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平江伯陈熊到京畿了。”
    牟斌站在大殿中央。
    诸公等了半个月,平江伯陈熊和凤阳巡抚张俊等人,被锦衣卫送入京城。
    大殿的所有目光落在太上皇弘治身上。
    “太上皇交由哪个衙门?”
    太上皇弘治拿起疏奏,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大殿,见多个南直隶官员低头,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
    平江伯府在南直隶百余年。
    若他供出其他士绅,朝廷要不要查?
    若连那些士绅也要下狱,南直隶的商税由谁来保证?
    “严成锦上的疏奏,平江伯就送到都察院吧?”崔岩拱手作揖。
    ……
    长安街,谢府。
    谢迁才方走进门内,管事快步走上前:“老爷,陈大人来了。”
    “是京城的,还是京外的?”
    “京外的。”
    正堂中,一个身穿云雁绯袍的男人站起来,身高六尺,穿着黑白皂鞋,见了谢迁低下头去。
    “下官凤阳巡抚陈俊,见过谢大人!”
    谢迁抿着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陈俊见状忙开口:“大人放心,没人跟踪。”
    “本官就是怕没人,你跟我到外头说。”
    “……”陈俊。
    来到府门外,见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谢迁才开口:“你说吧。”
    此时,街对面客栈的二楼,方学凝眸看了几眼,“去禀报严大人,陈俊见了谢公。”
    穿着便衣的衙役快步朝楼下跑去。
    陈俊看谢迁如此谨慎,有些不想说了,“谢公这是何意?”
    谢迁指着对面二楼的客栈,随回头问:“此案交给严成锦办理,你以为对面客栈没有人?!”
    “……”陈俊。
    “……”方学。
    此刻光天化日,也不怕传到太上皇耳中。
    “你要说便在这里说,在府里说,就是陷本官于不利之地。”谢迁眼神凶狠的看着陈俊,咬牙切齿。
    陈俊面相难看,“这是南直隶士绅的万民书,恳请朝廷放了平江伯!”
    手深入胸口,拿出一份万民血书。
    上头的字迹鲜血淋淋,拉开有十二尺长,密密麻麻皆为士绅请愿的名字。
    谢迁无奈摇摇头,目光落在万民书中间,有两个字深深刺痛眼睛。
    谢迪!
    陈俊面色严肃,差点给谢迁跪下,“平江伯让下官来找谢公,此番入都察院,能不能出来就看谢公了。”
    平江伯陈熊与谢公交好,这次只看谢公了。
    ……
    紫禁城,都察院。
    “大人,南直隶的士绅为平江伯请免罪行。”方学回来禀报信息。
    严成锦端起枸杞茶水,像老学究般呷一口。
    “不知方学可曾退步,请听题。”
    “严大人请讲!”
    “士绅为何要上血书?”
    方学仔细想了想,推敲许久,才开口,“平江伯在南直隶有的丝绸、布坊、瓷器等买卖,盘根错节,若他下狱,士绅必蒙受巨大损失。”
    就如同宁王,离开南昌城后,行行颓废,兴盛变成衰落。
    平江伯掌管漕运百余年,或许,引起的风波比宁王更大。
    毕竟,宁王只在南昌城。
    而平江伯涉及大运河沿途的所有府州县。
    严成锦面色转为严肃,微微抬眸,“本官再考考你,若本官让平江伯下狱抄家,会如何?”
    “大人必定会被千夫所指。”方学想了想,道:“所以,这件事要由下官来做。”
    聪明。
    不愧是本官的分身。
    “方兄的领悟能力,有很大的提高呀,本官告假几日,等方兄的好消息。”严成锦拿起官帽,往宫外走去。
    ……
    奉天殿,
    大殿中寂静无声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
    两个小太监拉开十二尺长的血书,这是南直隶的大士绅们亲笔,密密麻麻,兴许有三千余人,替平江伯请乞免罪。
    “入京匆忙,过些时日,还有血书送入京城。”平江伯陈熊面色凝重。
    满朝文武盯着血书,检查上面的字,是否是由一人所写。
    “我等如何确定,这是血书?”方学质问。
    血书就是民意,朝廷不会平白忽视民意。
    “朝廷可派锦衣卫去江南查实,本爵在都察院大牢等着!”陈熊撇撇嘴,不满看了眼都察院这个官员。
    “严卿家呢?”
    “严大人要告假几日,此事交由臣来查。”方学不急不缓,拿出准备好的陈状:“臣请乞,让平江伯陈熊免却一死,收回历代诰敕铁券,抄家发戍海南。
    至于其子嗣和陈俊等无免死金牌者,全部斩首。”
    诸公瞪大眼睛,难怪严成锦不上朝,连罪名都定好了。
    陈熊跪伏在地上,手里捧着免死金牌。
    “臣变祖制,是为百姓纳粮方便,米价上下波动,不如直接纳银,且耗米是用作押送官兵的口粮!”
    陈俊也瑟瑟发抖。
    一些南直隶的官员,见平江伯陈熊的陈辩有些依据,站出来替陈熊求情。
    谢迁感觉脑袋疼,自从良乡商会下江南后,严成锦这家伙就不断拿江南开刀。
    先是动了宁王,又动平江伯。
    不知多少百年布行、百年茶行要被朝廷查抄。
    “刑部意下如何?”太上皇弘治看向王鏊。
    “臣以为,该如方学所言般,发戍海南!”王鏊看过都察院送来的罪证,他乃苏州府吴县人,对平江伯的事也知道一些。
    但罪行也分轻重,擅变祖制是不能饶恕的。
    “如方学所言,陈熊发海南,锦衣卫南下抄家,平江伯府中子弟问斩!”朱厚照喜滋滋的道。
    ……
    严府,
    看南直隶的徽商财富评估排行榜,平江伯已经凉了。
    还有许多像是谢迁和王华等这些名门大族,买卖遍布江南,良乡商会很难挤入其中。
    严成锦咬了一口气西瓜,半天不嚼。
    “夫君可是有心事?”李清娥问道。
    朱厚照躺在一旁的月牙竹椅上,眉开眼笑:“当然是有心事,老高接下来要迫害谁?”
    “……”严成锦。
    “你让王不岁先与平江伯做买卖,自己却在朝中弹劾,如今平江伯被抓下狱,全府抄家,你欠的银子便不用还了,给朕一片西瓜,不然禀报父皇。”
    “……”严成锦。
    何能快步走过来,“少爷,方才李公派人来传话,明日内阁要开早会,不许你沐休了,否则,便亲自来寻你,还有谢公也派人来传话了……”
    李东阳成了内阁首辅,要开会是必然的。
    看来明天还是要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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