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道:火是从哪里烧起来的?还有,你们整理出的结果还在吗?
    名单都在呢,火一起,我让他们第一时间把名单揣怀里往外跑。齐鞘说着,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挺厚一沓,看得出这一天他们收获颇丰,又道:这次的火是从侧殿烧起来的,当时那屋里没人,他说到没人时眉头皱了皱,好似不大肯定,又补充道:档籍所的管事太监这么说,可我们的人有看到一个小太监进去了,火烧起来后大家乱做一团,也没看清进去的到底是谁。
    你的意思是说档籍所的掌事太监撒谎?
    我没有证据。齐鞘不想妄言,只能实话实说。
    高悦突然压低了声音,问:这档籍所掌事太监的卷轴你看过了吗?
    齐鞘也压低了声音,看过了,他是渭南虞城人,非津州人士。
    虞城?高悦琢磨着在哪儿听过这个词,一直站在他身旁发号施令调派侍卫的皇帝突然回过头对他说了句虞城之人一并彻查。
    高悦这才想起,柳青风曾说过,白家在入津州前便是虞城人。所以说这个档籍所的掌事太监或许有很大的问题。
    齐鞘闻言,躬身应了声是,抬头时就见高悦已凑到皇帝身边,正小声和皇帝说着什么,那两人头凑头耳语的画面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亲密,隐隐地已有了一层膜,将其余人隔绝在外齐鞘低头看了眼手中那厚厚的一沓纸,手指收紧,用力攥住,指尖泛白。
    高悦这会在对皇帝说:陛下可是想起柳青风之言?
    不错。周斐琦道:蛊虫之源若为白家,以其行迹为据,虞城、蓟城、沽城甚至平京东郊至八线山一带均有迹可寻,可见若有人中蛊受控必多数出于这几处。恐怕这宫里也藏着个控蛊高手。
    高悦点点头,此番言论他极其认同,道:我看今日这火烧得不对。
    哦?说来听听。
    这火,早不烧晚不烧,偏要等到咱们彻查后宫才烧,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放出信号,引咱们彻查一样。我看着倒像是暗中那股人在窝里斗,这怕是要扔出颗弃子来呢。高悦边说,边望着已被侍卫太监等人扑得越来越小的火势,眯了眯眼。
    周斐琦侧头看着他,看到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上,衬得那双眼愈发灿若星辰,只觉得赤云道长那句话说得很对高悦确实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高悦见皇帝不语,以为是自己没说明白,又解释道:就算是没有今日彻查后宫一说,后宫里着火都要追责彻查,何况是在如今这个时候,太后下令彻查后宫,档籍所乃重要证据存放之处,现在有人一把火烧了,这不是自己往刀尖上撞吗?我看这事查起来定然不难,说不准盘问一番就会有眉目,只是这样找出的人也只是替罪羊罢了。难得是,揪出替罪羊身后的那人,那个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此事若朕交给你办,你当如何?
    高悦想了想,道:若我来办,明着杀羊,暗中擒王。
    周斐琦听完后就笑了,他觉得抛开自己那份不能说的期盼,现在的高悦真是越来越适合在后宫生活了,假以时日斡旋于朝堂也未尝不可
    高悦见周斐琦笑了,便觉得自己这个方向起码没啥问题,心中竟因此有了一种悬石落地之感。说起来真是奇怪,这个周斐琦还真是特别适合给人当定心丸,想到此,高悦不由也对着皇帝绽开一个笑容,一瞬间皇帝陛下只觉得眼前这人的脸比那冲天火光还要耀眼。
    周斐琦撇开视线,故作镇定地道:那这事,朕便交给你了。悦儿,不要让朕失望。
    高悦脸上挂着淡笑,微微躬身一礼,道:谨遵圣旨。
    因皇帝的到来,档籍所这里聚集了大批人马,后宫里平日绝不可能往火灾现场凑的那些娇滴滴的嫔妃们都一阵风般尽数前来刷脸。一时间,大火腾腾,烟屑纷飞中遍地响起各种皇上您小心呀、你们这些奴才怎么这么笨、快去帮忙扑火呀、咳咳,熏得臣妾嗓子痒,皇上的叽喳声。
    显然,这些女子们目标明确就是奔周斐琦来的,当然她们来了之后也基本都在周斐琦眼前身旁打转儿,一时到把周斐琦围成了个铁桶,处处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淑贵妃和菡嫔等人自然也都来了,走水这种事在后宫不常发生,既然今日赶上了,皇帝都来了,于她们而言就是不争人前不落人后即可。
    而此时,这些后宫嫔妃中已没了高悦的身影,只因他这会儿正在档籍所对面的院子里审问事由。不大的一间院子,此时密密麻麻跪满了人。今日但凡出入过档籍所的人全部被高悦给叫来了这里,其中也包括齐鞘和小幸子带来的自己人。高悦坐在廊下的椅子里,身后站着一排侍卫,这院子大门紧闭,门口处另站着一排侍卫,手握佩刀,还有两人手持木仗看样子是准备随时执杖责之刑。
    单这个架势就足够吓人。
    院子里跪着的宫人无不害怕,有的已经小声哭起来。
    时值掌灯,高悦等人把灯笼都点亮后,才开口,先问了一句:听说档籍所今日起火是两次?
