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马车里的两个人,却全程都很和谐,在敲定和离之后,戚如翡又问起沈琢华京的特产来。
    她来华京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
    但想到寨子里乌泱泱的人,戚如翡对特产提了要求:“不能太贵,也不能太重,不然买不起也领不动。”
    沈琢:“……”
    默了两息,沈琢道:“阿翡要不带点华京的土回去?”
    既不用银子,还不重。
    戚如翡一脸‘你在逗我’看着沈琢。
    她是脑子有病吗?千里迢迢从华京带土回去?
    “带土好像不合适,”沈琢叹了口气,老实道:“我身子不好,平素很少出门,华京有什么物美价廉的特产,我不太清楚,不如我回头帮你问问阿瑜?”
    沈瑜长于华京,这个他应该门清。
    戚如翡道:“不用,我自己去找花孔雀。”
    沈勉之平素忙于政事,沈瑜最近便疯的没边儿,又跟狐朋狗友厮混了一日,到月上中天,才拎着一壶酒回来。
    刚走到月拱门,就见院中有个人。
    沈瑜今晚被灌了不少酒,兼之他院中灯笼有些暗,他只模糊看到了个人影,他膝盖发软,嘭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沈瑜张嘴就道:“爹,您怎么来了?”
    魏晚若平素早眠,沈琢又从不来他院中,沈瑜下意识便觉得,来人是沈勉之。
    却不想,来人极轻极快笑了声。
    沈瑜一怔,就见来人站从院中走过来。
    一身水绿色裳裙,坏笑道:“我来看你啊!”
    不是戚如翡是谁。
    “你你你——!”
    沈瑜顿时气的半死,扶着月拱门站起来,怒道:“你这个死女人,你连我爹的便宜也占?”
    戚如翡:“我占你爹什么便宜了?”
    她好像确实没占他爹便宜,而是——
    “你连我便宜也占?”说完之后,沈瑜觉得还是不对,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本来脑袋就不清楚,兼之被戚如翡这么一气,更不行了。
    沈瑜没好气道:“你找我干什么?”
    “我想问问,华京有没有什么,又便宜又轻的特产。”
    沈瑜现在脑子不清楚,他只听见了个便宜,顿时看向戚如翡的目光里,全是鄙夷。
    买特产要求便宜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抠不死你丫的!
    戚如翡不耐烦道:“到底有没有?”
    沈瑜点头:“有的。”
    “什么?”
    戚如翡凑过去。
    就听沈瑜一本正经道:“你去买一只华京的土鸡,把它们的毛拔下来,又轻又便宜,刚好也衬你的身份。
    戚如翡听懂了。
    沈瑜这是在骂她是铁公鸡。
    “我看你是活腻了!”
    戚如翡一把揪住沈瑜的衣领,沈瑜立刻就怂了:“别别别动手,我带了醉仙居的梅子酿,我把它孝敬给你。”
    一听有酒喝,戚如翡拳头才松手。
    沈瑜忍痛割爱,将带回来的酒双手奉上。
    戚如翡接过酒壶,拔开木塞,一股酒香瞬间扑鼻而来。华京的酒虽然没有叶城的烈,但喝起来,却有股清香甘甜,别有一番滋味。
    沈瑜头疼,他现在只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回去睡觉。
    他道:“华京有三绝,分别是瓷玉砚,就是价格有点小贵,不过没关系,你随便挑,不够的银子,我给你补上。”
    前面两个,一碰就碎,不好带。
    后面那个砚倒是可以,但是他们寨子里的人全都大字不识,带个砚台回去干什么,显得自己更没有文化吗?!
    戚如翡:“这三个不行,再想想别的。”
    “别的,别的就是吃食了,华京的……”
    “吃的也不行。”
    太远了,说不定路上就坏了。
    “那就酒?”
    戚如翡抽了沈瑜一巴掌,怒道:“你是听不懂又轻又便宜这句话吗?重新想!”
    沈瑜都要崩溃了。
    又轻又便宜,她怎么不直接拿沓茅厕纸算了!
    说到纸!有了!
    沈瑜道:“华京的鹿鸣寺很灵的,华华京人但凡远行,都会去那儿而求个平安符,那里的平安符也算是华京的特产之一。”
    平安符,这个好!
    戚如翡决定就这个了,问过鹿鸣寺的地址后,这才放了沈瑜。
    今夜月亮又大又圆,且月光极亮,似给人间落了一层乳白色软纱似的。
    戚如翡回去时,沈琢正临窗而坐。
    他手中拿了一张纸,眸光落在上面,不知在看什么。
    光线骤然一暗。
    沈琢偏头,就见戚如翡站在窗外。
    她将大半个身子探进来,就着沈琢的手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沈琢答:“和离书。”
    戚如翡哦了声:“那我要在哪儿摁手印?”
    沈琢指了下角一块地方。
    戚如翡拇指在印泥里摁了摁,啪啪在两张和离书上都摁过之后,拿过其中一张,胡乱团了团,塞进衣襟里,然后举着酒壶问:“一起喝个和离酒不?”
    沈琢搁了笔出去。
    戚如翡坐在廊下,后背靠在廊柱上,一脚踩在廊椅上,一脚垂着。
    她脚下是一簇正值花期的茉莉。
    幽幽花香,在夜里散开,夹杂着酒香,颇有几分沁人心脾的意味。
    沈琢一撩衣摆,在戚如翡身侧坐下。
    戚如翡仰头喝了口酒,将酒壶递给沈琢:“来点?”
    沈琢摇头,翻出一只茶盅,浅浅笑道:“我喝茶就好了。”
    戚如翡这才想起来,他身患弱症一事。
    她啧了声,将酒壶收回去,突然有些好奇:“病美人,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有人想杀你啊?”
    这是戚如翡一直很想不通的事。
    沈琢这人,病恹恹的,犯病的时候,感觉随时都能蹬腿挂了。
    就这,为什么还有人老想杀他呢?!
    沈琢啜了口茶,轻声道:“这事有些复杂,阿翡若是想听,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以往每次,沈琢一说这话,戚如翡立马表示拒绝。
    但这次,她却道:“嗯,说来听听。”
    沈琢:“……”
    失策了!
    沈琢眼睫轻碰了一下,笑道:“算了,阿翡很快就要走了,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我以茶代酒,权当今夜为阿翡践行了。”
    “叮——”
    茶盅和酒壶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满打满算,他们俩成亲不过刚刚一月。成亲那日,龙凤喜烛高燃时,没能喝上一杯合卺酒,今夜却在临别前夕,在月下喝上了和离酒。
    但两人喝的都很平和。
    戚如翡喝过酒后,又偏头看了沈琢一眼,问:“那我走了,你行不行啊?”
    她虽只撞见过两次,但也察觉到了,那些刺客不简单,而且从身手上看,也不像是一伙人。
    你行不行?
    沈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话,他被戚如翡这句话逗笑了。
    是真的笑了,不带半分虚假成分在里面的那种。
    沈琢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道:“行的,阿翡没来之前,我不也没命丧他们之手么?”
    “这倒也是。”
    戚如翡听沈琢这么说,便没再提这话茬了。
    两人并肩坐着赏月,一人喝茶,一人喝酒,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酒壶见底的时候,戚如翡同沈琢道:“病美人,你以后要是来叶城了,记得来找我啊!你随便找个人问,他们都知道,我戚如翡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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