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我错过了很多的事情。”
    早晨还有些恍惚的凯隐正坐在旅馆当中,手里拿着一个现在已经很昂贵的馒头,而他的面前是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一边的洛也黑着脸,尽管他的脸上也和凯隐一样带着回味的意思,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让他有些无法适应。
    嗯,主要是心理上的不适应。
    “我想我也是,只是我觉得那样的事……”
    他不太想在这样做了,毕竟他们还没成年,再说了拿抢来的钱做这种事情,他总觉的怪怪的。昨天完全是因为少年的不服输而脑袋一热就做了,而做完之后的心中只有后悔。然而凯隐却不想让自己的决策出现错误,所以他直接斜瞪着自己的这个自称是瓦斯塔亚霞瑞的伙伴。
    “你感觉怎么样?”
    洛沉默了,他捏了捏手里的馒头,无奈的谈了几口,因为他知道说谎是没用的。而且说真的,那样的感觉他真的觉得特别的棒。
    “我还想要。”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颓废了,活像个斗败了的大公鸡,而凯隐也松了一口气,洛是第一个不想要他命的朋友,所以他也就放松了下来。
    “我也是……”
    他嚼了口馒头,看着洛那有些颓丧的脸,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这种软弱的思想和行为感觉到了羞耻,所以凯隐思考了一下才开口。
    “不过你说的对,这种事我们的年龄的确还是太早了,所以我们想办法努力挣钱,过几年再尽情的做这种事情吧。而且不只是这样的事情,我们可是要在这个世界上大展身手的人,被这样的事束缚住手脚的话,就太丢人了一些。”
    他倒不介意用抢来的钱做这种事,他的观念和洛的观念是不一样的。但是既然这个伙伴讨厌的话,那么他也不介意迁就一下对方。
    而且该死的拉亚斯特!他昨天晚上一直在嘲笑自己!所以虽然感觉很好,但是在弄明白要怎么屏蔽拉亚斯特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他绝对不会再同一件事上被嘲讽两次!
    “……行,行吧。而且你说的对,我们是要在这个世界上大展拳脚的人!”
    洛也总算是提起了精神,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这笑容很快的就僵硬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自己不久之前才告别的那个姑娘正被人狠狠的扔到了大街上,并且很明显是被人打了。而且不仅是他做题晚上遇上的姑娘,就连很温柔的陪伴和安慰着凯隐的那个姑娘,也被人拉扯着扔到了连绵不断的雨幕当中。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听到了旁边桌子上的食客的声音。
    “又是来收税的吗……兄弟会的那些家伙!真的连一点活路都不给那些女孩了吗?!”
    “闭嘴!你是想要被抓走吗?!那些家伙可不管你是不是个好人!”
    兄弟会?
    那个据说要联合艾欧尼亚所有人来对抗诺克萨斯人的组织?
    洛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只是他扭过头想要去和凯隐商量要怎么办的时候,他就看到凯隐正朝着那两个女人走过去,并且手一招,一把红色的镰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于是他的脸色又是一变,兄弟会可不是什么乡下的组织,在艾欧尼亚全境被虚空生物几乎侵占一半的情况下,那些人可时实打实的控制了艾欧尼亚仅存大半土地了!
    至少他不能够让凯隐一个人孤军奋战!
    而同样清楚这件事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拉亚斯特。
    这件事可以说是他安排的,虽然说他当然不知道今天兄弟会的人就来收税了,但是他在进入这个小镇的时候,他就开始用自己超人的感官开始收集情报,就算是凯隐没有按照他选择的人进行仪式,这样的事情依然会出现在凯隐的面前。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这里的事情对拉亚斯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只要是做那一行的人必定会在这个乱世被欺压,不管凯隐选了谁,他都会看到对方被欺压,但是却只能默默忍受的场面。
    这就像是你想要在磁铁堆里找到一个能够吸附钢珠的磁铁一样,只要你伸出手,就能够找到。
    但是拉亚斯特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就教唆凯隐做这样的事情,甚至还用上了自己的感染力去影响凯隐。而是他稍微有些怀念过去了,怀念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他父亲带他去类似的地方的时候。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嘲笑自己,又是怎么教导自己和他的情人顺畅的进行这种事情的,又是怎么带他打猎,带他饮酒,带他找一个新姑娘的。那些在飞升者时期觉得有些不堪入目,一想起来就想要把头塞进沙子里的行为和过往,现在想起来却是那样的温馨和令人怀念。
    不过和身为凡人的父亲一样,曾经不死不灭的他们最终也要迎来自己的终结了,在他没有跟随亚托克斯攻入天界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他不会死在复仇的路上,而是会毫无价值的死在不属于家乡的土地上,并且在死前都没办法在呼吸到恕瑞玛那夹杂着砂砾的暖风。
    说起来可笑,但是他回忆起自己的第一场战斗的时候,他想的并不是荣誉。
    而是活着。
    不管是姑娘们热情似火的身体,还是那片刻的欢愉,又或者美酒和美食的享受,这些都他想要活下去的理由。而虽然更关键的是对家人的爱,对自己朋友的不舍,对死亡的恐惧。
    但是这些。
    凯隐都没有。
    他虽然恐惧死亡,但是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只是靠着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而活着。在自己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虚空所污染,并且已经新生死志,宁肯自杀都不愿意失去自我,彻底的成为怪物。
    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自我的渴望,渴望着自己能够掌控自己到最后一刻?
