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出这个东西,小皇帝偷偷摸摸费了不少的心思,然而现在递出去,比起盛灵玉会不会开心,他更在意的还是担心会不会伤到盛灵玉盛灵玉原是用剑的,如今再不能提剑,怎么说都是愈合不了的伤心事。
    果然,盛灵玉凝视那兵器一阵,许久没有出声。
    康绛雪等得惴惴不安,试探问道:不喜欢?
    盛灵玉回过神来,微笑摇头:陛下送的东西,如何会不喜欢?
    可既然喜欢,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小皇帝犹豫着应不应该开口询问,盛灵玉已然将礼物藏入衣袍,张开双臂将小皇帝抱入怀里。
    他本来早已忘却了某些细枝末节,这一刻却忽然被勾着回想起来。
    盛灵玉想起,在第一次遇到小皇帝时,他弄丢了霁月剑,霁月剑是他的君子伴生剑,本该陪伴他一生,偏偏在初遇的那一次错失在生命里。
    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从那个时候开始,命运就已经冥冥中昭示着:他做不成君子,也不配做君子。
    他注定会起不臣之心,注定纠缠着他的皇帝,一直到死。
    盛灵玉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温声道:多谢陛下,微臣会好好收着的。
    道谢是挺好,拥抱却过于暧昧,康绛雪唔了一声,躲躲闪闪。
    盛灵玉没顺势松手,反而接着亲小皇帝的耳朵,直逼得康绛雪肩膀打战,依然亲个不停。
    小皇帝缩头抱住自己的耳朵,在很清醒的状态下快速慌掉:你别这么亲我。
    盛灵玉问:为什么?
    康绛雪比盛灵玉更想要问为什么,他不敢去看盛灵玉的眼睛,心慌道:就是不能,本来就不该做这种事。
    盛灵玉微做停顿,接着问:若微臣偏要做,陛下待要如何?
    陛下要治微臣的罪?
    治罪?怎么可能?康绛雪思绪乱成了毛线团,支支吾吾无法回答。
    这阵无声就是答案,盛灵玉勾了勾唇角,带着轻微的笑音道:陛下不舍得治罪,那便只好容忍微臣。
    说完,盛灵玉捧着小皇帝的脸,硬是在康绛雪瞪大的眼睛上方亲了亲才松手。
    留下一句微臣告退,盛灵玉用离去的背影挡住康绛雪怔楞的目光。
    直到盛灵玉没了影子,康绛雪才脱力跌坐下来找回神志。他的脸色一点一点涨红,心脏跳动也来得凶猛响亮,怦怦怦怦像是要从胸腔里径直跳出来。
    ?
    那是什么意思?
    康绛雪没有问出口,却又难以自控地觉得自己好像得出一点答案,他拼命告诉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可就是怎么都忍不住冲上来的激动和欢喜,小心翼翼地想
    盛灵玉
    是不是有点、有点喜欢他啊?
    盛灵玉吻他,亲他的耳朵,他的嘴巴,他的眼睛,都是主动,盛灵玉还说叫自己容忍他。
    那话的语气那么强硬,说起来还有些气人,可那是不是说明,盛灵玉确实对他有那么一点
    康绛雪忍不住捂脸尖叫的冲动,这种猜想带来的喜悦和冲击超出了小皇帝的接受范围。
    康绛雪想都不敢想,更无人可以倾诉分享,一时间激动得团团转,满屋子抱头瞎跑。
    啊啊啊啊
    是不是啊?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有可能吗?
    小皇帝正床上床下来回横跳,殿门被叩了两下从外面推开。
    平无奇进门,见状大惊失色,猛然一声呼喊:陛下!
    康绛雪正在劲头上,差点被平无奇吓萎了。
    平无奇比小皇帝看着还激动,几步跑过来拉着小皇帝不许动,把了把脉,方松了一口气。
    康绛雪看不懂平无奇这一套操作,只觉平平太过紧张,莫名其妙,不甚理解:干什么?怪吓人的。
    平无奇也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盯着小皇帝好半天,难以开口。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平无奇自觉已经镇定下来,可对于小皇帝忽然有孕之事还是如鲠在喉难以消化。
    他身为医者,从来没听过世间男人能有孕,身为奴仆,更丝毫没有察觉出小皇帝的体质如此特殊。
    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告知尚未发觉的小皇帝。
    身为男人兼皇帝竟然怀孕,简直是能捅破天的头等大事,兹事体大,他实在不确定这腹中的孩子对小皇帝的身体到底存在多大的影响。
    无论是生下来还是打下去,平无奇都没有保证小皇帝安全的把握,加上同样知晓此事的盛灵玉有意暂且对小皇帝保密,他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只能一切先以小皇帝的身体为主。
    一向稳重的平无奇头大如斗。
    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小皇帝如此特殊的体质,在此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征兆。
    康绛雪不知平无奇心里的斗争,强行把自己从欢喜的猜测中抽离,记起了他前两天胸口发胀的事。
    过了两天,他身上被欺负的痕迹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鼓起和酸胀,小皇帝终于有脸问道:平平,你说一个男子胸口酸酸胀胀是哪门子毛病?
