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若是你的小表妹主动撞上来,哀家可否利用一小下?
    石中钰将沈家母女迎进屋,命星蝉送来香茶。
    “好茶,这可是千斤一两的雀舌茶?”沈夫人揭盖尝了一口,立刻品出了此茶的不同。
    “沈夫人好眼力。”石中钰微微一笑,点头承认。
    “说来巧了,我姐姐生前就爱喝雀舌茶,只是此茶名贵,老侯爷也只是在姐姐生辰之日送上她一罐,想不到....我那侄儿倒是比他父亲大方多了。“
    沈夫人笑得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堂兄当真是抠门得紧,今年新岁我好心为他秀了条鞶带,堂兄却厚着脸皮,连个岁包都未封回,出门游玩,更是随意用豆沙包或一碗馄炖就将我打发了!”
    提起往事,石中钰语带嫌弃。
    “我瞧石小夫人倒是挺舍得为小公子破费?”沈夫人瞥了一眼墙角处高高堆起的空锦盒。
    “哎...夫君撒手前倒是把全数家当都留给我,只可惜是我不会营生,在漠北投的几间铺子亏空了不少银子,现下只盼着昱儿争气,考取功名,早日撑起这个家。”
    说完,石中钰看向院中玩耍的朱昱,借着烛光,朱昱和寒露玩起灯影戏,朱昱操纵齐天大圣,对着寒露操纵的白骨精追打,二人不时发出咯咯大笑。
    沈诗怡把石小夫人脸上彷徨又期盼的神色看在眼里,她微微一笑,突然出声道:
    “前几日我同母亲上街,听周围邻居议论才知妹妹居然抢到了齐家公子的绣球,齐公子相貌堂堂,前途无量,齐家更是富可敌国,不知...妹妹为何要拒绝齐公子?”
    见沈家母女俩说了半响才终于把话挑明,石中钰放下手中茶盏,黛眉微蹙,紧紧抿起绛唇,似是不愿开口。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堂兄...说我克了夫君还带着昱儿,又能寻到什么人家,那些前来求娶的,不过是瞧我尚有几分姿色,压根儿不存半分真心。堂兄还说,他府上不缺房屋,让我且安心住着。”
    “这便是我那大侄儿在说胡话了,哪有堂兄阻着堂妹再嫁的道理!”
    沈夫人急忙道,瞧见石小夫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安慰她,称赞齐云公子的人品在寿春是响当当的,多少清白姑娘想嫁进齐家都要排着队云云。
    瞧沈夫人说得天花乱坠,石中钰感叹她不去做红娘当真是埋没人才了!
    “可是,堂兄已把齐公子关进大牢了。”
    石中钰一脸焦急,似是很后悔没当初没有阻止凤殊影。
    “妹妹这几日少在府中,自然不知晓,几日前齐家老爷登门拜访,许诺若是小夫人愿意去府尹撤掉案子,齐家愿意奉上黄金万两以作答谢。”沈诗怡见时机已到,抛出最后的诱饵。
    果然,石小夫人在听到万两黄金后,明媚的大眼一亮,再经过沈夫人软磨硬泡,终于点头同意明日同沈家母女前去府尹撤销案子,接齐云公子出狱。
    待送走沈家母女二人,石中钰坐在圈椅上轻抚眉心,耳边传来星蝉的询问。
    “太后殿下,摄政王若是知道您没同他商议,便把齐公子放出来,恐怕会.....”
    “会拈酸吃醋,乱发脾气?”石中钰替星蝉说出过她不敢说的话。
    “殿下既然知晓,为何还要答应沈家母女的要求?”
    石中钰垂眸轻笑:“万两黄金呢,不赚白不赚!”
    其实,她在收到摄政王回信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在上一世,她翻看过端王的卷宗,卷中提到端王叛军投降后,凤殊影在寿春连斩数名曾经援助过端王谋反的豪绅,当地与端王有所牵连的豪绅惴惴不安,主动替端王补上了拖欠朝廷的税款。
    在这当中,就有寿春首富齐霸南交上端王在他当铺中寄存的几本前朝古籍。
    当时看到这条文案时,石中钰并没有在意,现在细细想来,端王府那么大,守卫森严,怎会没寄存几册古书的地方。
    端王可是在担忧,被凤殊影抄家后在他府中搜出这些古籍,所以才不敢放在府中?
