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摄政王绕道前往与潩州相邻的许州,便可避人耳目。只是京郊距离许州有数百里,摄政王力求速达,定会轻装出行,若是在中途遇到埋伏,必会是一场恶战。
    虽然她前世未曾参加此次冬猎,但通过凤殊影回宫后对寿州实施的限兵令,她隐隐能够猜出幕后黑手是谁。如今摄政王绕行许州,想来心中也定有思量。
    “爱卿定要保重!”
    见到小太后一脸沉重,摄政王倒是难得一笑,他揽过忧心忡忡的美人入怀,在她耳畔轻语:“微臣为了殿下和皇上的平安,定会安然归来。”
    蚩放门口跪了许久,也没见猎户大门敞开,心中不禁开始泛起了嘀咕。
    昨夜突下大雪,他正在巡营,却见摄政王的宝马追云驮着一个雪人归来,仔细一看,他大吃一惊,原来马背上快被冻死的人居然是太后身边的卫公公。
    卫公公见到他只说了一句“太后和摄政王遇险,在冰...”就昏死了过去。
    蚩将军赶忙让人把卫公公带回帐中让军医医治,又悄摸摸派人去太后休息的帐内查寻,得知小太后果然没在帐里。
    只可惜卫公公的话只说了一半,摄政王和太后现在身在何处,他也不知晓。
    不过蚩将军跟在凤殊影身边已久,深知摄政王定然是寻到了一个落脚点,才会让卫公公独自骑追云前来营地通知。
    幸运的是卫公公在后半夜被军医救了过来,从他口中得得知,摄政王率领的队伍在冰湖上遭到埋伏,太后和卫公公前去救援,现在太后和摄政王在冰湖东边的猎屋中避雪。
    蚩将军虽然不知道小太后从何得知摄政王有难,又为何不通知自己反而带着卫公公前去救援,但是眼下情况紧急,他立马点了一队人马,摸黑前往绝影林。
    等他们一行人赶到猎屋前时,发现烟囱上正冒着白气,想来摄政王和太后正在屋中,于是跪在门口请罪。
    只是等了半响,就是不见二人出来。
    蚩将军本就不大的脑仁突然活络起来,想到屋内的二人郎才女貌,又年龄相仿,经过昨夜独处,莫非......。
    糟了,是他思虑不全,蚩放回头瞧了眼身后的一队糙汉子,不仅后悔。他应该带个丫鬟过来的,不然一会谁放热水伺候屋里的二位主子。
    “吱呀”一声木门终于打开。
    蚩将军抬头,见到摄政王正面色不虞地盯着他。
    他只得咬咬牙,主动问道:“大帅,要不要末将去热水?”
    跟在凤殊影身后的石中钰闻言,心想摄政王手下的人都还挺爱干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洗澡?
    于是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看,哎呀...蚩将军一行人是够脏的。
    昨夜抹黑在绝影林中骑行,暗坑无数,蚩放他们记不得摔了多少个跟头,数位八尺大汉,现都污黑得如林中的熊瞎子一般。
    “屋里有热水,几位将士可以进来洗一洗。”
    蚩将军见到小太后从摄政王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头上还裹着荷色麻织头巾,大眼笑起来弯成两道月牙儿。
    原来摄政王已然等不及,把下人们的活都干了。
    “不必不必...末将特来接驾太后和摄政王回营。”
    蚩将军怎么敢用小太后剩下的水...看到摄政王愈加阴沉的脸色,他赶忙拒绝。
    “蚩将军,本王有事交代于你。”
    “末将尊命。”
    见到摄政王和蚩将军谈起正事,石中钰回到屋中,找到两个汤婆子灌满热水,又摘下手指上的玉扳指放在屋中以做酬谢。
    凤殊影安排好与他同行去许州的人手,转身欲再叮嘱小太后两句,却见到她正端着汤婆子站在自己身后。
    “摄政王路上小心。” 石中钰递上手中的汤婆子。
    凤殊影呼吸一滞,晨光穿透薄雾,落在雪上,又映在她身上,眼前的女子仿若玉雕般晶莹剔透,妩媚的眉眼也渡上了一层金色,清眸流盼,恍人心神。
    他孑然一人,每每领军出行,向来是收拾好行囊,拔腿便走,从未体会过离别之情,可看向小太后一脸牵挂的面容,凤殊影的心尖上似是落下一片初雪,酥酥麻麻,瞬间没入他的心房。
    “蚩放,保护好太后。”
