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奇昕是内门弟子,又是南方的大家族玉家嫡支的幼子,对沈鹤之口中的仪仗虽然见得不多,却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可以预见到,这次跟随沈鹤之前往那娄宇层的山头,所能看到的那两张他十分厌恶的面孔露出憋屈的神色了。
    玉奇昕对此跃跃欲试,但看到何萍儿,他又觉得有些遗憾。
    他是凌乾仙宗之人,又是内门弟子,当然可以跟着沈鹤之前往。只是杨荃是宗外之人,却不能一同前去看好戏了。
    玉奇昕对此有些犹豫,他虽然挺想跟着沈鹤之一块儿去吓吓那胆敢来招惹他的娄家之人,可若将杨荃孤零零的丢在这里,他又实在不忍。
    就在玉奇昕要对沈鹤之说想要留在此处的时候,六安忽地对沈鹤之道:你们二人且去吧,我留在丹堂照看,不必担忧。
    这座丹堂之中有些小毛病,还不能轻易走开。
    加之,他虽然是松天长老,在松天浮岛上没什么顾忌,但凌乾仙宗内门却是势力混杂,他的身份不太好大张旗鼓的在内门现身,所以他便不打算去了。
    沈鹤之看了六安一会儿,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掌,有劳小安,我们去去便回。
    六安笑了笑:那我在此处等你回来。
    对于装逼排场这种事情,六安一点也不担心凡俗皇室嫡子出身的沈鹤之会出什么茬子。
    需要担心的,反而是那个被杨莹书搭上,自以为能够借机下玉奇昕面子的冤大头娄宇层吧?
    丹堂的老板娘留下了,玉奇昕这个丹堂的二掌柜又哪有什么理由留下来陪伴何萍儿,他也只能跟着沈鹤之走。
    不多时,沈卫时便前来,请沈鹤之移步,六安与何萍儿将几人送到了大门口,也见到了那仪仗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片声势浩大的队伍,看不清实力的俊男美女们手握着宝扇、鲜花,以及刻画凌乾仙宗标记的旗帜,神色肃穆,簇拥着一架富丽堂皇的宝车。
    那宝车用五彩斑斓来形容或许有些太庸俗了,但那近两层楼高的车身着实是流光溢彩。
    不知投入了多少奇珍异宝在其中的宝车无疑被炼器师倾注了不少心血,不仅让那些精贵的灵矿原原本本的发挥了它们的美貌,还精心雕琢了足以匹配这一份华丽外表的阵法,使得这座宝车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外强中干。
    这是一件实打实的防御宝器,若将其中的阵法完全发挥出来,几乎可以抵御分身后期修真者的全力一击。
    虽然作为一件代步工具,它的速度或许并不是很快。
    宝车的前方,是两头浑身雪白的灵鹿,灵鹿的皮毛顺滑油亮,甚至还泛着纯白的毫光,那形状优雅的鹿角之间,隐隐闪烁着五彩的光环,使得那两头亲昵互蹭着彼此脖颈的灵鹿,也变得神圣了几分。
    这种灵鹿,乃是身具神龙血脉的龙神鹿。它们身形优美,生性温和,速度虽不算太快,但胜在平稳,上天入地不在话下,在修真界中,是极受欢迎的代步灵宠。
    但这种灵宠数量稀少,加之性子十分娇气,所用的灵食也几位精贵,照料起来费神费力还费钱,根本不是寻常修真者能够供养得起的。
    所以,龙神鹿往往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毕竟除了实力雄厚的大势力,成日奔波于灵石生计的修真者,哪有这个闲心去伺候这种娇贵又不能给自己增强实力的祖宗。
    也是因此,在这表面繁荣,往来的却不过是些在修真界低层奔波的平凡修士的合俗街区中,出现了这样一片气势恢宏的队伍,以及那一架一看便精贵无比的鹿车之时,哪怕心中告诫着自己不能惹上麻烦,也还是有大把的修真者按捺不住好奇心,远远的守在外围,只为见那宝车的主人一眼。
    也不知,拥有这样一座奢华鹿车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又为何会到他们这小小的合俗街区来。
    不止外围的修真者好奇,便是六合丹堂之中的人也好奇不已。
    这片队伍和鹿车突然就出现在了六合丹堂之外,还有两位看不出实力的强大修士一左一右的守在鹿车两旁,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送人前来,但像是在等待迎接某人。
    有这样声势浩大的队伍堵在门口,便是已经购买了丹药的修真者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出去,以免不小心冲撞了鹿车的主人。
    修真界实力为尊,只有浅薄的道德底线压制,没有律法条款的约束,在这里,阶级之间的差距,反而比凡人界更加残酷。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大能,而丢掉了性命。
    此时无法离开六合丹堂,无心购买丹药的修真者们难免左顾右盼。那架华贵的鹿车停留在六合丹堂之外,也就是说,那鹿车仪仗迎接之人,应该也在六合丹堂之中了?
