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被沉默的沈鹤之抱着,平坦的垫子被两只手臂挤成了一个窝,将那只巴掌大的小狐狸圈在里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和鼻子。
    虽然感觉有些挤,六安也没有试图挣脱。
    鹤儿,你说两句?
    六安有些慌,他不该逞一时嘴快出言抱怨的,遇到这种事最难过的不是他家大崽子么,结果他抱怨一时爽,反而让大崽子越发伤心了。
    院子里已经被我设下结界,你想说什么尽可说出来,不必憋着。反正某些人也听不见,也不管什么尊师不尊师,重道不重道了。
    要是憋下去,憋出毛病来怎么办?当初在帝后的灵堂上,大崽子就差点入魔了,堵不如疏,要是心中不快还是发泄出来比较好。
    沈鹤之抱了一会儿,又将垫子窝里的小狐狸捧出来,贴到额头上蹭了蹭。六安等他蹭完了,又从他手心里跳了下去,在沈鹤之挽留之前,一阵红光大涨,化作一只巨大的七尾狐狸。
    你想要蹭毛,窝过来随便你蹭!
    橙红毛色的大狐狸伏在沈鹤之的身边,身后的七条大尾巴各自甩了甩,又在沈鹤之身上勾了勾,好像在邀请。
    沈鹤之眼神聚焦,一改先前的严肃模样,忽地笑了出来:让小祖宗担心了,鹤之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一时投入,叫小祖宗误会了。
    六安也不管误会不误会的,大狐狸抬了抬下巴,大有不接受就咬死你的架势。
    沈鹤之见此,哪有什么不愿的,他轻轻挪了挪,便靠到了大狐狸的脖颈边,伸长双臂将毛茸茸的狐狸脖颈圈住,半个身子靠在大狐狸的绒毛上,艰难的将这只大狐狸抱住。
    六安的大尾巴在沈鹤之身上拍了拍:你在想什么?
    沈鹤之的脑袋埋进又软又顺滑的狐狸毛中蹭了蹭,舒服的有些不太想出来:我在想,师尊对杨师弟这么好,是不是另有原由?
    嗯?
    六安为沈鹤之不平而停摆了好一会儿的脑子转动起来,哦,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鹤之嘴角向上弯了弯,他知道,小祖宗本是睿智明辨的,只是在乎他的感受,才没有考虑其他。
    沈鹤之心里十分高兴,他有小祖宗一个,便胜过外面千个万个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头脑还能保持十足的冷静,思考这其中的原由。说到底,还是他原本就不在乎,所以也不觉得遗憾或不平。
    对了,见沈鹤之自己也没有太过在意,六安也将这些不平都放下了,他想起当初在南天灵会上听到的消息:我听那几位凌乾仙宗的长老说,你师尊作为刑主一直留守在外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
    嗯,六安想了想:照你方才这么说,难道那杨宇丞就是他要找的人?人找到了,自然也不必整日往外门跑,时间充裕人也就闲了。也有时间教导弟子了。
    那这杨师弟,与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
    六安想到一个可能,道:秦方朔不是说,你师尊在寻找他的胞妹吗?这个杨宇丞,你说会不会是他胞妹之子?
    沈鹤之沉默半晌,点点头:确有可能。
    除了这,大概也没有什么原由了吧。
    六安甩了甩尾巴:若杨宇丞是你师尊的侄子,那我大概知道他为何对你二人态度如此天差地别了。
    沈鹤之笑了笑:终归是亲疏有别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行吧,亲疏有别就亲疏有别,他家大崽子也不靠秦越骞帮忙,没了师尊也不可能变成可怜虫,不是还有他在吗?
    六安对沈鹤之道:其实也没差,他以前也是这么对你,也没有因为来了一个杨宇丞而怠慢你,咱们还是该修行修行,该历练历练吧。
    沈鹤之自然没有别的意见:小祖宗说的是。
    说起来,六安先前还说要看看杨宇丞那小子的气运,结果因为大崽子师尊的态度,他就给忘记了。
    现在要看,还得等到下一次与杨宇丞相见?想了想,六安又没什么兴趣了。
    算了,他管杨宇丞有什么气运作甚?虽然是他家大崽子的师弟,但实际算起来和沈鹤之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人家师尊那几位师兄弟才是一国的呢,还是顺其自然吧。
    六安与沈鹤之在练功房中说了一会儿话,调整了一番心情之后,便重新投入到修行中去了。
    在南天灵会的几个月,沈鹤之已经成功将实力稳固在金丹初期,如今进入积累能量的时候,他还需要将自己的招式提升一番,以匹配自己的实力,未免招数发挥不出自己应有的威力。
    为此,六安琢磨着,应该是时候让沈鹤之外出历练一番了。
    现阶段,除了乌丛山那次,沈鹤之接触的都是正统门派的弟子,手段也大多光明正大,少见有玩阴的。
    这对沈鹤之来说,倒不是件好事。
    在修真界中,总归要经受些挫折考验才能变得更强大。日后所遇到的敌人,不可能人人都光明磊落,若是没有经验,一不小心着了那些阴险狡诈之辈的人的道,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趁现在有机会,沈鹤之如今实力也达到金丹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说不定有机会会一会修真界的野路子。人生在世,总要走那么一遭的嘛。
    其实,若不是这个修真界灵气充足,修真者的实力普遍偏高,六安早就催促沈鹤之离开宗门外出历练了。
    只是考虑到这个修真界的实际情况,六安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拖延罢了。
    当然,目前,六安也只是将此事提上日程,还没打算立刻动身。
    因为沈鹤之一行从南天灵会回来之后,各自散去之前,长老曾特意叮嘱过,取得南天灵会前一百五十位以内名次,以及成功在南天灵会上晋升至金丹期的弟子,近期不要离开宗门未免错过之后的宗门奖励。
    这段时间,六安想了想:不如,你去碧云台找人切磋?
