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你日理万机,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何翩翩喘了口气,她已经精疲力竭了。
    莲岂眼波泠泠地看着她,对这些话置若未闻,抬步缓缓走近她。
    高处不胜寒,屋顶的风更冷了,何翩翩和莲岂的衣衫都被吹得飞扬飘舞,只是莲岂的衣裳飘起来愈发灵动若仙,而她的飘起来则越发显得身形……丰满。
    何翩翩怒了,她不再后退,而是直接迎了上去,在莲岂微微惊讶的眼神下扯着他下了屋顶,将他按在了墙上:“七叔,我这次来,说好听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难听了就是无屎不入茅房。”
    莲岂眉目一动:“如何?”
    “我在东厂遇见一个人,他和皇上长得很像,说要和我谈一谈。”
    “你和他谈了?”
    何翩翩一怔,没想到莲岂会不问此人是谁,而直接问她和他谈了没有。
    她思索一番,摇了摇头道:“没谈。”
    莲岂闻言轻笑,扬手抚上她的发鬓,弯着嘴角:“翩翩,我记得曾教过你,劫持别人时,一定要连他的手一起制住。”忽然,手臂一紧,整个人转到了何翩翩身后,将她和自己的方向完全调换了过来,身下长腿抵着她的腿,“否则情势很容易逆转的。”
    何翩翩感觉着两腿之间那人的腿,脸唰一下子红了,结巴道:“七叔,你、你先放开我……”
    莲岂眯起眸子,俊雅的面庞泛起了一丝晦暗:“记住了么?”
    何翩翩强忍着心里的悸动别开头不看他,小声道:“记住了,七叔,你先放开我……”
    “不行。”
    什么?何翩翩惊讶地看向莲岂,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拒绝。
    “今日我要好好给翩翩上一课,让你明白,永远不要忘记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夜风拂过何翩翩全身,明明应该瑟瑟发抖的时刻她却觉得浑身燥热。拐角处洒下的月光有些稀薄,映着她眼前那张出奇俊美的脸庞,萦绕着一股朦胧飘渺的霜华。
    莲岂缓缓凑近何翩翩,唇瓣微动,眼睑下盼,凝视着她无措乱看地黑眸,神情软化了些许:“为何去宫里?”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何翩翩就很烦躁,她鼓起勇气与他对视,面无表情道:“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觉得见到的那人有必要向七叔禀报,而七叔又夜留宫中不知何时能归,所以翩翩便自作主张进宫查探虚实,顺便确认七叔是否安好。”
    每一句都是实话,何翩翩说的坦然,莲岂听着也舒心:“那人是洛承轩,他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当今圣上的皇叔,先帝临终前赐封他为轩王,留任京城,位列辅国。”
    “哦。”何翩翩垂着眼,心不在焉道。
    莲岂将双手制着她的姿势换成了单手,腾出来的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异常魅惑:“想知道什么去问留在东厂的档头即可,何必亲自前来,宫中禁卫森严,你就不害怕么?”
    何翩翩撇了撇嘴,抬起眼刚欲说点什么,唇上便传来一丝凉意,她脑子轰隆炸开,全身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莲岂本来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些许,感觉着身下之人紧张的颤抖,喉咙里发出一阵惑人的轻笑,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轻轻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的头压向自己。
    何翩翩已经傻了,十七年来从未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即便是表哥也最多只是拉拉她的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前的人,是推开他还是任由他继续下去?何翩翩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
    “想不到莲公公和尊夫人还有当街调.情的嗜好,本王来的是不是不太是时候?”
    听到这声不疾不徐地讽刺,何翩翩就知道有人为她做出选择了,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赶忙伸手去推身前之人。莲岂趁势松开了她,黑眸一瞬不瞬地转向那个坏他好事的人,神色淡淡。
    洛承轩立在王府护卫之前,脚踩锦靴,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莲公公何以如此看着本王?莲公公夫妇再聚,这不都要感谢本王吗?”