    档籍所的掌事太监就跪在最前方,闻言一个哆嗦,忙道:是、是有此事。
    何由?高悦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个小幅度,仅是这一点坐姿的改变,瞬间令掌事太监觉得迎面扑来一股威压,吓得舌头更打结了
    奴奴、奴阿才不知!
    他结巴得太厉害,人群里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噗之声。
    高悦抬眼往那几处声响之地看去,见发笑之人有宫女也有太监,这些人在这样的时刻还笑得出来,要么是往日与掌事太监不对付,要么是事不关己心中坦荡,也有可能是始作俑者高悦暗自记下这几人,视线收回继续盯着掌事太监,冷笑道:你不知?你作为档籍所掌事太监让人点了据所,你不思寻因,到现在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你不知?
    那太监闻言色变,连忙磕头求饶,道:侍君息怒,侍君饶命!求侍君宽限两日,奴才定,啊,定查出
    高悦没让他说完,冲身后杨了下手,冷酷地说了四个字:杖刑一百。
    一百?!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呀!
    这次再也没人笑得出来了!
    那太监吓得脸色惨白,被侍卫拖向门口,还连连呐喊:侍君饶命,侍君饶命啊!
    高悦眉头都没动一下,铁面无私地像个黑脸阎罗。很快,院里响起了杀猪般的惨叫声。高悦就在这个背景音下开始了他的审问,他先说了句:接下来,我问的话,谁先答出来,可以减五杖,没答出来的一会儿挨个领杖二十,一个也跑不了!
    众人一听,纷纷眼冒绿光,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个个竟都竖起了耳朵专心听高悦接下来的话。
    高悦问:午时都有谁去过那烧着柜子的屋子?
    立刻就有个小太监喊道:回禀侍君,奴才看到小幸子曾进去过!
    这话一出,整间院里除了掌事太监的惨叫声,突然极静极静。
    小幸子?那是谁?就算不带脑子的人也知道那是高侍君身边最得力的小太监,说他进去那屋子那不就等于在说中午那柜子烧起来跟高侍君脱不了关系么?说这话的人到底是带了脑子还是没带脑子啊?故意跟高侍君唱反调?e,勇气可嘉,下场,呵呵!
    人们正等着高侍君会如何反应,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主位上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轻笑声,众人偷眼去看,确实是高侍君在笑,正不知是何意思,就听高侍君回头问了一句站在他身后的齐鞘,齐尚人,你是几时将小幸子调到档籍所来的?
    齐鞘道:午时三刻。
    嗯,高悦又问,那柜子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午时一刻。
    高悦点点头,冲刚才脱口抢答的小太监一抬下巴,所以,你说小幸子进过那间屋子,用意何在?
    侍君只说谁人进过,没说时间,奴才确实看到小幸子进去了,如实禀报而已。小太监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却没想到他话音才落,一只刀鞘便破风飞来,带着盛怒狠狠抽到了他脸上!
    刀鞘当然是高悦扔得,同时他隐含怒气的冷声也在院内响起:本君面前别抖这种小机灵!!拉下去杖责两百!
    早有侍卫向那小太监走了过去,他腰间悬着一柄明晃晃的刀,看来刚才高悦扔得就是他的刀鞘。那小太监被拉下去竟没求饶,而是高声喊道:高侍君你不公不正
    嘴堵上!齐鞘听不到别人说高悦一句似得,立刻怒喝。
    高悦眯眼盯着那个小太监,他此刻心里忽然有丝异样,觉得这个小太监也未必不知他那样说会是什么下场,可他还是那样做了,这种行为不就是直接往刀口上撞吗?皇家有影卫,李家有死士,白家也未必没有忠仆难道说这人其实是高悦扬手正要叫停,就听人群中有个宫女怯怯开口,道:回禀侍君,奴婢午时曾看到小竹子去过那烧着柜子的屋子。当时大家都在前院领吃食,往日里小竹子最积极,今日他却反常,奴婢留了心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就替他领了一份,哪想到拿到后院去时就见他进了那间屋子,他还东张西望,奴婢本是喊了他一声的,可他好似没有听见。
    她一番话说得怯懦又缓慢,等她说完,大门处打小太监的侍卫也停了手,对高悦摇了摇头,这意思很明显,那个小太监这么不禁打竟然已经死了!!