    这些内门弟子,以为有个杨宇丞就能踩在大崽子头上了?不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看看自家大崽子的真正实力,实在是不解气。
    沈鹤之哭笑不得:小祖宗,我如今已是金丹期修真者,前去碧云台怕有以大欺小之嫌。
    金丹期的内门弟子已经分有山头,大多都是各自潜修,或者开始招收徒弟进行教导了,少有会去碧云台晃悠的金丹期修真者,便是去,也不是去与人切磋的。
    所以,碧云台大多都是筑基期修真者。沈鹤之这个金丹期的修真者若要去切磋,莫说用什么招式,光是放出金丹期的威压,估计都要倒下一片了。
    那简直就是欺负人。
    六安哼哼两声,这些人自己好意思看不起他家大崽子,等他家大崽子真正发威的时候,难道还有脸嚷嚷不公平不成?
    不服气也得忍着!
    当然,虽然这样做挺解气,但也只是想想,真正要这样做是不行的。
    就在六安一边同沈鹤之喂招,一边思考怎么打发接下来这段时间的时候,两人先前讨论的对象,那位沈鹤之新出炉的师弟杨宇丞前来小院拜访了。
    六安察觉到越来越靠近的气息,变成小狐狸,撤去院中的阵法,跳到了沈鹤之的肩头。
    好像是掐着点一般,六安刚刚将小院恢复原样,外面杨宇丞的敲门声便响起了。
    杨宇丞的声音不大不小,也没有特意用上灵气:恩公,杨宇丞前来拜见,不知恩公可有闲暇?
    以修真者的感知力,对自家洞府附近的气息自然是了若指掌,若有心,再小的动静也能察觉到。若以灵气呼喊,反而可能打搅到正在修行的人,倒是一种无礼之举。
    杨宇丞在修真界三年,对修真界的潜规则也有些了解。他对沈鹤之恭敬,自然不会不知礼数。
    沈鹤之没有与他为难,在杨宇丞刚刚开口的时候,便已经打开了院门,让他进来。
    沈鹤之的院落布置得并不花哨,尽管他曾经是凡间的皇子,他院中更多的是一些不知名的器具,虽叫不上名字,但定然是与修行有关的。
    杨宇丞一进院门,便看到了坐在一方简单削成的石椅上的沈鹤之,他怀中,则是那只不论什么时候看,都永远保持那么一点大的小狐狸。
    宇丞拜见恩公。杨宇丞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沈鹤之从石椅上起身,示意他不必如此,你我如今身为同门师兄弟,也不必在乎先前的那些恩怨。
    杨宇丞摇摇头:恩公对宇丞有恩,即使如今成为同门师兄弟,也不能改变,宇丞自当牢记于心。
    沈鹤之见他如此固执,也不想与他争辩这些: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杨宇丞道:拜入刑主门下实为侥幸,倒不知银刑主正是恩公的师尊,先前得知后,宇丞便很是高兴,本想早早拜会,不巧恩公有要事离开了宗门。
    如今恩公回来,宇丞理当正式前来拜会恩公。
    你有心了。
    沈鹤之见似乎他不是来坐坐便离开的,便冲石椅对面的那张椅子伸了伸手,请他坐下。
    杨宇丞倒也没有矫情客套,两人就坐在石椅上说话。
    沈鹤之道:我离宗年余,回来之时方才听说师尊新收了一位亲传弟子,是一位三年便达到筑基期的天才。那时我还猜测会不会是你,倒不想世间真有如此巧合。
    杨宇丞听沈鹤之提起他筑基之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此事实在不值一提,我这筑基实在仓促,差点就断送了前途。
    怎么说?
