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府,书房中。
    严成锦握着狼毫,在写振国兴邦的经济论,书上尽是国债、股票和储备银等生涩词汇。
    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写出这样较完整形态的经济书。
    这本书不打算留在大明,而是要送去唐宋。
    注入心学,他便也是心学祖师了,不知会不会流芳千古?
    “老高,天热了朕偷你两个大西瓜。”
    朱厚照径直走进来,看见书案上的字,顿时一愣一愣的,眼睛放光。
    上一回,父皇命王琼前来询问,老高这狗东西居然说没有著书的念头,竟躲在书房里偷偷写。
    得到百姓夸赞,他这两日心情奇好,到处翻疏奏找功绩。
    老高放国债是一把好手,若将此书流传于京中。
    不知是多大的善政?
    “这书借朕看几日。”
    皇帝就不用敲门吗?严成锦白了这厮一眼。
    “臣乃是陶冶情操所用,新皇借去也无用,此书比儒学的经书,更无趣。”
    这倒不是忽悠朱厚照,他写梦楼大纲时精神抖擞,写这经济论时,快要睡着了。
    见严成锦越不想给,朱厚照就越想要:“朕就看一眼。”
    严成锦心中提防起来,这厮看完估计能背下来。
    “臣府上有个东西,比这个有意思,脚下生双轮,可驮着人而行,在京城的街道上,速度如马车,新皇不妨去试试?”
    木头轮滑也引不走朱厚照,一刻钟的功夫,朱厚照已经看完了,才问道:
    “老高你刚才说的东西在哪儿?”
    严成锦却叮嘱:“此非小事,新皇莫要乱传。”
    “你放心,朕不会说的,就算说了,也不会说是你写的。”
    “……”严成锦。
    翌日,早朝。
    严成锦看见朱载堃这小子踩着木头轮滑,在宫里风驰电掣。
    百官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提着衣摆追去。
    “太上皇,新皇从严府带回来一物,皇孙玩得不亦乐乎,此物…此物有些害人。”萧敬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
    “何物?”太上皇弘治疑惑。
    “木头轮子……新皇今日告假,说不上朝。”
    走进奉天殿,太上皇弘治未看见朱厚照,心中有些不悦。
    才得百姓称赞一次,就罢朝不上,“去东宫叫他来,还有皇孙。”
    诸公听说,皇孙踩着木头轮子,撞在宫墙上几次,不顾礼制。
    又是忧虑又是害怕。
    皇孙越来越像新皇了。
    “臣等以为,还是让皇孙呆在坤宁宫好。”
    很快,萧敬派去的小太监跑了回来,“太上皇,新皇说有天大的事,无暇来观政。”
    太上皇弘治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皇帝最重要的是朝事,他在东宫干什么?”
    “写……写书。”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
    当太子时便与严恪松著书,这又是那等闲书?
    著书就罢了,竟还有脸说比朝事更重要!
    严成锦听到著书,心里开始算计起来,那日与太上皇和诸公说未藏私,被发现是他所写,总归给人城府的感觉。
    太上皇弘治面色愈发阴沉,从御座上走下来,“去东宫。”
    他走出大殿后,诸公跟了上去。
    在东宫的廊道中,见踩着木轮的皇孙,还有跟在后头的朱厚熜,太上皇弘治皱眉:“皇孙怎么不在詹事府读书?”
    “奴……奴婢也不知道。”
    似是听到太上皇弘治的声音,朱载堃踩着滑轮跑了,怎么叫也不回头。
    太上皇弘治背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捏紧,走进东宫庭院中。
    谷大用见太上皇怒气冲冲走来,如此阵仗,走回庭院中禀报,“爷,太上皇和诸公来了。”
    朱厚照连忙站起来,四下看了眼,忙将书藏于青花瓷画筒中。
    “儿臣厚照,见过父皇。”
    太上皇弘治端着严肃的脸,扫过书案,只见上头空无一物,也不像著书,以这逆子的性子,定是骗了门监,在这里蛐蛐。
    “寡人听闻,你在著书,书呢?”
    “已写好,儿臣一时兴起送去良乡藏书馆了。”心中却暗怕父皇来抢他政绩。
    “寡人本不想追究,然居于正位,不深思虑帝位,不自珍惜宗庙,以为富贵来于自然,贤君的光辉就会骤然隐没,道德败坏,你可知道?”
    太上皇弘治传授他成为贤君的经验。
    那就是戒骄戒躁,夜以继日的批阅疏奏,从不因大臣和百姓的夸赞松懈。
    “儿臣知道了。”
    萧敬瞧见谷大用挡着画筒,低着头小声道:“太上皇,画桶中似乎有东西。”
    一句话让气氛变得古怪。
    下一刻太上皇弘治满脸恍然,说送去良乡是调虎离山。
    几个小太监将笔筒里的画倒出来,看见一本浑然一新的书。
    太上皇弘治翻看了几页,眉目上的怒意渐渐转为惊讶,眼眸中露出诧异,“这、这是你写的?”
    李东阳几人好奇的昂头。
    朱厚照瞥了严成锦,见老高低下头去,便明白了心意。
    “是儿臣写的。”
    刘健和蒋冕几人看过后,却不信,看向了严成锦,“严大人,此书是你所写?”
    气氛沉默片刻,太上皇弘治板着脸,冷冷的问道:“严卿家,股票是什么?”
    这家伙竟还藏着手段。
    马下如何治太下,一直是困扰历朝皇帝的问题。
    秦朝以法家治太下,汉朝吸取清朝的教训,知道单一的学术无法治理天下。
    所以,用儒道法三家共同治天下。
    后续的王朝大抵也如此,却逃不了灭亡的命运。
    见识过国债的厉害,诸公对经济学越发重视。
    尤其是王琼,死死盯着那新书。
    太上皇弘治甚至想成立一个经济学派,与儒家一样,治理天下。
    严成锦觉得,应当是瞒不过太上皇,“与国债相同,百姓以股投银子给士绅,士绅给百姓发票据,故称股票。”
    “严卿家有如此良策,为何不献出来?”太上皇弘治亲自将书拿在手里,丝毫没有要还给朱厚照的意思。
    严成锦眸中微动。
    徽商银两枯竭,良乡商会有挤入三大商帮的势头。
    这时股票方法传出,徽商会获得迅速筹集银两的办法,原地重生。
    之前,他只论国债,却不谈及股票,便是因为,良乡商会能用,其他士绅也能用。
    属于共同加血的办法。
    唐宋国不同,没有商帮。
    “此事,不如臣与太上皇私下商议?”
    朱厚照一脸正经:“朕也要一起商议。”
    此时,奉天殿。
    一个穿着白鹇绯袍的官员来到殿门,却才发现太上皇和诸公都不在。
    “太上皇呢?!”
    “去东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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