,他踢窗而入,扑面一股香味入鼻,一时间面沉如水,跃进屋中,果见屋子里空荡荡已然没了旖滟身影。
    耳闻窗外响起风声,他只冷喝一声,“不必进来,滟滟不见了,她中了柔骨香,速去查附近可有马车离开!”
    柔骨香,香味清淡绵长,却是极厉害的毒药,一旦吸入一定分量,不管内力多强劲,都浑身柔软无力,动弹喊叫不得。外头银宝闻言脸色大变,忙挥手令人去查。
    房门被大力推开,却是狄霍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屋中黑漆漆的,只凤帝修站在屋子正中,一身冷意,满屋暴戾之气,而旖滟又不见了身影,他不及细想,便怒吼一声,“你这混账将滟儿怎样了?全文阅读吞雷天尸!她人呢?”
    凤帝修却根本就不搭理怒吼的狄霍,目光看都未看他一眼,只锐利如刀地在屋中四下扫过,素来清逸出尘的身影更显冷冽冰寒,声音沉而平缓,道:“不想中毒便闭嘴,她被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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