    六安跳到沈鹤之的膝头,望着杨宇丞,听他说话。
    当初蒙恩公为宇丞隐瞒灵根之事,杨家见我不堪造就,果然把我当做隐形人。杨莹书身具三灵根,被杨家收入外门做了外门弟子,与她一道的二人,也收入外门,做了杨莹书身边的杂役弟子。
    杨莹书本想叫我做她的杂役弟子,跟在她身边,却被我拒绝了。
    杨宇丞自嘲的笑了笑:一朝身份颠倒,宇丞心中也不是没有怨,只是为争一口气,倒也越发拼命修行。
    杨宇丞既然是五福灵根,修行的速度自然不会很慢,为了不被杨家人发现,再被假惺惺的接回去,杨宇丞一直在外历练,几乎未曾回到凌乾仙宗。
    他的经历倒是颇为精彩,比沈鹤之这个按部就班的正统修真者可要丰富得多了,经历几番生死又得到一些奇遇之后,他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达到了练气十层。
    杨宇丞摇头叹息:我往日都绕着杨家之人走,达到练气十层之后本想稍适休息,沉淀一番,谁知在半途遇上了杨莹书三人,不慎起了冲突,实力便暴露在杨家面前。
    不足三年就达到练气十层的天赋,杨家怎么可能放过。很快杨宇丞便无法清净,他百般推脱,到后来杨家甚至软的不行来硬的,要将杨宇丞强行抓回去。
    杨宇丞自然是不肯的,他听说三年之内达到筑基期便能破格晋入内门,或许就能摆脱杨家,便在与杨家冲突之时,用秘法强行突破到了筑基期。
    而这样的动静,就引来了外门刑主秦越骞。也是因此,在秦越骞向杨宇丞伸出橄榄枝后,想要尽快摆脱杨家的杨宇丞也没有多考虑,便直接答应下来。
    杨宇丞快速向沈鹤之说起了这三年的经历,或许是因为沈鹤之多次助他的缘故,杨宇丞对沈鹤之倒也没什么隐瞒之处。
    不过,沈鹤之能感觉出来,接下来的话,才是杨宇丞前来拜访他的真正原因。
    师尊助我脱离了杨家,让我能够在内门安心修行,我对师尊自然是十分感激。只是
    杨宇丞犹豫了片刻,不知在恩公眼中,师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趴在沈鹤之膝头的小狐狸扬了扬眉,杨宇丞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感觉到秦越骞对他的态度十分诡异?
    沈鹤之推测杨宇丞的心思,面上道:师尊自然是威严稳重,实力强大的长辈。
    杨宇丞心中很是纠结,面上也显露出来一些。
    他想了想,还是豁出去道:恩公请容许宇丞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觉得师尊待我的态度,与一般的师徒颇为不同。
    沈鹤之略一挑眉:何以见得?
    师尊常常向我打听生平家事,看我的目光也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且对我异常的纵容,全然不像寻常师徒,叫我甚是惶恐。
    杨宇丞或许是早年被人欺负惯了,如今遇上一个对他好的,他倒是有些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沈鹤之对他的想法并不觉得奇怪,若换做是他,他也定然万分怀疑。
    杨宇丞望着沈鹤之:不知,恩公是否知道其中缘由?
    沈鹤之道:师尊之事,我不敢妄议,也不甚了解,恐怕无法帮你。有关杨宇丞的身世,也只是沈鹤之与六安的猜测,做不得准,也不可能说与杨宇丞听。
    师尊若亲近你,关爱你,你也不必惶恐,受着便是。总归不会出于什么不好的目的,这一点你且放心。
    至于内中是否有其他缘由,日后总归会知道的,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杨宇丞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是,师尊一片好心,我这般犹疑,实为不该。
    多谢恩公开解。
    小狐狸在沈鹤之的膝盖头蹭了蹭下巴,他家大崽子真是好心,还给杨宇丞开解。
    沈鹤之也不是顺口一句话罢了,场面话谁不会说,更何况,他也不至于玩迁怒这套,他淡淡道:一家师兄弟,何必说这些。
    对了,杨宇丞想了想道:师兄近日可有空闲?
    嗯?
    杨宇丞擦了擦储物戒指,取出一个黑色的碎片,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是宇丞在一次拍卖会上偶然拍下的两块碎片。说着,他就拿出了另一块。
    两块碎片一般大小,却并不规则,放在一块儿似乎也拼凑不出什么形状来,难以想象这碎片没有碎裂以前是个什么样子。
    我研究了一番,一开始不甚明白,后来无意间得知,此物极有可能是打开一座秘境的信物,只要集齐这些碎片,拼凑成完整的信物,便有机会打开秘境。
    杨宇丞对沈鹤之道:不久前,我在五灵榜上看到有人发布此任务,似乎是在寻找持有这种碎片的修真者,打算将人与碎片凑齐,一同前去秘境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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