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侍卫“唰”地把刀拔了出来,眨眼工夫就一左一右架到了季东河脖子上。
    楚楚吓得往后一缩,她可从没见过王爷发火的模样,脸色阴沉得吓人,目光跟刀子一样又冷又利,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别说楚楚没见过,俩侍卫也没见过萧瑾瑜火成这样,就连景翊也有日子没见过了。
    季东河也被萧瑾瑜的反应惊了一下,他以为这个人一直就是那么冷冷静静的,对任何事都是冷冷静静的……
    “季东河……”萧瑾瑜紧抓着惊堂木,指节凸得发白,声音冷得像是要把季东河生生冻死在这儿一样,“本王想给你留点脸面,是你自己不要脸……你妻子新婚不久就被谭章侮辱,为保你官声隐忍不言,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暗中知晓之后不为自己妻子讨公道,反因为那点脸面起杀妻之心,实在禽兽不如……事发之后非但无心悔改,还怕本王查出真相蓄意谋害本王,实在居心叵测……拉出去立即处死,城门口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两侍卫眨眼工夫就把季东河足不沾地地拖了出去。
    萧瑾瑜合起眼睛,慢慢稳住呼吸。
    楚楚见萧瑾瑜脸色从一片阴沉变成一片惨白,担心地凑过去,小声道,“王爷,你别生气……”
    萧瑾瑜深深吐纳,轻轻睁开眼睛,还没开口,突然一阵头晕,手还没来得及撑住案桌,眼前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41糖醋排骨(二十一)
    眼见萧瑾瑜一下子倒在案桌上,楚楚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扶他。
    “王爷,你怎么啦!”
    景翊脸色一变,刚闪过来还没来及出声,就听顾鹤年从屏风后面急急地喊了一句,“别碰他!”
    景翊就势把楚楚往一边拦了一下,顾鹤年一溜小跑从屏风后奔过来,边跑边气急败坏地道,“你刚碰过尸体……”景翊一眼瞪过去,顾鹤年脚下一顿,舌头也赶忙转了个弯儿,“……手上脏,别碰他!闪开闪开,都闪开……”
    顾鹤年干咳了几声凑过来,抓起萧瑾瑜的手腕搭了下脉,神色渐缓,这才有了点儿客气的意思,沉声道,“景大人,劳烦你把王爷送到后堂……”
    景翊一脸正色,“好。”
    “娘娘,您去好好洗漱一下,熏过皂角苍术再来伺候王爷,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儿……可别又嚷嚷着说老夫骗人了。”
    楚楚急得要命,可听老大夫这样说,又见景翊都乖乖听这个老大夫的话了,也赶忙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楚楚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景翊刚要推萧瑾瑜走,五个屠夫里的账房醒过了神来,忙道,“大……大人,小的们怎么办啊?”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再跪会儿,王爷醒了再说。”
    “……”
    ******
    萧瑾瑜在脏腑里一阵剧烈的绞痛中醒过来,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侧头向床下吐出一股暗红的血来。
    顾鹤年这才收了针,喂给他一颗药丸。
    “王爷,可感觉好些了?”
    看清床边的人是顾鹤年,萧瑾瑜勉强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半坐起来,“多谢顾先生……”
    顾鹤年摆摆手,“王爷客气了……要不是老夫老眼昏花不识小人,也不至于害王爷险些送命。”
    “是我自己不慎,先生无须自责……还要多谢先生配合,为我守此秘密……”
    顾鹤年看着有气无力还在跟自己礼貌客气的萧瑾瑜,摇头叹气,“王爷恕老夫多句嘴……难怪你年纪轻轻却有油尽灯枯之势,居然是在服凝神散……”
    萧瑾瑜轻蹙眉头,“顾先生怎么知道凝神散……”
    顾鹤年苦笑摇头,“此药是我大徒弟独创,我怎么能不知道?”
    萧瑾瑜微愕,“您是……”
    顾鹤年摆手,“已然是行将就木的老朽一枚,不值一提……”顾鹤年拧起眉头,沉声道,“王爷,这药确实能聚一时的精神,可是以耗损本元为代价的,王爷本就先天不足,又尸毒入骨,再加上风湿缠身,实在耗损不起啊!”
    萧瑾瑜清浅苦笑,“叶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没法子的法子……自染了尸毒之后,即便身体最好的时候,若不服此药,一场堂审也熬不下来……”
    顾鹤年捋着白胡子叹气,“若早个一年半载,老夫或还有法子可以给王爷试试,如今毒深入骨,老夫实在爱莫能助……倒是有一样,此事王爷还应尽早告诉娘娘,以免……”
    萧瑾瑜不轻不重地打断顾鹤年的话,“多谢顾先生。”
    顾鹤年微怔,半晌轻叹,摇头,“王爷客气了……”
    ******
    楚楚洗漱干净,仔细熏了皂角苍术,被景翊带到那间屋子里的时候,萧瑾瑜已经衣冠齐整地坐在轮椅里了,虽然脸色难看得很,可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
    楚楚奔到萧瑾瑜身边,紧张地看着他,“王爷,你……你刚才怎么啦,吓死我了!”
