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任清手中长鞭脱手,被祝流牢牢掌握,一时无法收回,他本人就完全暴露在木椎之下,无法举鞭回防。
    眼看梅任清要硬生生挨下那恐怖的木椎攻击,他却是不慌不忙,宽大袖摆一拂,整个人竟如风中落梅,轻柔的腾挪开去,从容躲过木椎的攻击。
    梅任清一边闪躲,一边操纵长鞭对祝流攻击,鞭影梅花几度开阖,美不胜收。祝流转而将木椎重新合拢,化作一张镂空的尖齿木网,对梅任清围追堵截,擂台上的比试一时陷入拉锯。
    两人实力几乎不分上下,打了个天昏地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这次内门小比中,耗时最长的比试。
    嗡,厚重的钟声自擂台一侧响起,这是比试即将结束的警钟。
    未免比试时间过长,内门小比规定了比试的最长时限。如今还有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之后还不能分出胜负,便会由擂台长老决定胜出人选。
    擂台上的比试气氛变得越发紧绷,比试的两人也各自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而这时,沈鹤之却微微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他惊讶的对六安传音:梅任清要突破了?
    六安抖抖耳朵:不错,他本就在突破的边缘,应该正是为了突破的契机,才破关而出参加这场内门小比。如今他在对战中触发契机,马上就会突破金丹期。
    沈鹤之听后,就明白小祖宗所说的双赢是什么意思了。
    祝流与梅任清原本一时之间还无法分出胜负,但如今梅任清即将突破金丹期,那么这场比试胜出的必然就是祝流。
    毕竟内门小比乃是筑基期的比试,一旦梅任清突破到金丹期,他就失去了比试的资格。
    一个赢得了比试,一个突破了金丹期,不是双赢是什么?
    梅任清不会傻到压制自己的修为去赢得这场比试,如果他足够清醒,很快他就会自行认输,准备突破金丹期了。
    果然,下一刻梅任清的攻击就戛然而止,祝流见此,也立刻停下手中的攻势。
    我认输。
    梅任清丢下这一句话,便从擂台上飞身而下,落在擂台不远处的一方石台上,主持内门小比的长老突然道:所有弟子速速退离擂台百丈。
    长老话一落,下方观看的内门弟子就纷纷行动起来,各施手段,一时间,整个擂台周围一片五光十色。
    沈鹤之抱着小狐狸,轻盈的风灵力拂动,从容退出老远。
    远离擂台的弟子们一个也没有离去,以擂台为中心,空出了一个百丈的范围,将梅任清团团围起来。
    他们都是筑基期的弟子,下一个阶段便是金丹期,如今正巧有一个即将突破金丹期的人在眼皮子底下,他们如何舍得离开?还不知道抓紧时机好生观摩汲取经验,好为自己突破金丹期做准备吗?
    沈鹤之也明白小祖宗所说的好处是什么了,他如今虽然刚突破筑基中期不久,但对于沈鹤之而言,金丹期不是什么遥远的事。
    能近距离观摩其他修真者突破,若能从中领悟什么,岂不是对自己的修行有好处?
    方晟与玉奇昕站在沈鹤之附近,他们眼下也不顾上说什么话,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梅任清的身上。
    附近空出来,梅任清心也静了,他开始从储物戒里往外掏东西,而同一时间,梅任清的头顶也有一股沉重的威压降临。
    天色突然黑了,一朵黑云不知从何而来,悬停在梅任清头顶。黑云翻滚吞吐,不多时,就形成了一大片乌黑的云幕。
    云幕中心,隐隐有紫色的电光闪过,看得人心神发麻。
    沈鹤之喃喃:那就是天劫。
    修真者的修行生涯总共要经历三次雷劫,筑基期突破金丹期一次,为一九小天劫,修真者共要经历九道天雷,度过之后,方可晋升金丹期。
    第二次为元婴期突破分神期,为三九中天劫,修真者共要经历二十七道天雷,度过之后方可晋升分神期。
    第三次,便是渡劫期的飞升雷劫,为九九大天劫,总共八十一道天雷,渡过之后,便只等着修为大成飞升仙界了。
    眼下,就是一九小天劫。
    这是沈鹤之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雷劫,也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天地之威。
    他心中,由衷生出一股敬畏之心,为着那天威化身的雷云。
    看得久了,他的眼睛便生出一股刺痛之感,好像冒犯了某种存在的威严,身体也被那股力量笼罩,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看着它,莫要转移视线,六安的传音在沈鹤之脑海中响起,无论多难,也要将这次雷劫从头看到尾,不得退缩。
    沈鹤之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第九十二章
    并不只沈鹤之一人有这样的感觉,所有围观的弟子都是如此。那翻滚的劫云中凝聚的天地之威,哪里是这一群连渡劫的资格都还没达到的筑基期弟子能够承受得住的?
