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根奔至城门口,一个翻身利落下马,将手中虎符与令牌交于守城士卒查看, 严肃道:“烦请大人将城门打开,我等奉旨入京护驾!”
    “护驾?”众人面面相觑,皇上不是好好的吗?今儿早上不还在白马寺给皇后做法事呢?
    “大人, 麻烦快一些,此事万分紧急!”三言两语很难解释, 桃根催促道,守城的军士也很为难,不敢放他进去,正胶着时,一个小太监喘着气跑过来, 拿来了皇帝的圣旨。
    “陈大人辛苦了,还不快些放行!”
    桃根朝他点点头,又翻身上马,大喊着让行人避让,朝着城内狂奔而去。
    城门打开,无数军士密密麻麻涌入,人们惊慌失措地看着地上的烟尘,心想,这天,怕是要变了。
    将军府中,苏烈正集合了几百亲兵,披上甲胄,预备进宫。
    他对姚骞说,“事情恐怕有变,白马寺出事了,烦请姚大人带着世子赶紧出城,拿着老夫的虎符,去城外请援兵前来!”
    他的兵就屯在城外山上,不出一个时辰就能赶来驰援。
    姚骞点点头,领命飞速离开。
    将军府中乱作一团,苏烈的几个姬妾和孙子哭闹不止,苏烈头疼欲裂,用枪挑起一个花盆狠狠摔在地上,怒骂道:“哭什么哭!老子是要造反,又不是去送死!”
    他的夫人拉着他的袖子劝道:“将军三思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同床共枕的人,心里竟然存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念头,她却一直没看出来!
    苏烈懒得跟她解释,敷衍道:“夫人安心等着当皇后便是!老夫去了!”
    他掀起袍子,匆匆跳下台阶,不顾身后家人们的劝解阻拦。
    不谋反,难道等着皇帝把他的兵符收缴了,做一个废人吗?
    皇帝眼中容不得他,他反了便是!
    苏烈奔至门口,便见萧观匆匆赶来,远远便高呼道:“将军!大事不妙!”
    萧观才从白马寺打听消息回来,气还没喘匀,便皱着眉说道:“镇华宝塔塌了,贵妃做的事情败露了,有人已经招供,听说皇上正要派人过来,将军!您快逃吧!”
    他面上担心,心里却暗骂这苏家人做事不靠谱,眼看着就要成事了,最后都能出差错!
    早知道他就不跟着苏家了,说不好以后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苏烈一把将他推到一旁,怒骂道:“逃!老子这辈子最瞧不起你们这些鼠辈,皇帝敢来抓老子,就让他来试试好了!”
    他拿着枪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冲去。
    “苏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才跨出门外,一杆银枪便横在了他身前。
    一位年轻小将倚着柱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身后,苏家的亲兵已经被全部压倒在地,无数兵士将将军府团团围住。
    苏烈愤怒抬眼,半晌,垂手将武器扔下。
    *
    一切来的太突然。
    苏烈不明白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皇帝小儿竟然知道了他的计划,并且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陈国公,他不是已经离京了吗?这些士兵又是从何而来?
    苏烈被带走前,仍是一头雾水。
    与他同样处境艰难的,还有在翊坤宫被幽禁的苏贵妃。
    在镇华宝塔内被砸晕后,苏贵妃被送回了翊坤宫,塔身露出的诅咒,让皇帝大吃一惊,派人着手调查,一查才知,苏贵妃修建这塔,并非是为了给陈皇后超度,而恰恰相反,怀的是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心思。
    皇帝怒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苏家人被全部带走,只剩下门人姚骞和世子苏远不知去向,陈国公的副将陈桃根亲自率人追捕,最终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山洞内,找到了这两人。
    姚骞拒不认罪,当场咬舌自尽。
    而苏烈的嫡长子苏远,痛哭流涕,抱着桃根的大腿哭嚎道:“小将军饶命!我招,我什么都招!我爹想谋反,我有证据!”
    苏烈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自以为谋反一事,瞒得滴水不漏,可苏远还是知道了。
    他之前不说,也是想着,若父亲谋反成功,那他就是太子,若是失败了,他还可以用手里的证据保命。
    桃根最厌恶他这种无情无义的小人,揍了他一顿,把他押送回京。
    隔天一早,百官齐聚朝堂,皇帝脸色苍白,端坐于龙椅上,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皇帝握了握拳头,忍着恨道:“各位爱卿,朕自登基以来,自认是夙兴夜寐,克己爱民,各位皆是国之栋梁,乃是朕之肱股,可——”他狠狠捶了下龙椅的把手,怒喝道:“朕不知,竟有人敢意图谋反,毁朕之江山!”
    众臣面面相觑,猜到了皇帝骂的是谁。
    昨日苏烈被禁军从将军府带走,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许多人初时有些惊讶,没想到苏将军竟然意图谋反,可再想想,却又觉得正常。
    苏将军的野心,谁看不出来?
    手握兵符,且军队就在京城不远处日夜操劳着,宫里还有个当贵妃的女儿,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以苏将军狂傲的性子,不想谋反才怪。
    只是苏将军还是挺能忍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只要等到苏贵妃当了皇后,这天下日后不也归他苏家吗?怎么偏偏就在这个关键时候忍不住了?
