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都没想到,永和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陛下没有露面,而真正来处理这事的人竟然是太后?太后的到来很可能意味着这件事会被遮掩过去,那么也就相当于是所有知道这事的宫人很有可能会被无情地杀掉正因如此,整个永和宫的宫人在看到来人是太后的那一刻,那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简直人人自危,害怕得恨不能藏进地缝里。
    这个时候,太后显然没有心情搭理宫人,见众人给她行礼,只淡淡道:都平身吧。之后,她吩咐玉竹:没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永和宫的主寝殿里,除了翼姑空无一人,就连来给淑贵妃看病的太医,这会儿都因太后旨意还等在宫外。不过,李荣儿这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就着翼姑的手在喝参汤。
    她听见屏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她听过很多次,从儿时至今十几年了,她自然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那是谁来了于是,风干的眼眶再度湿润,她轻声喊了一句:姑母?是您来了吗?边说边急忙披衣下床。
    太后的身影绕过屏风,冷冷地看过来,在翼姑和淑贵妃身上扫过,对翼姑道:你出去,没有哀家的吩咐不准进来。
    翼姑连忙应下,躬身退出。大殿里再无别人,李荣儿跪在地上膝行向前,抱住太后的腿,脸贴在太后的大腿上,眸中含泪,神情恍惚,不住地轻唤姑母,姑母就像是一只跑了出去,回来时已被伤得遍体鳞伤的猫崽儿,遵循着动物的本能,寻求长辈的关爱。
    太后望着这样的她,来时憋在心里的一肚子火,路上想到得无数训斥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一口一字都发不出来了
    好一会儿,太后还抖着手指着她,失望至极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荣儿昂起了头,泪水从眼眶滑落下来,却笑着说:姑母,姑母你看我美吗?我这么漂亮,这么年轻,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太后无言以对。只瞪着她,却也渐渐红了眼眶。
    而李荣儿还在说:姑母姑母,你看,你看!她撸起自己的衣袖,那手臂上落着几枚红痕,她疯笑着指给太后看,还说:梅花开了,像不像梅花开了!
    你太后矜贵一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而现在,第一个让她领教这等不知羞耻行径的女子竟然是她的亲侄女,这怎么能忍?怎么能不叫她生气?那一刻,太后简直怒不可遏,抬手一个巴掌就落了下去!
    啪地一声脆响
    李荣儿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她甩头的时候一串眼泪从眼眶里飞旋着甩出,砸在大殿的青砖地上发出的明明是一小阵轻响,但在这对姑侄心里,却好似砸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李荣儿就那样偏着头,没有动。
    太后收回手,才想起这孩子从小就被她的兄长和嫂嫂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再加上她从小懂事恐怕自己这一巴掌还是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挨打,可是唉,这孩子怎么就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好像是为了回应太后心中的疑问,李荣儿缓慢地回过头。她还是那样跪在地上,只不过刚才挨了打,此时脸上布满青丝,她也没有理顺,就那么透过发丝的间隙昂望着太后,脸上有泪痕,眼里的泪水却好似完成了使命的秋天最后一场雨,只把她的眸子冲刷得晶亮。
    片刻后,李荣儿笑了,她问:姑母,您能告诉荣儿,我入宫是来干什么的吗?
    太后道:李家之女,既入皇宫,哀家也不求你有多大出息,但是,你至少该自珍自爱,恪守妇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败坏李家门风,做那些善尽天良之事!你让哀家太失望了!
    哈哈,李荣儿突然笑起来,她抬起手,那手软软得摇摇晃晃像没有骨头一样指着太后,恪守妇道?
    太后眯起眼,眸中寒意渐浓。她似乎预感道李荣儿接下来要说什么,但那个话题她并不想谈,就问:林敬之、张美人、檔籍所陈掌事这些人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做下的孽?!
    李荣儿却好似没听见太后的话,还在兀自狂笑,笑着笑着她突然道:妇道?像您一样?为了恪守贞洁,一辈子和自己的夫君过成了
    君臣。
    啪啪!
    李荣儿的头被打得从一边甩到了另外一边,那最后两个字也因此被抽打的脆响掩盖住了。
    太后的心也在李荣儿说出这句话后彻底寒凉,这个孩子性子太软,心性不坚,果然不该让她来这皇帝的后宫。如今她做下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今日的皇帝心里恐怕都有数,之所以先来找她这个太后,而不是直接动她,已经是周斐琦作为自己的养子在为自己这位母亲或者说是为李家留足了面子原本,太后还想保住李荣儿一命,现在却不得不再做考虑!
    再次被太后打了,李荣儿笑得反而更欢,她甚至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就要往外走,太后将她一把拉住,拽了回来,拉到身前,道:你可知自己罪孽深重?