    莲岂牵起何翩翩的手,桃花眼斜勾着洛承轩:“夜风冷清,王爷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府安寝吧。”说罢,略一用力飞上了屋顶,与还在风中凌乱的何翩翩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洛承轩眉目阴鸷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掩唇咳了好几声。
    “王爷,我们还是先回吧?”护卫统领有些担忧地看着洛承轩的脸色,倒是很赞同莲岂的话。
    洛承轩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莲岂他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什么都算得到么,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独揽朝政到什么时候。”说完,又咳了起来。
    “王爷……”护卫统领为难至极地扶着洛承轩上轿,越发赞莲岂的话了。
    东厂。
    烛火通明,亮如白昼,玉勾云纹的宫灯行行列列,看不见尽头。
    何翩翩在房里,站在莲岂旁边,听着东衡汇报的消息,有一瞬间怔愣。
    “督主,雾月清澜传信说,暮君柔死了。”
    ……死了?
    脑子里还清楚地记得当日见到暮君柔时的情景,她虽然口上刁蛮任性,眼神却清澈无邪,性子更是单纯无比,很容易便相信他人。何翩翩对她的印象是极好的,却没想到这样一个姑娘就这么死了。
    “怎么死的?”莲岂睃了何翩翩一眼,垂头淡淡地问。
    东衡的脸色也很难看,说起暮君柔的死讯时声音有微不可见的异动:“……暴毙。”
    “暴毙?”莲岂嘴角一勾,“一个人若是在自己的家里暴毙,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死的原因。”
    东衡未语。
    何翩翩眉目凝重地看向莲岂,眼神复杂,唇瓣微动却说不出话。
    莲岂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翡翠茶盏,对东衡吩咐道:“将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即刻动身前往霸刀山庄查清此事。”
    东衡暗沉的眸子听到这话忽然亮了一下,急忙应下退了出去。
    何翩翩将门关好,不解问道:“不是有雾月清澜在那里吗?为什么还要东衡去?”
    莲岂眼睑垂下,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江湖人性子狂妄不知好歹,我放心不下。”
    何翩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心里却在想,其实七叔也看出了东衡对暮君柔存得那点心思吧?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莲岂起身更衣,天已渐亮,再不睡就不用睡了。
    何翩翩一听这话便响起了在巷子里发生的事,红着脸别开头:“七叔先睡吧,我再坐一会。”
    莲岂也没勉强她,独自上了床闭目休息,漆黑的墨发洒满了枕间,微松的亵衣领口处可以看见精致的锁骨。
    何翩翩心跳如雷,她一步步走到床边,倚在床畔看着睡梦中的莲岂,唇边不自觉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在巷子里时七叔那样对她,是不是代表,他对她并非只是单纯的“叔侄”之情?
    其实他们根本算不上叔侄的,不是吗?
    他是将她当做夫人的,对不对?
    第十六章
    也许是近日来赶路太劳累,也许是需要思虑的事情太多而精神疲乏,莲岂第二天一早竟差点睡过了早朝时间,幸好东衡及时叫醒了他,才避免了他为官以来第一次迟到。
    祥和的阳光透过白纸格子窗洒在他的侧脸上,他半坐床边,由北晏为他提上靴子,微一起身,玄黑的发便如流水般滑过了肩膀,而后身形一转,移至青玉屏风之前,由西策和南谨伺候更衣,束发。
    这些本该是身为夫人的何翩翩该做的工作,但她现在正贴着墙缝睡得香甜,莲岂下床时她毫无所觉,连他为她掖被角、落床帐都没有发现。
    莲岂坐在镜子前,睨着镜中自己清瘦苍白的脸庞,接过属下奉上的茶,也不看他们:“东衡上路了吗?”
    北晏将半月形官帽戴在莲岂头上,恭敬道:“大档头已连夜赶忙霸刀山庄。”
    “带了多少人?”