    平无奇猛然一怔,径直问道:你胸口胀?什么时候开始的?
    康绛雪说的是一个男子,就是因为不好意思坦荡承认是自己,没想到平无奇直接戳破,他有点羞耻,厚着脸皮道:两三天前吧。
    平无奇闷了一肚子火,顿时失去了平时稳重体贴的形象:都两三天了??你怎么不早说?!早说奴才还能
    小皇帝:?
    小皇帝:还能啥?
    平无奇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啥都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可康绛雪总感觉若不是自己有个皇帝身份撑腰,平无奇看上去就要当场上来捶他脑壳。
    小皇帝从没见过平无奇这么上火,直接被平平的气势拿捏得死死的,让脱衣服脱衣服,让看胸口看胸口。
    检查完了,康绛雪担忧地问道:朕没什么事吧?现在好像还有点怪怪的。
    平无奇接不上这话,他感觉小皇帝这是在胀奶,但他哪能说得出口,唯有含糊道:没有肿块,许是闹了些炎症吧。
    第117章
    康绛雪其实没听过男人胸口还会发炎,但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平无奇说什么他也就信什么,毕竟这症状确实很容易让男人不好意思提起,说不定别人也有,但人家不说呢!
    不再计较这些,小皇帝一颗心放下来,趁着刚才那波欢喜的余韵,心情明媚地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打卡。
    以现在小皇帝和苻红药的关系,所谓的请安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母子叙话故意装作很和谐的虚假繁荣,实在不值一提。
    不过小皇帝这回去倒是撞上了某些不一样的地方。进殿之时,康绛雪正看见苻红药在喝药,瞧见小皇帝,苻红药条件反射将药碗向一边藏起来。
    浓重的中药味早已飘了满殿,闻着就觉得嘴里泛苦,苻红药藏药碗的动作起不到任何作用,倒有点欲盖弥彰的紧张味道。
    这个动作属于无意识的动作,是一个人出于内心深处最紧要的反应,康绛雪看在眼里,一下子便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小皇帝不动声色:几日没过来请安,倒不知母后病了?
    苻红药像是发觉了自己刚才有点太敏感,急忙调整回来,如常态那般随意笑笑,自然地答道:这个时节,感些风寒罢了,皇帝要是在意,不妨躲远些,省得叫哀家传染了你。
    看苻红药的脸色,红润有朝气,丝毫看不出有恙,说话也底气十足,听不出鼻塞不通。
    康绛雪有感所谓风寒是个面上的说辞,也没说破,和苻红药应付两句便当作没提过这话。
    等回了正阳宫,小皇帝抱着小玉转来转去,仍是觉得在意,小说主角穿越守则里面有一条叫什么来着?若是你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千万别怀疑,那就是不对劲。
    康绛雪时隔许久找回了自己身为穿书者的信心,问平无奇道:你也闻见了太后喝的那个药,可知道是治什么的?
    平无奇登时露出一脸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之神情,郑重回道:陛下,奴才只是略通医术,又不是神仙,闻怎么可能闻得出来,若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药,起码也要见到药渣才好吧!
    康绛雪忙哦哦两声,把嘴闭上,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平无奇今天真的好凶啊QAQ!
    为啥会这样!难道亲友之间也有倦怠期吗?!
    康绛雪怂成了一只加倍听话的小皇帝,不敢再说胡话,不过心里对这事仍是记挂,苻红药喝药剩下的药渣,他这个住在正阳宫的小皇帝想来很难弄到,非得一个能正大光明进出坤宁宫的人才好。
    去找姬临秀?
    康绛雪自己一秒否决,他很清楚若是好奇苻红药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姬临秀可以更快得到答案,但上次的事情过去不久,他一点不想和那姓姬的狗东西再有任何交集。
    何况这事姬临秀没有提过,说不定会有点别的内情。
    排除了姬临秀,他还能找谁?
    小皇帝冥思苦想,还真想出了一个人来,当日,便差人给现在可以在全皇宫游走打野的张剪水张女官送了件小任务。
    得到结果还要花时间,康绛雪暂时收心,也不叫自己天天惦记着,一个人在宫中闲度几日。年假结束,满朝文武迎来了喜闻乐见的大复工。
    早朝复起,小皇帝和文武百官开始了每日的晨间奏对。
    事务还算小,人的问题却有点大,在这新年开启的第一个早朝上,杨惑回来了。
    身上有伤+身上有孝的宁王殿下站立得十分辛苦,脸色透白,有种肾虚公子的模样,气场也比之前的有了明显的转变。
    康绛雪眼睛一眨,成功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怎么说呢,渣渣杨这次回来,感觉好像变回去了!