    饶是如此,在场的人也不愿放弃。有多少晋升金丹期的修真者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渡劫?几乎没有。
    渡劫这样危险的事,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功亏一篑身死道消,谁会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拿修行的前途来冒险?所以大多数修真者都是选择找一处隐秘的渡劫之地,安安稳稳的渡劫。顶多,邀上一些绝对能够相信的亲友护法。
    今天这样的机会,或许错过就再也遇不上了。
    梅任清选择在此处渡劫也是有风险的,但一来他突破在即、别无选择,二来有长老在,长老也会尽可能的替他挡下这些外来的危机。否则堂堂凌乾仙宗内门弟子在宗门中渡劫都不能护住,岂不是叫人笑话?
    多方因素促使他选择在此处,现在他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应对雷劫了。
    那条细长的鞭子悬浮环绕周身,一座阵法布置在周围,一堆中品灵石放在身侧,以供雷劫时补充灵气。
    除此之外,还有好一些灵符等物准备得十分充分,看来对于渡劫之事,他是早有预料的。
    雷劫积蓄能量,留给了梅任清充分的准备时间,等那团劫云开始酝酿天雷时,梅任清已经将先前在擂台上的消耗弥补完全,让自己的身体状况恢复到了巅峰。
    沈鹤之忍受着眼睛的刺疼和雷劫的压力,一手抱着小狐狸完全不敢使劲,而另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捏在一起。
    终于,在劫云濒临爆发的沉重压力快要将人的脊梁给压弯的时候,一道紫中泛白的闪电倾泻而下,瞬间落到梅任清的头顶。
    天地的威力总是让人震撼,那一道赛一道粗的闪电接连劈下,几乎不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饶是梅任清准备充分,在天劫的威力之下,也显得尤为狼狈。第一道天雷时,他是从容的,而接下来,他几乎是手忙脚乱。
    阵法被天劫劈得七零八落,阵盘也碎了,防御阵法彻底报废,手边符纸散落一地,看起来很是凌乱。
    唯一让人觉得还算安心的,是那条自始至终守在梅任清周身没有受到一丝创伤的长鞭,有它在,梅任清如今看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只是,天雷劈到第六道时,戛然而止了。劫云停止酝酿天雷,再度开始积蓄力量。
    乌黑的劫云变得越发深沉,内中蕴含的能量也越发恐怖。
    所有人都意识到,劫云,在酝酿着一记大招。
    劫云想要将最后三道天雷同时劈下。六安望着那片翻滚的乌云,眯了眯眼睛。
    对于已经渡过四次天劫的六安而言,眼下梅任清的小天劫只不过是毛毛雨,他也很能弄清楚劫云的每一步动作是什么含义。
    天劫都有定数,一九天劫,三九天劫,九九天劫,每个天劫的天雷数量都是确定的。
    但每个人渡劫的情况,却又是不同的。
    虽然天雷的数量确定,但每一道天雷的能量强弱,天雷劈下的顺序和间隔也是各不相同。
    比如六安自己,上辈子他所渡的金丹期小天劫,准确来说,劫云只释放了两次能量。
    第一次便同时劈下三道天雷,第二次更是直接将最后六道的力量同时倾注,那样的力量何其恐怖,一向心态平和的六安都差点被劈出了心理阴影。
    而挺过那次之后,六安便觉得再也不怕所谓的雷劫了。
    没想到,分神期的雷劫更过分,第一次上来就给了他九道天雷,每一道天雷所蕴含的能量与金丹期的雷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其中蕴含的能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而第二次更可怕,足足十八道天雷从天而降,简直像一道天雷的瀑布,别说在他渡劫时给他捣乱了,其他修真者若在附近,只怕看上一眼都能吓破胆。
    六安有时候觉得天道是不是看自己不顺眼,以至于每次他渡劫的时候都这般刁难于他。
    但事实上,六安的两辈子都可以称得上顺风顺水。哪怕会遇到一些无法避免的坎坷,也能很快翻过去。
    六安就想,或许天道是看自己太顺利,所以才用这样可怕的雷劫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辈子从头开始,不知道是不是重新经历的缘故,尽管小天劫与中天劫的情况还是和上辈子一样,但渡劫起来却是轻松了好多倍。
    就是当初偷偷在深山密林渡劫的时候,吓死了不少山中生灵,害他为弥补这一因果忙活了好一些时日。
    以六安的经历来看,梅任清眼下的天劫只能说是最普通,最简单的模式,毫无挑战性。
    不过,这样的雷劫在沈鹤之这个头一回经历天劫的人眼中,却是极为可怕了。
    先前那六道天雷,每一道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接下来的三道齐发,又会是怎样的恐怖?