    “暗卫五人,番子十人。”
    “一个小小的霸刀山庄,也用得了这么多人?”莲岂放下茶杯,神色平静,语气里却透着些冷。
    北晏沉默,西策和南谨也没有答话。
    莲岂淡淡起身,双臂平伸,北晏立刻取下月牙白的披风为他系好,头垂得只能看到他的厚底金边官靴。
    “你们不必全都随我去上朝,留两个在东厂照顾夫人。”莲岂本已侧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回头斜勾了床帐一眼,淡淡吩咐道。
    西策和南谨很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莲岂没再说话,细长的手臂掩着披风迈出房门,出了东厂朝皇宫而去。
    满朝皆知轩王洛承轩身体羸弱久病床榻,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位列辅国却连早朝都很少上,所以他昨晚肯拖着这般身子深夜到访东厂,绝对有问题。今日莲岂上朝,恐怕有场硬仗要打。
    *
    何翩翩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竿,她忘了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当时看着莲岂毫无防备的睡颜,整个心都酥了。但是她也没忘了在皇宫时看到的那幕景,七叔和太后相拥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她酥心的同时头也快炸了。
    心烦意乱地穿衣洗漱,何翩翩正在胡思乱想,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谈话声,她依稀听到其中有“夫人”、“王爷”、“督主”几个词。
    夫人应该指的是她,督主自然就是莲岂,可是王爷……何翩翩一惊,难不成洛承轩又来了?她随便洗了把脸奔出了房门,这一开门,她便愣住了。
    只见西策和南谨门神似的立在门口,身边站着数名番子,目光不善地盯着眼前的几个锦衣护卫。
    “方才不是说你们夫人不在东厂吗?那这个人是谁?”锦衣护卫的首领挥开手中的画卷,将何翩翩的模样与画中人对比了一下后,冷笑道,“东厂之人果然狗胆包天,连王爷的宣召都敢胡乱搪塞。”
    西策皱了皱眉,转头为难地看向何翩翩:“夫人。”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何翩翩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怎么个情况?要打架吗?”说完,作势要去拿刀。
    “莲夫人不必紧张。”锦衣护卫高声道,“我等乃锦衣卫,今日特奉轩王爷之命邀莲夫人过府一叙,却不想被这些闲杂人等拦在门外,已恭候多时。”
    何翩翩指了指自己:“请我过府一叙?”
    “正是。”
    “别开玩笑了。”何翩翩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那群锦衣卫,“我又不认识他……”
    为首的锦衣卫不停地说服自己要忍住忍住,心里却在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阉狗的地方连女人都不正常:“莲夫人也可以当这是传召!”
    呦呵,这就颐使气指上了,趁着家主不在来耀武扬威是吧?何翩翩挑了挑眉。
    “如果我拒绝呢?”她试探性地问。
    数名锦衣卫立刻拔剑而出。
    何翩翩点点头:“我懂了。”转向西策,“打得过吗?”
    西策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唇:“若真打起来东厂自不会怕了锦衣卫,但……”
    洛承轩若是来阴的他们大可张扬地将其赶走,但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来传召,他们却不能反抗了。
    何翩翩叹了口气,她又懂了:“七叔回来你记得告诉他一声,让他去救我。”说罢,迈开步子走到锦衣卫面前,“我们走吧。”
    既然何翩翩肯配合,锦衣卫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他们,领着何翩翩上了去轩王府的马车。
    西策和南谨自然是不肯让何翩翩一个人去的,但锦衣卫挑明了洛承轩只宣召何翩翩一人,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跟着,便只好在暗处跟了上去。
    轩王府建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僻静幽雅,庄严肃穆,大老远便可以看见里面一座座高阁上闪闪发光的琉璃瓦,一缕清风吹过,王府周围还飘散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帝王之家自然是极尽奢华富贵,何翩翩本来已有了心理准备,却仍是在看到了轩王府的内景时呆了一呆。
    她曾到过皇宫那种天下最华丽的地方,自然不会再对富丽堂皇的地方有什么惊讶,但眼前的一切却超乎了她的想象。她原本以为轩王府内该是桂殿兰宫瑶台琼室的,可这一进王府看到的竟是一片清幽雅致的竹林,疏疏密密的风吹过身边,凉爽而惬意。
    再往里边走,入眼便是一汪水色碧绿的人工湖,湖水被微风吹起潋滟的波光,传召她来的那个人正站在静谧的湖边,安闲地撒喂着一旁小池塘里的几尾金鲤。
    听到身后的动静,洛承轩淡淡地转过了身,银色锦袍在阳光下有些刺眼,锦袍下摆处绣着的流光孔雀翎更是将他苍白无色的脸庞衬得越发病态。
    “王爷,莲夫人已经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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