    但是这个孩子的童年太过悲惨了,悲惨到似乎只有死亡才是他最好的结果,能够让他不再忍受那些痛苦。所以直到现在,他的内心依然在渴望着死亡,这其中固然有着他因为自己附身而产生的恐慌,但是更重要的是……
    他从未感觉到过这个世界的美好。
    这是拉亚斯特不想要看到的事情,凯隐和他并没有什么太过相似的地方,尽管他们的童年都在征战当中度过。但是他们的境遇却不一样,自己终归还是幸福的,不然自己的飞升者形象也不会是一只仓鼠了,尽管完全看不出仓鼠的一点样子,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满意自己的飞升者形象的。
    他在自己生命最后的尽头还是想要再次履行一下飞升者的义务的,想要尽可能的让这个孩子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
    告诉他就算短时间之内无法收获想要的爱情和亲情,但是这个世界却依然有着无数的美好之物是他无法割舍的,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留念的。物质和情感都是最重要的筹码,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东西。
    有的时候,人的动力就是因为人的欲望,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可耻的是那些把这些诉求贬低的一文不值,并且想要借此把自己抬得高高的人。
    那些人枉顾人伦,将人类自身的欲望视作污秽,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承认兽性也是人的一部分,也做不到拥抱自己的兽性,然后了解,驯服,将自己的兽性转化为自己努力向前,从一个人朝着神的方向转变。
    不敢承认自己有着野兽一面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得到这样的事情,他们只会套上虚假的面具,然后让自己模仿者木雕泥塑的神像,幻想着自己超过了先贤,和神明同座,成为了神一样的人。
    而教导其他人,告诉他们要怎么变成神就是他们飞升者应该做到的事情,也是他们飞升之后的最大义务。他们是飞升者,但最重要的是先行者,因为在帝国当中成为一个飞升者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证明你对这个帝国的价值,并且展现你的品德。而当帝国的一个奴隶都能够按照帝国的阶梯成为人,再由人成为神的时候,恕瑞玛这个国家的目标才算是最终完成。
    只可惜……
    他们这些先行者还是堕落了,大家都清楚,虚空的力量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真正让恕瑞玛灭亡,让他们的荣耀化为尘埃的,还是他们心中的欲望。
    或许从一开始恕瑞玛的目标就走偏了,他们太依靠太阳圆盘的力量了,总觉得只要太阳圆盘只要存在一天,只要飞升血脉还存在一天,恕瑞玛的伟大就不会落幕。但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飞升血脉是否旁落并不是太过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一个引线,一个导火索而已。
    如果阿兹尔成功的在那个时候飞升了,或许一切都不同了。
    只是很可惜,他失败了,败在了自己的高傲之下。
    而他们这些飞升者,又何尝不是败在了高傲之下,他们都觉得自己的方法才是对这个国家有利的,才是能够真正的将飞升带到每一个值得飞升的人身边的。然而结果和这些争权夺势的凡人没有任何的区别,到最后……
    他们只获得了毁灭。
    想到这里,拉亚斯特想到了之前在暗裔圈子传的火热,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在表面上在意的消息,那个阿兹尔将太阳圆盘重新升起,并且真正飞升的消息。大家都很高兴,并且在意这件事情,但是也没有人说过再回到太阳圆盘之下的事情了。
    “现在飞升又有什么用呢?过错已经筑下,时间已经流逝,就算时间可以导流,我们也真的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轻轻的感叹了一句,拉亚斯特看向了天空。
    平心而论,他们真的恨天上的那些神吗?天上的神明毁灭他们真的做错了吗?那个最让他们痛恨的佐伊,他们憎恨她真的是因为‘她让人类背叛’了他们,并且给了封印他们的武器了吗?而且就算没有天上的这些众神,那些饱受他们战争之苦的凡人们,就真的不会背叛他们了吗?
    拉亚斯特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喂,你们这群家伙,很嚣张啊!”
    凯隐扛着镰刀,一脸不屑的看着那些正揪着昨天晚上和他亲密的大姐姐的头发,眼睛当中满是怒火。
    尽管说他们之间只是正经的金钱交易,但是看到这样的一幕他还是有些按耐不住,尽管知道这很愚蠢,会让自己的性命不保,但是他想要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内好好的体验一把自己从来没体验过的东西。
    这也是他知道拉亚斯特是在激他,但是他依然中招的原因。
    他不想给自己的生命留下什么遗憾的东西,因为他就快要死了,他不想到最后什么人都不记得他,也没人会因为他的死亡而伤心。所以虽然卑劣,但是他的确是为了让洛伤心才会去交他这个伙伴的。
    至少这样还能够有一个人在他死后为他落泪。
    “哦?你就是昨天晚上和她有一腿的那个小孩?!哈!我就说嘛,这个家伙果然是个贱货,连你这样的小毛孩都能够下的去手。”
    然而看到他之后,那些看上去像是武士的家伙们反而没有害怕,而是变本加厉的笑了出来。其中几个更是指着凯隐扛着的镰刀哈哈大笑了起来,很明显就算是凯隐背着的这把镰刀看上去十分的强大,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把特殊点的镰刀罢了。
    “你想要用武力阻止我们?可惜啊!你的武器更适合拿麦田里的稻子作为对手!”
    他们这些武士极尽夸张的大笑着,但是当他们看到凯隐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之后,他们的笑容就戛然而止了。
    ………………
    “你是说他们不仅在这里和酒馆女子过夜,甚至还杀了你们前来收税的税务官?现在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了?”
    兄弟会在本地的负责人卑微的在易大师的面前点着头,而易大师则是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此事的。”
    兄弟会的负责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而戒则是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易大师,思考着要怎么说才能够开脱凯隐身上的这些恶行。
    “易大师……”
    然而他刚刚开口,易大师就竖起了手掌,并对他摇了摇头,但是他的口型却暴露出了他的看法。
    “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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