    小太监嘴里塞了布,不可能咬舌自尽,但是此刻却有鲜血自他嘴里的布滴滴答答流下来,可见伤处因是在内,而仗刑就算再狠也才打了几下,远不到内伤的地步因此,这小太监体内到底藏了什么,而他又为何急于寻死,答案已经很明显。与其被揪出来严刑拷打受折磨,不如早死一步求往生。
    想到此,高悦再看眼前那个低眉顺眼的宫女,第一次感受到这皇家后宫的水还挺深的。
    院子里依旧只有掌事太监的嚎叫声,他倒是挺禁打的。
    小竹子是谁?高悦回头低声问小幸子,小幸子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悄声说:被打死的那个小太监就是。
    高悦点点头,似乎也没觉得多意外。只不过,再看那宫女,更觉得行迹可疑,但高悦此刻已心里有数,抓住她话中漏洞,问道:你说你喊了小竹子一声?还有你怎么知道他那时在后院?
    小竹子在档籍所是负责打扫后殿的清扫太监,他们平日中午都会聚在偏殿后面的角房里歇脚,奴婢只当他不舒服是在角房歇着,才进得后院找他。奴婢确实喊了他一声,可能声音太小他没听到吧。这宫女看起来怯怯的,却说话条理分明,事已至此依旧不慌不忙,可见心里素质绝不一般。
    但是跟高总面前,光素质高显然还是不够,因为高悦是个对自己都下得去手的狠人,想让一个宫女说实话,自然有得是办法。因此高悦听完她的话,反而笑了,道:可有人证?
    那宫女愣了一下,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道:没有。
    高悦注意到,刚才她看得是另外一名宫女,这会儿那宫女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抖如筛糠,她不时抬头看向高悦好似有话要说。高悦却移开了目光,继续问之前那宫女,道:那你如何让本君相信你这番言辞?
    奴婢不敢奢求侍君信任,但求无愧于心,还
    她说谎!说话的就是刚才抖筛的那宫女,她显得很是激动,边说边往前爬了两下,道:鸣丫在说谎!午饭时她根本没去什么后院,她是领了两份饭,可那其实一份是替奴婢领的!!这事紫儿和春俏都可以作证,当时我们四个在一块,是我拜托鸣丫帮着领饭,她领完饭就给奴婢送来了!
    随着她点名,又有两名宫女连忙附和,她们想不出声也不行了呀,都被点名了,再不说话那不是等着挨板子么。
    禀侍君,事情确实如妞儿说得那般,鸣丫在说谎。
    奴婢也可以作证,鸣丫领了饭没有去过后院。
    这三个人应是说得实话,高悦道:你们三个先起来吧,不必跪着了。
    此言一出,那三个宫女均目露欣喜,忙谢恩爬了起来,就连妞儿也抹了把脸上的泪,人也不抖了。
    鸣丫已经一脸死灰,却咬着牙垂头不语。
    高悦也没有再问她,只回头对侍卫道:压下去,细细拷问,防其自戕。
    侍卫们领命出列,架起鸣丫外院外拽去。那鸣丫被拽走竟也不哭不闹,只是看向高悦的那双眼中带着乞求和泪光高悦大概猜到,这个宫女很可能是被蛊虫控了,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入了他人手里。
    齐尚人,高悦小声喊齐鞘,待他弯下腰来凑近自己,才又低声道:现在就查一下那个小竹子和这个鸣丫的檔籍吧,我等不及了。
    好。齐鞘转身进了高悦身后的大殿,里面放的是从火中转移过来的档籍所卷轴。这活儿他干了一整天,很快就找出了那两人的卷轴自己也没来得及看,就先拿给高悦。
    高悦看了两眼便对门口行杖的侍卫喊了句:先别打了,我有话要问他。
    那掌事公公的嚎叫声依旧没减,可他挨了这么久的板子明明也皮开肉绽血迹斑斑,一般人估计早就被打得疼晕过去,他还有力气喊叫,可见那具身体的生理构造应是异于常人。
    侍卫将浑身是血的掌事公公架到高悦近前,人还离着一丈远,高悦便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气,立刻有些想吐。他干呕了一下,侍卫们连忙停住,院里不少人见此纷纷一愕,有些则若有所思高侍君怕不是怀上了吧?
    高悦若是知道这些人在想这个,恐怕能直接吐口血。
    小幸子见此,忙跑进殿里端了杯热茶出来,高悦喝了一口才缓过来。这时,他看向那个掌事公公,见那人竟咧嘴在笑,虽不知他为何发笑,但这一身狼狈还能笑得出来,也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破罐子破摔了吗?高悦心想。他沉声问:小竹子和鸣丫同你都是虞城人,他们都是当年你在学艺所选到档籍所来的,现在小竹子成了纵火疑犯,本君问你,你为何指使他纵火?高悦这话相当于是判定了这三人为同伙的身份。中间推断无需多言,在场之人听了高悦的话,也明白应是檔籍卷轴上有挑人的记录,而高侍君看过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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