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荞,你是大人了, 听话,这里有三嫂和你阿楚哥呢。”
    顾母年纪大了, 顾大嫂又怀着孕, 两人都受不得刺激。顾小荞心里虽然慌,但到底还是知事的,抹了抹眼泪,和顾大嫂一块儿搀着顾母回去。
    看着顾三郎被带着走远的背影, 沈楠捏了捏拳头。
    “阿楠,那这油坊……”顾华小心翼翼的问。
    如今东家被带走了,那他们这油坊,停是不停?
    “不用停,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楠正色道:“顾叔,三郎哥不在,我得去一趟县里,这油坊就就暂时靠你管着了。”
    “放心吧,我都晓得。”顾华应着,转身回了油坊。
    “各位都先回去吧,今日之事,谢谢各位的仗义相助。”沈楠对着他们鞠了个躬。
    “阿楠,那这油坊真如那些官差说的没有地契吗?”
    他们方才刚和官差对峙,是因为他们没有出示令牌,且无故让人停产,可若是这油坊没有地契,那他们今日的行为,那可就是妨碍公干,威胁官差了,若是知县大人追究下来,搞不好大家都是要蹲大牢的。
    “大家放心,我三水油坊并不曾违规搭建,也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官府许是抓错了人,大家不必担忧。”
    村里人知道沈楠这会看着镇定其实心里慌,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心里也有底了,所以安慰了几句就都回去了。
    陈翠站在人群后头,看着顾家的“惨状”,努力憋着笑。
    富贵了?
    了不起了?
    最后还不是遭报应了?
    有地契,有地契人官差还能把人抓了?
    也就这些傻蛋信这女人的瞎话。
    “三嫂。”楚暮方才偷跑出去放了个信号,这会子回来,远远就看见沈楠一个人站在油坊门口,孤立无援。
    “三嫂。”他喊得小心翼翼,生怕沈楠受不住哭出来。
    “你三哥应答当给你说了什么,按他的去做吧,不用管我。”
    “可是三嫂……”楚暮欲言又止,有些事情,他终究是不能跟她明说,踟蹰了片刻,他道:“三嫂,无论怎样,三哥肯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
    “我知道。”沈楠点了点头,“你去吧,我没事!”
    楚暮应声走了,沈楠只觉得心里憋得慌,深深吐了一口气,她转身,就见段母鬼头鬼脑地站在她身后。
    “你干什么?”沈楠吓了一跳,用手抚着胸口。
    “侄媳妇,三郎,被他们带走了?”段母没想到,他女婿安排的人动作还挺快的嘛,她紧赶慢赶,居然还没赶上。
    听说朱兰那个老东西都被气晕了,也是可惜了,错过一场好戏。
    “关你什么事儿?”沈楠瞧着她那个不怀好意的笑怒瞪了她一眼,就往家去。
    “哎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两家虽然不能做亲家,但好歹也几十年的交情了,三郎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被抓了我咋能干坐着呢。”
    看她跟前跟后地打扰自己,沈楠停下,不耐烦的问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嘿嘿。”见沈楠动心了,段母发出奇怪的笑声,“我听人说啊,三郎是因为没有买地被人抓走的,其实这事儿也简单,我女婿在县衙做事,你跟我去找他,他说不定能帮你。”
    沈楠原以为这死老婆子是来看笑话的,如今听她这么一说,这明显就是憋着坏呢,而且平日里都不着家的人,咋个今日恰巧在呢,还给她出谋划策。
    沈楠如今都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就是这死老婆子对我女婿干的,毕竟顾三郎说了,那些“官差”的衣服都是真的,她女婿是县衙的师爷,近水楼台,监守之盗也不是不可能。
    沈楠看向她,不动声色道:“可如今三郎哥被官府的人抓去了,估计明日他们就要来接管油坊了,你女婿只是个师爷,如何护得周全。”
    听沈楠居然还敢嘲笑他女婿官小,段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语重心长道:“这都啥时候了,人重要还是钱重要,我告诉你,那牢房的人心可黑着呢,三郎多待一天就多受一份罪。”
    “那怎么办?”沈楠眼中带泪的看向段母,只见她得意一笑,稍纵即逝。
    “你这样,你先跟我去见我女婿,到时候,你就把油坊推到他身上,只要三郎不是这油坊的东家,官府自然没有资格关押他。”
    “那这样岂不是让你女婿也陷入危险了?”
