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那书生没走,在良乡卖字画呢,还给人写信读信。”何能走进正堂禀报。
    这两日,他去良乡盯梢,海瀚在藏书馆门前支起地摊,给人写字。
    还真有生意。
    良乡的流民中,有不少壮丁去了海南,家眷托海瀚写信捎去海南,一封信给两分纹银。
    严成锦呷了一口白开水,放下茶杯:“这两日,良乡有船要南下?”
    “谢会长说,三日后,要运一批粗布和铁具下海南。”
    何能明白,为何少爷如此上心从海南来的书生。
    这书生看似平平无奇,写的字画也不出众。
    但,少爷似乎认得此人,只是,此人似乎把少爷忘了。
    严成锦犯难了,若打断海瀚的腿,丢上海南的商船,必定会引起言官的注意。
    海瑞,是后世千千万万人的榜样。
    记得上一世,他常常出没在高分作文中,若没了他,后世写作文,岂不少了很多素材?
    就这样人没了,本官的名声不就遗臭万年
    思来想去,严成锦想到了一个办法。
    “备轿,去良乡。”
    ……
    良乡,藏书馆前。
    海瀚轻叹一声,今日卯时至今,还未开张,没人写信了。
    梁中一直在海瀚旁边卖烧饼,也请海瀚写过一封信给儿子,梁十三。
    “秀才,若无处下榻,可去良乡寻张大人,住到流民棚去,不用花银子。”
    海瀚心中微动,住得穷困潦倒些不重要,只求在京城备考。
    他来到良乡衙门,求见张贤。
    张贤微微蹙眉,苦涩道:“良乡的草棚,是为收留流民所建,若被书生侵占了,流民便无处安置。”
    吃住稳定后,家家户户都使劲生育。
    家里有男人的,都添丁了,本来堪堪够住的草棚,竟有些安排不过来。
    黄册上的人口,暴涨了一堆。
    但良乡才巴掌大的地方,能收的土地,全都收了。
    剩余的地,要么是石头山,难以住人和耕种,要么是良田。
    海瀚微微躬身,惭愧道:“学生冒昧,岂可占流民的立锥之地,汗颜,汗颜!”
    严成锦走进衙门时,海瀚正从衙门里出来,见了他稍作一揖,便准备背着竹箱去牙行。
    “本官有事找你。”
    来到衙门旁的小院,
    海瀚拘束地站在一旁:“不知大人找学生何事?”
    “你回海南一趟。”严成锦道。
    “学生千辛万苦来京城,正是想考取功名,怎能折返回海南?大人、大人为何如此执意,学生哪里得罪了大人?”
    海瀚憋红了脸,小心翼翼道。
    早料到了会这般,严成锦早已做了准备。
    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叮嘱许进忠,在琼州府给海瀚找个老婆,管他是谁,反正生的儿子叫海瑞就行。
    他一脸郑重:“这封密信,需你送回海南,交给许千户,不可泄露他人。”
    海瀚跟在许进忠身边,当过翻译,知道许千户与朝廷常有密件往来。
    毫不犹豫,就将这封密信收入怀中。
    “既是朝廷之事,学生当义不容辞,只是大人为何不让官差,送给许千户?”
    严成锦道:“官差不可信,本官只信任你。”
    这样的智商,很难考上进士啊。
    若是王守仁,一眼就识别出来了。
    “你再进京时,本官向陛下请旨,让你入国子监。”
    海瀚助朝廷平定黎乱,功不可没,但朝廷却没有给他封赏,请旨让他入国子监,也不算太难。
    这一日,风和日丽。
    王不岁匆匆忙忙来到严府,道:“少爷,乔新元想收购咱们丝绸工坊。”
    “乔新元是何人?”
    严成锦自认为背下了朝中官员的名讳,没有乔新元这号人。
    “这人是晋商中的第一富甲,拥有的银两,比朝廷还多。”王不岁怕他不懂,打了个比方,道:“若按咱们良乡的盈利算,咱们还要五年,才能追上他。”
    从乔新元拥有的门铺和商号,王不岁大致能算出来。
    严成锦看了眼良乡送来的账本,这几月,良乡的进账趋于稳定,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以如今良乡商会的收入,极难追上晋商、徽商和潮商。
    开放丝路后,在山西的晋商,获得极大的好处。
    有传闻称,明末的时候,晋商曾帮助满清灭了大明。
    明朝是资本初露的朝代。
    银子始终掌握在十大商帮手中,穷人愈穷,富人愈富,两极分化严重。
    严成锦要将良乡商会,推向大明第一商帮之位,掌控坊间的钱银。
    正是要将商帮掌控的财富,夺过来,避免被商帮支配。
    否则,一个财力足够强大的商帮,就可以左右大明的存亡。
    在朝廷当再大的官,也无卵用。
    起义的人,得到大财阀的支持,大明就玩完了,就如同后世,某国选举般。
    大明如今的种种举措,各大商帮都得到了好处,碰撞在所难免。
    而当下,以良乡商会敛财的速度,显然追不上晋商。
    严成锦想过,开采煤炭来卖,但天下露天煤炭最多的地方,在山西,那是晋商的地盘。
    要增加收入,就得扩大银两的来路。
    大清早,
    严成锦的轿子刚在午门落下,便有一官员走上来:“本官乃户部右侍郎焦芳,严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焦芳眯着眼睛,望着严成锦。
    严成锦道:“大人莫不是想要贿赂?本官从不收贿钱,还是免了,我要上朝了。”
    焦芳脸色微微一变,让旁边的言官听去,那还了得。
    还不等严成锦说话,他介绍身后一人道:“这是本官妾室的宗亲,找你有事。”
    事实上,所谓的妾室,也是前几日才过门。
    乔新元微微拱手:“学生乔新元,王掌柜应当于严大人说了,学生想买良乡的丝绸工坊。
    昨日,未等到王东家的准信,学生就直接来找大人了。”
    将吏部右侍郎焦芳拉来,这是逼迫本官强卖?
    焦芳在正德年间,极为有名。
    他与刘瑾勾结,共同执掌朝堂,权势滔天。
    正是得益于他的帮助,刘健、李东阳三人劝谏屡次无果。
    想不到,乔新元竟能搭上他的船。
    严成锦想了想,道:“工坊不卖,本官要上朝了。”转身走入宫里。
    乔新元看向焦芳,焦芳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严成锦连他的面子也不卖。
    “待本官入宫,再与他好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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