    “末将遵命,殿下若有丝毫闪石,末将愿提头来见。”
    石中钰听到蚩将军的豪言壮语,不由脖子一缩,蚩将军这般爱发毒誓,怪不得上一世短命。
    回营的一路十分顺利,石中钰在蚩将军的掩护下顺利进入帐中。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星蝉看到太后全须全尾归来,顶着通红的双眼跪下来哀求:“殿下,若是有下次,您定要把奴婢也带走,昨晚这一夜奴婢真是坐如针毡,魂都快给吓没了。”
    石中钰歉然一笑:“万万不可,寒露没有你做事稳重,定会露出马脚。”
    听到太后的赞赏,星蝉哭笑不得,她替太后脱下棉斗篷,却发现太后居然穿着一身农家女的粗布棉裙,不由大惊。
    “殿下,您的衣裳呢?”
    “应是被摄政王收走了。”
    石中钰漫不经心地回答完,抬头看到星蝉睁一脸骇然,她哆哆嗦嗦半天才压着声音问:“殿下...要不要奴婢为您热水净身?”
    石中钰知道星蝉想茬了,笑着解释:“昨夜雪大,哀家和摄政王找到落脚处时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只能换上一套干爽的,不过昨夜在陌生人的被中睡了一宿,总是觉得身上不舒坦,还是放热水洗上一趟。”
    沐浴完后,顿觉身上松快许多,还好昨夜大雪,除了朱昱没有人来探望她,皇帝来后,被星蝉借口太后已经歇下请走,倒也平安无事。
    到了用午膳时,朱昱进入帐中,见到刚刚沐浴完的石中钰问:“母后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经过昨日的一通折腾,她手上的伤口被雪水浸湿开裂,不过摄政王在昨夜已经帮她敷上药重新包扎,刚刚又让太医检查了一遍,倒是无碍。
    “好多了,皇上今早都做了什么?”
    “哎,与朕同龄的几位世子都进林狩猎了,朕不能射箭,只能窝在幄帐里默背先生留下的功课。”
    冬猎将在皇家猎苑举办三日,三日后礼部会选拔出获猎最多的勇士封赏,随后返回行宫设宴。
    如今刚刚到第二日,想到幕后之人在首日便迫不及待对摄政王动手,想来也不会忍到返回行宫那日。
    “皇上,今晚你就在哀家帐内歇息。”
    “啊?母后不是说朕年纪不小了,应有男子气概,不能和母后一起睡了。”
    “可是母后害怕啊。”
    “母后莫怕,朕今晚就歇在您这,晚上给您讲武松打虎的故事。”
    石中钰望向朱昱,眉眼含笑。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摄政王一来一回怎么也需两日,希望幕后之人不会这么快动手。
    第29章 姐妹相谈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应是属……
    猎苑场,
    端王妃见到卫公公从幄帐内走出来,俊俏的脸上依旧是面无波澜,只在面向她时扯出几分客套的笑意。
    “端王妃, 太医说太后殿下需要静修养伤,现下不方便见客。”
    端王妃微微一怔, 据她所知, 太后只是在昨日被弓弦勒伤手掌, 有什么需要静养?她又不是来找太后投骰子的。
    “既然太后需要静养,妾身就不打扰了,只是昨日端王在山林中遇到一只黑熊, 熊瞎子被人饶了冬休,脾气爆得很,端王本欲绕道而行,可想到太后伤到了手,便猎杀黑熊并斩下熊掌。妾身特命随行的厨子把熊掌做了三吃,想带给太后品尝一下,古言道:以形养形,想来太后手上的伤也会康复得快一些。”
    端王妃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长串,卫礼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到她说完,才不急不缓道:
    “端王与王妃有心了, 咱家定会把二位的心意转告太后。”
    “那便有劳卫公公。”
    端王妃在离去时不甘心地瞥向卫公公的背影,见他端着食盒, 闪身进了明黄色的帐帘内, 可惜帐帘只掀开一角,无法看清太后到底在不在帐中。
    自从昨日晌午后,小太后便躲在帐内不露面, 现下摄政王生死不明,可是被他们察觉出了什么?