    在六道天雷中坚持下来,已经稍稍适应了天地威力的沈鹤之既紧张又期待,同时也好奇这位渡劫的修士,究竟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最后三道天雷酝酿得尤为漫长,梅任清的雷劫从天明渡劫到天黑,又从天黑进入了破晓。
    而那期待已久的三道天雷,正赶上那第一缕天光,带着千钧之力划破漆黑的夜空,撕裂天幕而落。
    梅任清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吐在那条长鞭之上,身边的一堆中品灵石瞬间化为飞灰,他白着一张脸,挥鞭迎上那三道扭缠而来的天雷。
    滋
    泛着红雾的绿光大亮,与泛白的紫色雷光碰撞一处,轰然炸裂,光芒四溅。两两相击的能量形成一股巨大的冲击,像四周扩散开去。
    后腿!一直关注梅任清渡劫的长老在他催动长鞭时,便早早大喝一声。
    那股巨大的能量眼看要扩散开来,先前已经退出百丈之远的弟子们再度向后退去。
    六安却是对沈鹤之道:莫动,运气抵挡!
    哪怕六安不提醒,沈鹤之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不过是筑基巅峰修真者对抗天劫之力的余波,连天劫都算不上,他为何要退缩?
    丹田高速运转,体内的风灵力将全身包裹,足下运力一定,就将自己牢牢的定在了原地,做完这些,那爆发的余威也已经来到面前。
    沈鹤之!
    玉奇昕与方晟已经跟着大部分弟子退出老远,回神四顾时,才发现沈鹤之竟然还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人也留了下来,并未离开,那三个内门筑基期弟子中的佼佼者也在其中。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了,退走的一行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十来人的身形被扭曲视线的能量余波所淹没。
    沈鹤之向来有分寸,方晟道:你看那些留下的人便知,这样看来,他们能够有此实力也是应当的。
    玉奇昕奇怪的看了方晟一眼:难得竟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方晟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过我倒不是担心沈鹤之,玉奇昕道:他这个小怪物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担心他那小祖宗,沈鹤之是皮糙肉厚,但那小狐狸这么脆弱,他逞强没什么,他那小狐狸出了什么好歹,我看他往哪儿哭去。
    方晟摇摇头:不过是只狐狸。
    围观的弟子后退的速度还算快,那余威到达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对他们无法再造成威胁。
    余威过后,他们对中心的情况便尤为关注。
    梅任清究竟渡劫成功没有?留下的那十来个人又怎么样了?是成功顶住了余威,还是在能量中变成了狼狈?
    扬起的风沙渐渐平静,眼中的景象也慢慢清晰。
    最先显露在眼中的,是那些个没有离开的人。他们被余波向后冲出一段长短不一的距离,有些受到了轻微的损伤。
    但总得来说,能够有信心留在原地不动的人,都不是实力不足瞎逞强。
    而这其中,还有四个尤为突出。
    他们不但将自己牢牢的定在原地,未曾挪动,身上甚至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顶多不过是身上的衣衫有些微凌乱。
    一直备受关注的三人不用多说,另还有一位曾在四十进二十的比试之中一招将高出他一个小境界的对手打下擂台的黑马,也就是那个名为沈鹤之的年轻人,更是让人惊讶万分。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连灰尘也没有沾染上分毫,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是这四人之中,唯一的一位筑基中期。
    前途无量。
    一时间,众人的心里都蹦出了这样一个词。
    这少年才不过筑基中期,竟然就能与那三个内门筑基弟子顶尖的高手并肩而立,除了天赋卓绝前途无量,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形容他了。
    而且,让人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他如今才十七岁。
    沈鹤之虽不常出现在内门的场合之中,但少有的几次出现都不是默默无名,所以想要了解他的情况,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行速度,如果没有意外,成为核心弟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在众人感慨沈鹤之实力的时候,沈鹤之身上似乎有了一些动静。众目睽睽之下,一只小小的狐狸从沈鹤之的怀里蹿到了他的头顶。
    小狐狸十分活泼,跳到他头顶之后,就开始在他的头发上踩来踩去,似乎是在撒气。
    众人心里又是一番震荡,难道说在对抗天劫余波的时候,他还分心照顾着那个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小东西?
    带狐狸的年轻人,彻底在凌乾仙宗内门扬名了。
    而这个时候,为众人所震惊的一人一狐却旁若无人的传音交流。
    六安对沈鹤之说:方才那余波裹挟风之力,你却忘了借力打力,将自身的力量作为抵挡实在浪费,只能算勉强合格。
    沈鹤之感受着头顶上,想让他长记性的小祖宗轻柔的力道:下次鹤之定会注意。
    第九十三章
    在最终比试之前,沈鹤之借这一场渡劫的余波大出了一次风头,虽然他本意并不是如此,但其他的内门弟子总归会忍不住拿他将其他几个内门筑基期高手作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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