    他们的好奇心并没有多久便得到了满足,不多时,五道身形便从六合丹堂的后堂穿来,分开人群,来到了丹堂门外。
    常来六合丹堂的人都知道,那五人之中唯一的女子,便是六合丹堂中的首席炼丹师,而女子身边的年轻男子,则是这六合丹堂的二掌柜。
    而这两人,如今却微微落后半步,走在前面三人的身后。
    这样一来,那自以为隐秘的打量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落在那被看不清实力却气势强大的修真者引着往前走的两人身上。
    那是两个男子,都是叫人一见望俗的人物,一温和一贵气,他们并排而走,看起来十分亲密。
    最引人注意的是,这两位的实力,他们也完全看不透。
    这两位,怕不就是那鹿车的主人了?
    走到门口,杨丹师与二掌柜都多多少少受到了些振动,前面二人却似乎习以为常,为首那位实力强大的修真者好似随从护卫,口称主人,请那位一身贵气的年轻修真者登车。
    鹿车旁手捧鲜花的女子顺从的为其打开了车门。
    那位贵气的修真者却眉眼柔和的对那位气息温和的美人说了什么,被对方轻轻推了一把,身形顺势消失在宝车门后。
    随后,那位美人又对二掌柜说了什么,二掌柜依依不舍的看了杨丹师半晌,也转而上了鹿车之中。
    随即,那位辨不清实力的护卫便与另两位守在此处的护卫跃上了鹿车车沿,队伍的脚下升起一整片洁白的云霞,将整个仪仗队伍托起,簇拥着缓慢行驶的鹿车往凌乾仙宗的方向飞去了。
    能够如此大张旗鼓的飞往凌乾仙宗,看样子,那位一身贵气的年轻人,应该是凌乾仙宗的大人物啊。
    他们这合俗街区也不是没来过内门弟子,对于这里的修真者而言,内门弟子已然是高高在上的阶层,却也没见过有哪位内门弟子能有这般排场的。
    难道说,那鹿车的主人,比凌乾仙宗的内门弟子还要厉害?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远处那几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
    比内门弟子还厉害的人物,想来也只有那座岛屿上的贵人了。
    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啊。
    他们竟然与凌乾仙宗的核心弟子擦肩而过,今日的所见所闻,足够他们吹嘘上一段时间了。
    说来,这样一位大人物,为何会出现在合俗街区的小小丹堂里?想到此,他们又想起了那两位与贵人一同出来,却留在了丹堂里的人。
    然而再看时,丹堂里又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华贵不凡的鹿车和声势浩大的队伍在合俗街区小范围内造成了轰动,还因为消息的快速传播持续发酵。那引人注目的鹿车队伍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路向凌乾仙宗内门招摇而去,丝毫没有受到阻拦。
    这下,只要是鹿车所过之处,不仅是合俗街区,连凌乾仙宗的外门和内门也躁动了起来。
    相比合俗街区的人,凌乾仙宗弟子对那鹿车象征的身份更加敏感,也是因此,这座鹿车队伍出现的原因也越发的不寻常。
    见那鹿车直直向着内门的某座山头使了去,那些未曾入定修行,有闲心围观八卦的凌乾仙宗弟子们脑子里不约而同都浮现出一句话来。
    似乎,有好戏看了。
    越是靠近那座目标的山头,三位护卫身上的气息,便越加的不做掩饰,几乎是肆无忌惮的冲着那个方向释放了出来。
    受他们的引导,整个仪仗队伍之中的修真者们凝练了身上气息,浩瀚的威压向那个山头压下。
    他们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主人与他朋友之间的只言片语也可以猜出,这座山头的主人,已经得罪了自家少宗主。
    不过区区内门弟子,便是金丹期,便是出身大族又如何?比起凌乾仙宗的少宗主,却是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的。
    竟敢欺压到少宗主身上,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鹿车之中的沈鹤之并未言语,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所以那山头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洋洋得意的一对男女,便迎来了犹如山岳一般令人无法动弹的强势镇压。
    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扭曲得不成样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当初身为外门杂役弟子的陈立被外门弟子杨道彦超找茬之后,沈鹤之深知哪怕有他这个内门弟子撑腰,他偶尔外出历练鞭长莫及之下,陈立这个不过凌乾仙宗外门杂役弟子的掌柜也免不了别人欺负。
    换句话说,陈立这个外门杂役弟子的身份太低了,哪怕是在虚察弟子和杂役弟子更多的合俗街区,在一些想要找茬的人眼里也不够看。
    所以,沈鹤之运作了一番,将陈立提拔成了外门弟子。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在合俗街区之中,已然够用了。
    有他这个内门弟子作为靠山,陈立本身也是外门弟子,六合丹堂倒也的确是稳当了一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在合俗街区这种地方,竟然也会有内门弟子跑来与他较劲。
    除了六合丹堂在合俗街区过于显眼的问题,或许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没能及时将那只一直在他眼皮底下蹦跶的蚂蚁捏死的缘故。
    早前沈鹤之忙碌于提升实力,摆脱大冶朝嫡皇子这个身份和血脉对自己的影响,倒是一直抽不开时间来处理这只蚂蚁。
    如今他因染上魔气之事被宗门限制在凌乾仙宗之内活动,除了例行的修行之外,倒是有了空闲的时间,正好用来将以前那些并不在意的阻碍清扫干净了。
    省得有人将他的不屑搭理,当做软弱可欺。
    除此之外,沈鹤之也的确是需要在凌乾仙宗之内好好的树一树他的威信了,以免总有一些不开眼的人前来招惹他。
    哪怕他的身份与实力在那儿摆着,并不惧怕这些人的招惹,但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前来骚扰他,也挺令人烦躁的。
    这一次有时间,下次他可未必有闲心抽开身来处理这些琐事了。
    内门娄家的娄宇层,可以说正好撞到了枪口上。他身为内门弟子,身份家世都还不错,是个立威的好人选。
    他不仅仅是个冤大头,还是即将被沈鹤之用来警醒猴子的鸡。
    不过,谁让他挑谁不好,偏要挑沈鹤之的丹堂作为下玉奇昕脸面的筹码呢?