    这些前朝古籍,又会不会同前朝古墓有所联系?石中钰现在还摸不清楚,但却知道,齐家,将会是解开谜题的重要一环。
    翌日,石中钰与沈家母女共乘一辆马车,朝府尹驶去。
    车厢内,沈夫人暗中瞥了一眼石小夫人。见她上身穿了一套乳云纱对襟衣衫,下着散花如意云烟裙。乌发如墨,简单簪了枚梅花琉璃钗,耳上虽无装饰,但莹白圆润的耳垂仿若一颗白洁透亮的明珠。
    再瞧瞧自己的女儿,在明艳夺目的石小夫人映衬下,倒显得如浮尘一般黯然失色了。
    难怪惹得凤殊影不舍得撒手,和齐公子一起争抢着给他人儿子做干爹。
    石中钰似是察觉到沈夫人投来的目光,抬眸对她嫣然一笑,沈夫人被抓个正着,只好讪讪地回笑。内心却在嘀咕:瞧她这般娇俏的打扮,哪像个刚过丧期的寡妇该穿的!
    到了府尹大门口,石中钰对沈家母女说她一人进去便好,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沈家母女求之不得,巴不得将今日之事全推在石小夫人一人身上,等到凤殊影归府后也责怪不到她们二人。
    石中钰带着王戟和卫礼走进府尹。
    寿春治安应是不错,青天白日的,几名衙役无所事事,竟然聚众玩起了骰子,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师爷正趴伏在桌案上补觉。
    王戟直接走至桌前,咚咚咚敲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师爷。
    玩骰子的几名衙役寻声看来,瞧见立在大堂内的石中钰,也顾不上手中的输赢,顿时挪不开眼睛。
    “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与哥哥我道来,耿府尹便是小生的亲舅舅...”
    一位衙役主动走上前,眼珠滴溜溜地在石中钰身上打转,见美人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向自己,更是色从心头起,伸出想要摸一把美人滑腻的雪腮,只可惜刚刚抬起的手便被“咔嚓”一声折断。
    卫礼松开鬼哭狼嚎衙役的手腕,从袖口抽出张丝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们是何人,竟敢...”师爷陡然清醒,刚要唤人拿下卫礼,却被眼前亮出的金牌定住了眼睛。
    “我们主子要找你家老爷相谈。”王戟郑声道。
    “大人....大人请随小人去内堂,小人...这就去唤耿府尹前来。”师爷满脸堆笑,他一眼便认出了王戟手中的御赐金牌,那...可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持有。
    不一会,大腹便便的耿府尹匆匆赶来,瞧见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女子,眼角不由抽动两下。
    他职位太低,未曾进京面过圣,自然认不出石中钰的身份,只当她是摄政王身边的娇妾。
    绣球风波过后,谭度使亲自召见自己,叮嘱他万不可将摄政王微服寿春一事泄露出去,不然项上人头分家。
    耿府尹吓得摸了摸自己和下巴连成一片的粗脖子,心中暗骂齐云怎会招惹上阎王的娇妾。
    “不知夫人唤下官有何事?”耿府尹堆起笑脸,哪怕是摄政王身边的妾室,他也开罪不得。
    “我想同齐公子见上一面,问他几个问题。”
    耿府尹听到石中钰的话,登时瞠目结舌,这位小妾可是让他帮着给摄政王戴绿帽子?
    “小夫人,您莫要为难下官,此事若是被摄政王知晓了,下官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摄政王砍的。”
    石中钰闻言倒是一乐,她从袖口摸出一枚凤牌,在耿府尹眼前晃了晃,笑盈盈问:“若是哀家想要同齐公子见上一面,耿府尹可否通融一二?”
    耿府尹盯着女子素手中金灿灿的令牌,一屁股跌坐在地,今儿是什么年,怎会有两尊大佛同时驾临寿春。
    ———
    昏暗脏乱的牢房内,充斥着潮湿的腐味,齐云虽被分配到一个有铁窗的单间,却仍觉得度日如年。
    从小到大,他何时遭过这种罪,牢房里每日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缺少一块,也不知被谁咬过,实在难以下咽!