    沈楠原先还只是怀疑段母是幕后黑手,如今听她这一番话,是百分百的肯定就是她和她女婿设的套。
    那假官差抓走顾三郎,为得就是让她们自乱阵脚,到时候有段母这么一忽悠,她指定是会听的。
    把油坊推到她女婿身上,他女婿在从中周旋,稍稍一哄,这油坊,轻而易举便易了主。
    “害,他到底是知县手底下的人,到时候好好认个错,顶多就是丢个官,总比让三郎丢了命强吧。”
    看沈楠还在犹豫,她又道:“当年三郎死讯传来后玉娟没能替他守着,她一直对这事儿过意不去,如今总算是有个机会,就当是她的偿还了。”
    沈楠静静地看着这老太太演,心中不由赞叹她的演技。咋就能昧着良心,将这言不由衷的话说得如此真情实感令人信服呢。
    奥斯卡都欠她一个小金人。
    段母叭叭叭说了半天,也不见沈楠回应,不由得心里有些恼了,开始使用激将法,“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反正坐牢的是你男人。”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沈楠一把拉住,“婶子,我信你。”
    这还差不多。
    段母掩了笑,焦急道:“那还耽搁啥啊,赶紧走吧,马上天要黑了。”
    “不行婶子,我得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沈楠故意拖延时间。
    “说啥啊,再迟都要没有去县里的骡车了。”段母肯定是允许,毕竟这事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小
    况且朱兰那死老婆子心眼跟蜂窝似的,若是被她反应过来可怎么办。
    “还是快走吧,三郎要紧。”
    “那我得回家拿些银钱,此去少不得要打点,总不能也让师爷使银子,我拿了马上就出来,觉不多耽搁。”
    果然,一听拿钱,段母马上松了手,“那你多拿点,快去快回,我在你家路口等你,若是迟了,三郎可就危险了。”
    在古代,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段母用这个吓唬沈楠,就不怕她使诈。
    “谢谢婶子。”沈楠一脸感激的朝她小小,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顾母正在家里坐立难安呢,看见沈楠,可算是找到主心骨了,但未避免段母怀疑,她言简意赅地给顾母说了事情的经过,并说了她和顾三郎的计划,“娘,三郎哥会没事的,你别太过担心了,伤了身子,三郎哥会伤心的。”
    “那你也小心,若是怕,就叫了云郎一块儿陪着你去。”
    “我知道,那娘,我先走了,荞荞,照顾好娘和大嫂。”
    她在家里待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荷包里的银子随着她走路“叮当”响,所以段母并没有怀疑。
    两人步行到镇上,沈楠故意慢慢悠悠地走,段母催她,她就说她脚疼走不动。
    “你之前不总在县里摆摊嘛,咋就走这点路脚就疼了。”段母实在不相信沈楠有这么柔弱,走两步路就能脚疼,但看她那苍白的脸,又好似不似假装的。
    “摆摊时牛车都是到家里去拉的,平日里去镇上,她们都是陪着我慢慢走的。”
    段母常年不在家,所以沈楠说什么她也没法去证明,瞅了她一眼,她也只能放慢脚步,催促着她快些。
    原以为这样也就罢了,谁知坐上骡车后,沈楠又开始出幺蛾子。骡车不能太快,快了她头晕。
    可问题是段母就想着今日事今日毕,沈楠这个走法,到县里估计天都黑了。
    段母哪里知道这才是个开头,到了县里,沈楠就因为头晕,直接让车夫将她送去了顾云郎的店子。
    段母阻止,她就告诉车夫是她付钱,听她的。
    “你这又是干啥!”
    这一路上,段母的好脾气是彻底用光了,要不是油坊还没拿到手,她恨不得上去给她两耳刮子。
    她就没见过那家的媳妇这么娇贵的,没有富贵命偏得富贵病。
    “我头晕。” 等车夫停了车,沈楠跳下去便去敲门。
    “哎哎哎。”段母一把把她扯过来,压着声音说,“不是说要去见我女婿吗,你男人你不管了?”
    “我头晕。”沈楠索性将娇贵和作贯彻到底,嘴巴一扁道:“我要睡觉。”
    “可是你男人……”
    “谁啊!”
    段母话未说完,店子里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40章 等会儿你要忽悠的……
    沈楠原本就是装的, 听见里头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顾大嫂不是在家吗, 这屋里咋还有女人的声音。
    她转头去看段母,果然她也是一脸惊讶,随即便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此时天还没全黑,沈楠从门缝里看见店子的后门被人打开,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门被打开了。
    “杜鹃嫂子?”
    “阿楠?”杜鹃也是如沈楠的同款惊讶表情,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杜鹃又看了眼段母,“还和她一起。”
    “三郎哥被县衙的人带走了,段婶子带我来找她女婿求求情。”装晕归装晕, 该为段母说的好话还是要说的, 不然显得她多不敬业。
    沈楠将今日之事粗略地给杜鹃说了一遍, 包括段母给她出的主意。
    “你们没地契?”杜鹃讶异。她之前和孙山去帮忙的时候, 明明听沈楠说过地契的事,还说是在府衙办的。
    见杜鹃要说漏嘴了,沈楠赶紧在她胳膊上掐了掐,然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也亏得杜鹃机灵,毫无违和感地话音一转, “咋不早些去办?”
    “之前楚暮去县衙办,被人给拦回来了, 我们以为偷偷盖了也没事的。”
    段母原本只是怀疑他们没有地契, 如今听沈楠一说,是越发肯定了。
    这下好了,这油坊指定是她女婿的了。
    丁仁年纪大了,还就宝儿一个儿子, 到时候他死了,这油坊还不是她家的。
    段母越想越开心,故而丝毫没发现这两人是在演戏。
    “可她能有这么好的心能帮咱们?”杜鹃怀疑地看向段母,“你可别忘了,她之前做过啥。”
    不等顾母开口,沈楠首先为她辩白,“嫂子,段婶子这次是真心想帮我们的,而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三郎哥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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