    明明身为内门弟子,还是几乎于玉家齐名的娄家弟子,却是连对凌乾仙宗权利变动的敏感都没有。
    沈鹤之成为核心弟子的消息虽然并不算公开,但以他曾经在内门之中的名声,有点实际背景的弟子,恐怕都能打听到他与松天浮岛的关系。
    如此明显的差距,对方竟然还要来招惹,他不倒霉谁倒霉?
    可怜的娄宇层,原本还因为捉住的那个丹堂的掌柜,用不了多久就能逼迫对方顺从的将丹堂交出来,受到了佳人的崇敬而洋洋得意。
    结果乐极生悲,转眼便被不能招惹的大爷找上了门。
    被那股分辨不清到底是何等实力的气息压得不能动弹的时候,娄宇层整个人还是懵的,与他一同遭受威压震慑而扭曲了一张俏脸,显得有些难看的佳人,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被这样的威压镇住,一向顺风顺水极少受到挫折的娄宇层,甚至连怒气都不敢升腾起来,只有诚惶诚恐的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种平日在家族里都是难以接触的修真大能前来向他宣泄怒火。
    是的,虽然不知道那威压的主人具体是什么实力,但以娄宇层的阅历来推算,对方实力少说也是元婴期。
    这样实力的修真大能,又能在凌乾仙宗之内大摇大摆的找上他的山头,对方定然是不惧他这个内门弟子身份的。
    而且,也没有哪个怀着友善之心的拜访者,是在人还未露脸的时候,便向主人家释放如此不留情面的威压的。
    来者不善啊。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被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娄宇层心思飞转,思考着怎么度过这次飞来横祸。
    不过,哪怕他心里模拟了无数次解除误会的办法,在被威压压制得无法动弹的状态下,也不能付诸行动。
    又焦急又惶恐,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滑落,因为在椅子上,滴落的将他衣袍的中部,那个古怪的位置都浸湿了一大片,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若这般走出去,被人看见产生误会,他只怕是难以在凌乾仙宗立足了。
    可惜娄宇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对方迟迟不表态,释放出来的威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娄宇层的心越发下沉,好像落入了无边深渊,久久悬着无法落入实处。
    与娄宇层不同,因为眼界有限,对于修真界的强大实力并没有直观认知,对凌乾仙宗的运转规则也没有深刻体会的杨莹书,还没有意识到她们如今是处于何等境况。
    被威压压迫得无法动弹的她,此刻心里酝满了憋屈和怒火。
    哪怕她能感知到那威压的主人实力强大,但在她看来,个人实力强大又如何?她身边的人背后站着的,可是内门的娄家,便是内门的长老,也要给娄家几分面子的。
    若让她知道是谁胆敢以威压害她这般出丑,她定要让娄山主给他好看!
    这两个先前还亲密无间的人,此刻已然是没有了半点默契。
    似乎是觉得警告已经给足,在娄宇层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时候,释放威压的人终于大发慈悲的骤然将威压收了回去。
    突然失去压制脱开束缚的娄宇层几乎是要跳起来了,却因为力量的流失和心力的疲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瘫软在椅背上,仰面躺着,四肢下垂,如同一条脱水的鱼。
    杨莹书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但女子终究是爱美的,实力远远不如娄宇层的她,竟然硬生生的凭借意志,克制住身体疲软所带来的心境松懈,没有做出与娄宇层一般颓然的姿态,反倒还整理了一番因为被威压所震而变得有些狼狈的仪容。
    宇哥!柔柔的握住他的手,杨莹书想要说什么,却被外面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瘫坐的人猛然惊醒,竟也不管她,直接挥开了她的手,飞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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