    他要活下去,自幼饱读诗书,也涉猎过当朝律法,他知道十日之后自己有上公堂自辩的机会,到时候,他要让石姑娘知道自己并非是登徒浪子,他当日所说的话全是肺腑之言。
    栅栏外传来“叮咣叮咣”的声响。
    齐云透过铁窗看看日头,知道又到了发放牢饭的时辰。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走至栏栅前,却惊讶地发现,今日的牢饭甚是精美,居然有他最爱吃的花炊鹌子。
    接连数日未曾享用过一顿好饭,齐云激动得微微颤抖,完全没注意到今日为他发放牢饭的差役甚是眼生。
    就当他要把花炊鹌子放入口中时,耳边突然传来吱吱的声音,低头一看,居然有数只耗子将他团团围住,显然是垂涎他手中的鹌鹑。
    有一只花耗子甚是胆大,居然趁着齐云愣神的功夫一跃而起,叼走他手中的鹌鹑,一溜烟儿蹿至墙角和其他涌来的老鼠啃噬起来。
    齐云就算再饿也做不出鼠口夺食之事,只好拿起剩下的食物爬到一高高的草堆上,打算快速食用。
    借着高坡,齐云瞧见那些老鼠已把鹌鹑分食干净,又窸窸窣窣朝草垛而来,他赶忙将鹌鹑塞进嘴里,却见到原本动作敏捷的老鼠突然打起晃,吱地叫了一声,随后歪倒在地上抽搐。
    眼见着数十只老鼠在吃完鹌鹑后突然死去,齐云脑子再不灵光也反应过来,他赶忙吐掉口中还没来得及咀嚼的鹌鹑,快步冲到栏栅前大喊:“鹌鹑有毒,大家不要吃!”
    对面牢中的犯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瞅了瞅他,冷哼一声,又埋头吃起自己的馊饭。
    齐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饭菜居然和他人不一样,就在他百思不解之时,身侧的木门被人悄悄打开,刚刚为他送饭的差役手握利刃,狠狠朝齐云脖间刺去!
    第59章 询问   殿下这几日瘦了
    齐云见一道寒光向他袭来, 吓得僵在原地不动,就当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之时,一块金牌猛然掷来, 打在差役手腕上,寒飕飕地刀刃擦着齐云的脖颈儿滑过。
    王戟闪入牢房内, 在狭小的牢房中与差役搏斗起来, 数招之下, 差役见自己没有胜算,脸上露出诡异一笑。
    “娘的!”王戟低骂一声,伸手抓起差役瘫软的身体, 捏开他的嘴,发现此人口中乌黑一片。
    “他....他怎么了?”齐云缩在角落里,对刚刚瞬息万变的局势完全看傻了眼,想不明白那名差役为何要杀自己。
    “服毒自尽了。”王戟斜睥向瑟瑟发抖的齐云,心想就这种小白脸软蛋货色,居然还敢和摄政王争女人。
    “齐公子,随我走一趟,我家主人要见你。”
    “你家主人是谁?”齐云自然不愿随横眉瞪眼的壮士走。
    王戟也懒得同眼前的白斩鸡废话,拎起他的衣襟拖了出去....
    ————
    石中钰被耿府尹请进内堂, 她端身坐在桌案后,细细查阅寿春近半年的日志, 把日子锁定在端王谋反前后。
    手中的日志,是由巡逻差役所记载, 上至杀入放火, 下至偷看姑娘洗澡,事无巨细,无论是否有人投案, 都会被登记在册。
    在密密麻麻的鸡毛蒜皮中,石中钰突然被一则日志吸引住目光。
    “启禀太后殿下,人带来了,下官在牢房遇上个假扮差役的杀手欲刺杀齐公子,下官办事不周,让他服毒自尽了。”
    王戟对小太后禀明方才牢狱中发生的事。
    齐云顺着王戟叩拜的方向望去,见桌案后被尊称为太后的女子居然是他这几日魂牵梦绕的石姑娘,惊得嘴里都能塞下一颗鸭蛋。
    “无妨,收好尸身等摄政王归来查验。”
    吩咐完王戟,石中钰转过头对瞠目结舌的齐云微微一笑,淡淡道:“哀家微服下江南,不方便在人前暴露身份,让齐公子受委屈了。”
    齐云又呆楞了半晌,才如梦初醒匍匐在地:“小民叩见太后。”
    他心中不禁涌起浓浓的羞赧之情,想到自己曾大言不惭当着众人的面求娶金尊玉贵的太后殿下,活该被关到死。
    “齐公子免礼,哀家今日找你,是有几个问题想寻求答案。”
    齐云惊讶地抬起头,对上太后平静的眸子。
    “太后殿下有什么问题,小民定当如实以告。”
    石中钰指了指手中的日志,问道:“今年新岁,你们齐家有一间当铺被人恶意纵火,为何没有报官去查纵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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