    我没有罪!李荣儿突然收了狂态,她一把拉住太后的手,神经兮兮地说:姑母,姑母您真得不知道吗?皇上要动李家,他要动咱们李家啊!那个林敬之的父亲和王美人的父亲都是他安插在咱们李家的内应,是探子,是皇帝的走狗,我,我是为了护李家才动他们的儿女,我除了他们是为拔掉皇帝安插在咱们李家的眼线,我是为了李家,都是为了李家哈哈哈,我是为了李家
    你太后只觉得胸口发闷嗓子眼儿发甜,险些被李荣儿气得吐血,她甚至晃了一下才站稳,这一刻她望着李荣儿,心里简直连最后一丝就她的希望都被她亲手捻灭了,无可救药!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我真的是为了李家!李荣儿还在说。
    太后一把松开了她,这一推搡之下,李荣儿便被直接推回了床上,她倒在床上,头发全部散开,披头散发的样子,简直更加不堪入目。
    太后转出屏风后,昂头狠狠眨着眼睛,她长叹着对空洞的殿顶喃喃道:李氏先祖在上,今日哀家为护李氏百年清誉,必要清理门户,望列祖列宗宽宥她说完,便闭上眼,流下了两行清泪,这几乎是太后这一生屈指可数的几次流泪
    之后,她快步走到殿外正厅,一把摘下正座后面墙上的宝剑。这剑是她当年入宫时她的兄长,也就是李荣儿的父亲李衍泰亲手放进她的嫁妆里的陪嫁之物,也是他们的父亲当年为将帅时的佩剑,这把剑斩过匪杀过盗砍过贼也灭过敌,是李氏忠于大周皇室的象征,也是先皇特允她挂在永和宫的圣物。
    太后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要用这把剑亲手刺进自己亲侄女的胸口
    利剑穿胸过,李荣儿愣愣地低头看到有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地上,她甚至还扯动嘴角想要笑,她眼中还有疑惑,张口吐出一口血,还问:姑母?你为什么杀我?
    太后松开那把剑,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心疼,泪洒永和宫。然而现实太残酷,难道要让她亲口告诉李荣儿你上当受骗了,你一直在被人利用,你那些所谓的为护着李家的行动全部都是在助纣为虐,你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么?!
    李荣儿若是得知她这些年所作所为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没有护着李氏反而成了李氏族谱上最污浊的一笔,她会怎么样呢?
    太后不想看她痴痴傻傻地活着,那样的话,痛苦的不知她本人,还有她的兄长,她的嫂嫂,以及她本人!况且李荣儿所犯下的错,按照大周律当以凌迟示众,如今赐她一个痛快,太后已经找不到其它任何理由再为她辩护,再许她活着了。
    然而,李荣儿却还在问:你为什么杀我?
    这一次,太后垂下眼皮,没有回答。只是,手下飞快抽出那把剑,鲜血喷溅出来,李荣儿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到了这时,太后睁开眼睛,才回答她那个问题,她道:因为,我已经找不到能救活你的理由了。
    嘉懿七年秋分,淑贵妃李氏,薨。
    至此,两日内大周后宫连续薨了两位妃子,一个是乔氏,一个是李氏。消息传到民间,不出半天平京的百姓们便甚是骚动。加之这两天,平京城内各种怪事频发,而城门又有重兵把守,已经有不少人在说,今年的天象不对,流年不利,希望朝廷尽快行祭祀,或者拿出个解决办法来。
    而真正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已于某日深夜,抵达了平京梨园。
    第88章 秋分三候
    时过午夜长安街,金戈铁马踏浪过。这一波疾行动静不小,自有那好奇的人点灯开窗,伸头探看。然而,越接近梨园,这样的情况越少。高悦望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窗,只觉得好似百姓们都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假装不在家,就像刚刚经历了某种惊吓似得
    情况不大对,高悦策马靠近周斐琦道,刚才咱们一路过来,沿街还有不少百姓探头张望,那边离皇城还近呢。没道理离得远了,管制更松的地方反而百姓倒更规矩了。
    你说得不错,周斐琦的视线也一直在四下探看,十五分钟前,这两边的宅院里就再无响动了。
    高悦一惊,他不想周斐琦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从小还学了武艺。他的五感就是普通人的敏锐程度,而周斐琦却远超过他现在,既然周斐琦说沿街两侧的建筑中没有人,那就真得是没有人了,可是为什么呢?目前为止,除了刚赶到这里的他们这五千骑兵,也只有皇家暗卫过来了吧?
    难道说,除了暗卫和他们,在此之前还有什么势力曾经过这里,吓跑了两边的百姓?!