    石中钰正与朱昱对弈,卫礼一字不落把方才端王妃的话对她重复了一遍。
    “母后,落子无悔哦。”
    朱昱见母后连连下错几步棋,瞬间让他搬回了局势。
    石中钰看向无忧无虑的朱昱乐呵呵拾起棋盘上的白子。她脸上虽在笑着,但眉间的疙瘩却未消去。
    哎...也不知端王刀下脱困的熊瞎子可否到达许州?
    她闭上眼细细回想,在上一世,端王造反应是在他回到寿州的第二年,那时凤殊影对盐池管辖权步步紧逼,最终迫使端王起兵。
    然而朝廷低估了端王私下屯并的数量,这一仗开始时,端王势如破竹,一直攻打至寿州淮河一带,差点要划江而治。
    最后凤殊影亲自领兵南下,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击退端王残兵,收复寿州。
    在此期间,她借机独揽大权,在朝内安插党羽,等到凤殊影归来之日,也终于有了和他对峙的资本。
    而在这一世,她提前与凤殊影联手,利用与辽国联姻一事迫使端王降低盐价,也从而激怒端王在冬猎上对凤殊影暗下杀手。
    上一世蚩放替凤殊影做了冤死鬼,今世因自己的插手,凤殊影幸免于难。然而端王并不知凤殊影还活着,现下恐怕就如跳墙野狗,见谁便要咬谁。
    不行,她要想想办法,拖延端王这条疯狗发作的时间。
    “太后殿下,石怀春和石沁儿而前来叩见。”
    石中钰睁开眼,明眸流转,唇角微微一勾,机会来了!
    石怀春与石沁儿侯在帐内。
    石怀春眼角泛红地打量起眼前明亮宽敞的牛皮幄帐,足足有普通幄帐十倍大。不仅如此,帐内还划分出好几层用来抵抗风雪,现在她身处的最外层都比自家幄帐温暖舒适。
    仔细一看,原来地下竟被挖出一条暗沟,沟内燃着宫里才有的银丝炭。
    亏得石中钰昨日还在高台上装腔作势,呼吁臣子们不可忘记始皇居安思危的初衷,转眼间她却在巧夺天工的金屋中披罗戴翠,钟鸣鼎食。
    想到昨夜暴雪突袭营地,自己在帐内盖上三条棉被,压得都快喘不上气来却仍觉得浑身冰凉,最后不得不整宿抱着汤婆子才能浅浅睡上一觉,石怀春的牙根儿里情不自禁冒出一股酸水。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应是属于她的!
    “二位小姐,殿下唤你门进去。”
    石怀春抬头,对上了卫礼面无表情的脸,身子不由一僵。
    石中钰在宫内是无人可笼络了吗?非要把这个阉人放在身边。
    想到以前文质彬彬的白衣公子,如今却穿上了灰扑扑的内监服,石怀春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与石怀春不同,石沁儿见到卫礼后,惊讶地张开樱唇,杏眼微润,只是在触及卫礼淡漠的双眸后,暗暗咬了咬下唇,什么都没说。
    二人跟随在卫礼身后,步入内室。
    见到石中钰端坐在玫瑰圈椅上饮茶,石怀春笑逐颜开,热络地走上去寒暄。
    “妹妹,母亲昨日见你射箭时受了伤,回帐后寝食难安,特让我来看看妹妹恢复的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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