    朝堂之上,众人小声嘀咕起来。
    “宣——罪臣苏烈觐见。”赵林山高呼一声。
    众人不由让开一条道,殿外,两名强壮的士卒押着一身囚服,带着枷锁的苏烈进来,苏烈身上带着伤,仰着头便不肯行礼,拿一双怒红的眼睛直直盯着皇帝。
    一位士卒用力踹了他膝盖一脚,离得近的大臣仿佛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苏烈被迫跪倒在地,却仍是仰着头。
    “苏烈!你可认罪?”皇帝沉声问道。
    苏烈仰头大笑,“皇上,臣不知自己何罪之有,臣听闻皇上在白马寺遇险,便想前去保护,敢问皇上,为何要冤枉臣?”
    皇帝怒极反笑,苏烈又接着辩解道:“皇上若是在意臣手中的兵符,大可直接拿去,何必要让臣蒙受不白之冤!”
    苏烈并不怕皇帝,他虽然谋反失败,可皇帝还需要他的解药呢,再过半月,若是没有解药,皇帝就等着跟他一起去死吧。
    恶人还倒打一耙!皇帝猛地站起身,指着他骂道:“苏烈!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你府里的私兵,是从何而来?”
    苏烈冷哼一声,“那是臣府里的护卫,并非私兵。”
    他府里养的私兵不多,平日里穿的也是护卫的衣服,为的就是掩人耳目,皇帝这样问,他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你!”皇帝气急,他昨日刚吐过血,身子还有些虚弱,于是挥了挥手,让人把证人都带进来。
    “那他们说的事,你可都认?”
    禁军领着一长串的人进来跪下,其中大多是苏烈的家眷,还有他的门客,张柏看见冯阶身后跪着萧观,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没想到,他到底还是走错了路。
    苏远跪在前面,没等皇帝开口,就已经吓得两股战战,他“扑通”一声跪下,朝皇帝猛磕头,“皇上,皇上……都是苏烈做的,草民一概不知!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呐!”
    苏烈目眦尽裂,想飞起一脚踹死这个不争气的孽子。
    “苏远,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让诸位大人都听一听。”
    “是,是。”苏远忙不跌地答应下来,不顾他爹想吃人的表情,颤着声说,“是上个月的事,我偷听到我爹……不不,苏烈,苏烈和姚骞两人在书房里谈话,说是要拿什么……什么药谋害皇上……”
    他讨好一笑,“草民后面的没有听清,可草民派人跟着姚骞,发现了他在偷偷与药王谷的人来往,草民还查到了那人的藏身之处。”
    他一五一十地把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苏烈不停咒骂着他,咆哮如雷,“逆子!你敢污蔑你老子!老子劈了你!”
    苏远平时怕苏烈得很,但现在为了活命,梗着脖子道:“爹!你就招了吧,谋反可是大罪,咱们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张柏和沈清在后面悄悄对视一眼,都心想这苏远是真蠢,既然知道谋反是杀头的大罪,哪怕他把自己的父亲给捅出去了,可最后还不是难逃一死。
    苏烈嘴里的话骂的越来越难听,不得已,只能用布条塞进他嘴里。
    皇帝沉着脸对苏烈说道:“苏烈,朕自认待你不薄,你却再三加害于朕,若不是陈国公和张大人他们早有预料,恐怕朕便中了你的计!”
    “今日,朕便让你死个明白!”皇帝朝群臣中的一人招了招手。
    “张爱卿,你上前来说一说。”
    随着他目光的方向,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末尾处的张柏。
    “沈兄,我去了。”张柏朝沈清微微点头,恭敬地低下头,捧着玉板缓缓上前。
    他的官位低,上朝时位置很靠后,于是几乎是从殿门口,一路走到大殿中央。
    一身青色官服将他衬得面如冠玉,他面色沉稳,行走时衣角轻轻摆动,年纪轻轻,浑身的气度却让人不得不折服。
    萧观跪在地上,带着浓重的恨意盯着张柏的皂靴从眼前走过,心想,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张柏。
    第92章 大结局(一)   “哪点对不起我?”苏贵……
    张柏朝皇帝行过礼, 对苏烈说道:“苏将军,您可识得此物?”
    一个小太监捧着一物上来,苏烈冷哼一声, 仰起脸桀骜不驯地看着张柏。
    就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皇帝也敢让他站出来跟自己打擂台?
    等张柏将那东西拿出来,苏烈却忽然变了脸色。
    那是一枚私制的玉玺。
    苏烈记得自己当初做这东西出来,只是为了玩一玩, 后来让心腹去处理了, 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冯大人可还记得这东西?”张柏望向跪在后面的冯阶。
    是他!苏烈愤怒回头,冯阶暗中为他卖命多年, 没想到最后却出卖了他!
    “记得记得。”冯阶重重点头, 膝行上前,给皇帝磕了三个头, “皇上饶命,苏烈一直以臣的家眷威胁臣,臣实在是不得已啊!这……这这玉玺,是臣从他书房中偷出来的, 臣以姓名发誓,苏烈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他还供出了苏烈勾结外族人的证据。
    众叛亲离, 苏烈从喉咙里不住发出怒吼,张柏却并未放过他, 接着道:“苏将军,谋反乃是其一,当年苏贵妃谋害皇后一事,你也是出了力的吧。”
    他的话如同一滴冷水溅到了翻滚的油锅里,诸位大臣皆是一脸惊愕。
    “皇后娘娘?张大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有人小声询问道。
    今日这一出已经让大家十分惊讶了,而听张柏的意思,苏家还牵扯到当年皇后一尸两命的事。
    皇帝扬了扬手,让人把苏贵妃带进来。
    一身素服的苏贵妃头上还缠着纱布,额头渗着血,一天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转眼间,钗环华服尽数褪去,她成了一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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