    高悦这样想着,就见一只白鸽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周斐琦的肩膀上,那鸽子腿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周斐琦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他看完后将纸条递给了高悦
    那纸条上写着:倭、何相战,围梨园。
    高悦将纸条还给周斐琦,刚要张嘴说话,就见周斐琦把那纸条递给了那匹黑马,那马竟然十分配合一歪头就叼着纸条嚼嚼咽了高悦:!
    他有些忍不住吐槽,这马这么黑,难道都是被吃进的墨汁染的么?
    周斐琦竟然嗯了一声,说:他本来就叫吃墨。
    高悦:呵呵呵,为什么?不应该是吃货么?好吧,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正了神色,对周斐琦道:看来在咱们来之前,何家已经到了梨园。就是不知他们带了多少人,如果梨园被他们保护起来,咱们这样过去,很可能那两方临时联合先对付咱们,不好办啊。
    周斐琦道:人应该不多,何家这些年除了京郊大营的两万兵力,在平京内应该没有养下太多人,最多五百精锐,梨园被围,多半还是倭国的手笔,你看这片民宅周斐琦说着,便将他们身后至前方的一片区域指给高悦看,这一片至少能住下一千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百姓不是被吓跑的,而是他们原本就是倭国潜入平京的奸细?如今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全都被调到了梨园去?高悦边说脸上神情也愈发凝重了。
    周斐琦点了点头,视线穿过火把射入看不见的黑夜,道:只怕平京城内也并非这一处。
    那,高悦脑速飞转,咱们不能这样直接冲过去了,得部署一番才稳。
    两人说着,便勒缰叫停,立刻商议起来。
    此时的梨园。
    何幻之父,何永川将何家这些年来养的五百精锐护卫尽数调到了梨园。他幼时被周璨送到京城何家,交给了表兄何如海抚养,如今也已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对于自己的身世他渐渐明白,只是没想到他的生母是静娴公主而生父竟然是当然的宝国公。这几年在何如海的有意撮合下,何永川时常来梨园看望周璨和公子宝,当年的一些事也渐续得知,心中自然愤恨异常,连带着对当今的李氏天子也早就心存不满。
    他的儿子,何幻如今执掌京郊大营两万兵力,是何家目前最有出息的小辈儿。不过,这孩子看事看物自有一套,与何家大部分人皆不同。当年的事他偶有透露,那孩子听了后,却说:先皇纵有千般错,奈何帝王就是他。他甚至还劝他爹,道:亲翁命中无紫薇,家公何必与天斗?爹爹,您日后若再去梨园,便常劝着些那两位阿翁吧。
    何幻如此说,自然被他爹何永川臭骂一顿。何幻便因此常驻京郊大营不回来了。
    这件事,在何家本没有外传,却不知怎么被公子宝和周璨知道了。之后何永川再去梨园,周璨和公子宝便都对他说:儿孙自有儿孙命,万事不可强求。你只要将爹爹们交代的事情做好即可。
    所谓爹爹们交代的事情便是养一群精干护卫,随时准备调用。在公子宝和周璨的这个局里,他们从未将儿女的力量计算在内,就连公子宝吩咐何永川养护卫这事,也不过是万不得已的一条退路。
    但是,今日他要启阵,周璨接到了乔夫人的邀请去东郊白河码头相见。这消息到手时,两人就知道他们的女儿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公子宝的意思是他去,让周璨留在平京,但周璨却说平京的大阵需要他,若是女儿真有意外,周璨会见机行事,总之他有办法自保也有办法能保他们的女儿平安,而平京的大阵不一样,离了公子宝是不行的。
    因此,周璨走后,公子宝便叫来了儿子,就是何永川,让他为自己护卫,这阵只需十二个时辰,一旦运转起来便再也停不下来,到那个时候公子宝也就可以抽身旁观了。
    然而,就是这对公子宝他们来说最关键的十二个时辰,何永川带人刚布置好各方守位,梨园外便来了第一波人,他们全部身穿百姓的服饰,一开始看起来像是被赤蛛咬伤的伤患,渐渐地人越来越多,里面混杂了各色人等,何永川发现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伤患,他们的目的根本就是要把梨园整个围住
    外面的人阵一层又一层,整个围了三层之后,这些人竟然念念有词地一层顺时针,一层逆时针,一层再顺时针地绕着梨园转了起来
    何永川连忙要将这事告诉公子宝,才跑进花园就发现那层原本开得好好的大花竟然无风起波浪,尤其是托着罗盘的那一处,简直就像在闹地震,那罗盘的指针随着花朵上下倾斜一会正转一会儿又回转,这个现象简直和外面那些人的转动方向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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