    之前,小皇帝和杨惑撕破了脸,又碰上杨惑获封宁王喜得婚约春风得意,杨惑早已撕去了伪装,在康绛雪面前不再遮掩,露出了一副神经病的疯态。
    而这一次回来,杨惑一下子缩回到了撕破脸之前,态度气质又恭顺又低调,将自己的位置压得特别低,直接回到了原来谦虚有德的杨世子。
    康绛雪被他这番做派惊了个够呛,杨惑却像是铁打的脸皮,虚虚弱弱地装了下去,跟小皇帝不要脸地交流感情:府中暂居这些日子,陛下多番厚赠,臣深感陛下恩德。如今母亲已逝,臣自觉孤苦无依,只剩下陛下这一个亲人,辗转难眠,恨不得为陛下尽心力解烦忧。如今身体见好,再不敢耽搁,还望陛下勿怪,恩准臣复职。
    好听的话层出不穷,可从杨惑嘴里说出来那滋味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康绛雪被渣渣杨恶心得够呛,再看戳在一边闭眼微笑的苻红浪,都觉得顺眼了很多。
    话说回来,杨惑既然决心韬光养晦,连苻红浪做国师的事情都没有提出异议,康绛雪占着龙椅的便利,也没有单方面被恶心的道理,他恶向胆边生,皮笑肉不笑道:宁王说的什么话,怎么就只有朕一个亲人?宁王是朕的表哥,朕有好东西如何能不和你分享?你看,国师不是在这里?国师是朕的舅舅,那就是你的舅舅!你叫他一声舅舅,咱不就当场多了个亲人?
    一句话cue到两个人,苻红浪微微低头,藏不住嘴边笑意。
    杨惑坦坦荡荡,局外人一样,完全没有被挖苦的自知之明:陛下说笑了。
    康绛雪呵呵道:朕倒是没见你笑。
    一场早朝结束,康绛雪疲惫不堪,同时见到苻红浪和杨惑,日子提升到了困难模式,心中郁闷,由衷生出一种混一天算一天的想法。
    他是真的不想见杨惑,不想见苻红浪。
    他想见盛灵玉啊!
    盛灵玉、盛灵玉。
    他的玉郎啊!
    杨惑的重新上线激起了康绛雪思念盛灵玉的心,一番抓心挠肝的惦念中,张剪水那边终于把太后喝的药渣给送了过来。
    这种事一看便有关皇家私事,张剪水没问小皇帝为什么要这种东西,送到了之后也没留,很快便走了。
    小皇帝屏退了众人,和平无奇在内殿看药渣。
    无奈这药渣应是被细心处理过,碾得碎碎的看不出原本模样,平无奇只得一点点细细检查,或看或闻,颇费工夫。
    小皇帝在一旁等着,等着等着便打起哈欠,熬过小半个时辰,眼看快一觉眯过去,平无奇忽然发出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咝声。
    小皇帝强撑精神,追问道:怎么样?
    平无奇略作停顿,给了结果:陛下,这是一服安胎药。
    哦,安胎药。
    康绛雪晕乎乎地直点头,过了两秒,忽然浑身激灵,登时惊醒。
    什么东西?!安胎药??!你要这么说朕可就不困了啊!
    巨大的信息量狂涌而来,康绛雪只觉得自己吃了一口惊天巨瓜:真的假的??太后怀孕了?!平平,你确定吗?
    平无奇道:奴才不知只是这药确是用来安胎的。
    康绛雪满心卧槽:她可是太后,皇宫内闱,这孩子要怎么生?生下来后名分怎么算?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当宫中里里外外这些人都是死的不成?
    小皇帝震惊万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这些话时,平无奇看着他的神情十分复杂。
    康绛雪被苻红药这一手悄悄怀孕然后震惊所有人的操作秀得头皮发麻,再一细想,又发现了华点。
    等等、等等!!
    这孩子是谁的?
    康绛雪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颤巍巍思索:妈耶,不会是姬临秀的吧?!
    小皇帝这身体和苻红药是真实的母子关系,亲娘要真是怀了姬临秀的孩子,这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姬临秀占了他多少便宜?!
    康绛雪眼皮一翻,险些抱头,平无奇也在听到小皇帝哀嚎的同时怪异地皱起了眉头,不得不说,小皇帝的话提醒了他
    不错,一个人是怀不上孩子的。
    因为被小皇帝身为男人还能怀孕的事情打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往日机敏的平无奇竟是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这一个关键又可怕的问题。
    小皇帝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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