    “没事……”萧瑾瑜淡淡应了一声,就对景翊道,“我马上启程,你在这儿把剩下的事了结,然后回京。”
    景翊一愣,看着萧瑾瑜的脸色,“现在启程?”
    萧瑾瑜点头,模模糊糊地道,“免生是非……”
    景翊看着萧瑾瑜说不出来怎么怪的神情,反正再问都是一样的结果,索性应道,“我这就让你那俩侍卫准备。”
    “好……”
    ******
    直到被侍卫搀上马车,扶到床上躺下,马车跑了好一阵子萧瑾瑜都没再说一句话。
    楚楚憋不住了,咬咬嘴唇凑到萧瑾瑜床前,“王爷,我错了……”
    萧瑾瑜微怔,侧过头来看见她一副一本正经来认错的神情,“哪错了?”
    楚楚憋得小脸通红,“我……我在大堂上拿板子打人了。”
    萧瑾瑜不知道她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起这个了,一时好气又好笑,“你不是说,郑县令都是这样干的吗?”
    楚楚急道,“可六扇门的神捕都不是这样的!”
    萧瑾瑜哭笑不得,没心思也没力气跟她理论这些,“知道错了就好……”
    楚楚一下子扑进萧瑾瑜怀里,“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不理我!”
    “没有……”
    “你就是不愿意理我了!”
    听出来一点儿哭腔,萧瑾瑜无声叹气,抬手在她背轻轻拍了拍,“不是不理你……我有点不舒服。”
    只要一想起季东河的那句话,那抹冷笑,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揪住一样。
    以至于一刻都不想在上元县停留了。
    以前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楚楚赶紧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他,“王爷,你哪儿不舒服呀?我给你拿药去!”
    “不用……我躺一会儿就好。”
    楚楚给他塞了塞被子,把炭盆拉近了床边,趴在床边满脸担心地看着萧瑾瑜。
    萧瑾瑜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样一声不响地直直盯着看本来应该窘得别扭,可偏偏那股揪着难受的感觉竟淡了不少。
    “时候不早了,你也睡吧……”
    楚楚乖乖地道,“好。”
    楚楚站起身来刚要扶他,萧瑾瑜拦了她一下,“你睡里面……床不宽,别掉下去。”
    楚楚摇头,“不行!你要是掉下去怎么办啊!”
    萧瑾瑜苦笑,“不会,我动不了……”
    楚楚脱了外衣爬上床,钻进被窝就把萧瑾瑜紧紧抱住,萧瑾瑜惊得身子一紧。
    “楚楚,你……你干什么?”
    “我抱着你,你就掉不下去啦。”
    “……”
    萧瑾瑜本来还有点儿朦胧的睡意,被她这么一抱睡意全没了,直挺挺躺着一动不敢动。
    楚楚抱着抱着突然冒出句话来,“王爷,你太瘦了。”
    “是吗……”
    楚楚隔着衣服摸上他的肋骨,“都能摸到骨头了……王爷,你能不能别生病了?”
    被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听着这么满是心疼的一句,萧瑾瑜浅浅苦笑,“后悔让皇上下旨了吧……”
    楚楚在他怀里使劲儿摇头,“不后悔!”
    “我要是一直这样病着……也不后悔?”
    “不后悔!这样我就不怕你会像季大人那样,一生气就杀了我,再把我吃了。”
    萧瑾瑜满头黑线,这小脑袋瓜儿怎么什么都敢想,“……你不把我吃了就好……”
    楚楚摩挲到他瘦得突兀的锁骨,“我才不会吃你呢,你身上一点儿肉都没有。”
    “……”
    “你生气啦?”
    “没有……”
    楚楚急得趴到他胸口,“你别生气,其实没有肉也挺好的,我也挺喜欢啃骨头的!”
    萧瑾瑜正担心她再说下去真要在自己身上咬一口,就听楚楚突然叫起来,“呀!王爷!你还没给凤姨赏字号呢!”
    萧瑾瑜半松了口气,“放心,我赏过了……”
    “赏过了?什么时候赏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呀!”
    萧瑾瑜只是笑。
    “那你给她赏了个什么字号呀?”
    “等回京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听着回京俩字,楚楚抿了抿嘴唇,突然一脸正色起来,郑重地看着萧瑾瑜,“王爷……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儿呀?”
    她这样趴在他胸口,这么抱着他,还有着啃他骨头的心,他还能说什么,“嗯……”
    楚楚眨眨眼睛,看着萧瑾瑜小声道,“等到了我家,你能不能就跟先前一样,说自己是安老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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