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青让丫环拿了丝线来,将丝线绕在手上成一小捆线圈,之后再把线圈取下,固定住一头后,将另一头剪开,便制成了简易的流苏。
    将绣鞋拿了过来,徐曼青在将流苏贴缝在鞋头上,又用几朵绢花压住了缝口。
    “小姐您看,这缝口的部位可以用绢花遮盖,当然也可以用更贵一些的珍珠甚至是珠宝玉石来做点缀。这样一来,鞋头有了流苏的覆盖,就无法轻易看出你的鞋两边不等高的事儿了。”
    徐曼青又转过鞋尾的部分道:“为了看起来更自然一些,可以在脚帮的部分也缀上与鞋头一样的装饰,但是绢花或者珠子的颗粒也要更小一些,否则就有些尾大不掉了。”
    原本手上的这双鞋就是试验品,也不怕糟蹋了,徐曼青就大胆地动手折腾了一番,有弄不过来的就让小姐的丫环撘了把手,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雏形给整出来了。
    颜小姐迫不及待地将装饰好流苏的鞋子穿在脚上,提着裙摆前前后后地看了一转,越看越是满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徐曼青和一干丫环七手八脚地对鞋的高度做了一些微调,可惜再怎么努力,颜小姐的步态也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些许轻微的摇摆,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得太多了。
    看颜小姐穿着新鲜出炉的鞋子走来走去,高兴得忍不住让丫环去将自己的母亲叫了过来,好让她也一起高兴高兴。
    果不其然,闻讯赶来的颜夫人见向来文静秀气、少年老成得不像个年轻姑娘的女儿如今正一脸活泼地提着裙摆在自己面前来回走路,总算是恢复了些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儿该有的朝气。颜夫人不禁湿了眼眶,直抱着小姑娘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徐曼青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幅母女情深和乐融融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母,心下闷堵非常——也不知道他们在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之后会是如何的伤心和难过?
    如今她找不到回去的法门,只得困于大齐惶惶度日。但若是能用自己的双手给这些人家带来一些欢声笑语,全了这天下父母心,也算是间接地了了自己的夙愿了。
    见颜小姐又在自己跟前走了好几趟,徐曼青看着她轻微摇曳的步伐,忽然有一个念想闪过脑海。
    “小姐及笄那日所戴的头面,可否拿出来让我再看一看?”
    颜夫人自无不可,立刻让大丫头下去将头面拿了出来。
    不多会儿,上好的纹金漆盒便摆在了眼前。
    徐曼青开盒细细一看,果然,这颜夫人给自家女儿准备的头面都是金玉互嵌的款式,而且多是以玉为主金箔为辅,端的透出一种低调奢华的素雅之感。
    徐曼青取出几只发簪研究了一番,发现都是花簪和凤羽簪,款式与她之前送嫁过的几户家境殷实人家的大同小异。
    徐曼青心中不大确定,便向颜夫人求教道:“我出身乡野,对首饰的规制不大清楚,也不知哪些款式是府上能用的,而哪些不能?”
    毕竟身处封建的大齐,等级制度森严,不同的阶级可能有不同的规制,就像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用明黄色一样,这首饰的款式估计也有些讲究。
    颜夫人道:“样式上来说倒没有什么特殊的规制,主要就是用来制做首饰的材料有些避讳,比如说那碧玺就是皇室才能用的宝石。不过这类宝石都是特供,一般人家是想买也买不到的。现下只要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材料,那都是能用的。”
    “自然,还有一些特殊的图案,比如五爪金龙和凤凰于飞之类的也是不能用的,不过若图纸真有问题,工匠没有官府的批文也是不敢随意打造的,那都是掉脑袋的大事。”
    听颜夫人的言下之意,只要是用市面上能买到的材料做出的而工匠看了图纸也愿意接活的,那便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徐曼青很是受教,连连点头称是。
    颜小姐好奇道:“项嫂子问起母亲这事,莫不是有什么新的主意不成?”
    徐曼青带给自己的惊喜已经很多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这心思灵动的项嫂子还能使出什么新招来。
    徐曼青笑道:“我是忽然想起有一款特殊的发簪,若能赶制出来,应该挺适合小姐在及笄礼上佩戴。”
    颜小姐一听立刻双眼发亮,忍不住扯了自家母亲的袖子摆出一副哀求状来。
    原本颜夫人给女儿准备的头面已经绰绰有余了,甚至连出嫁用的都已经备妥了,若无必要,根本就不需要另外打造首饰。可如今一听徐曼青提到还有款式特别的首饰,又知道她是个有能耐的。看自家女儿露出这般神态,颜夫人便立刻点头应许了下来。
    “如此这般,还烦请夫人将工匠师傅领过来,我好与他们说道一番,也好赶紧赶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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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草拜谢~
    55章
    第55章
    由于颜小姐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不适合与首饰师傅见面,故而没有参与其中。而颜夫人身体欠奉,最后索性将权限全数下放给徐曼青,好让她展开拳脚任意发挥。
    徐曼青直接在纸上一通写画,又强调了其中许多要注意到的细节。
    被找来的师傅在这咸安城里也是出了名的老手了,可听到徐曼青说的这种首饰也禁不住啧啧称奇,最后在重金的诱惑下拍胸脯保证一定能在颜小姐及笄礼前赶制出来。
    不过现下离及笄礼也只剩下不过短短三天,要打制如此耗费手工的精致首饰确实有些难度。好在在及笄礼的前一个晚上工匠师傅总算踩着点儿给弄好了,可颜府那边恐怕早就歇下了,工匠师傅害怕耽误正事,只得将首饰送到项家去了。
    徐曼青开了首饰盒验看,成品果真如自己料想中的一般精致。待明日她去颜府时顺道带上,便能派上用场了。
    翌日,徐曼青像往常那般早早地出了活,给在闺阁中候着的颜小姐细细地上了妆。
    对着铜镜将颜小姐及腰的长发挽成当下少女及笄惯用的结鬟髻,并让发髻主要倾向一侧垂挂着。
    颜小姐好奇道:“我见过的结鬟髻大多是两边对称平展的,如今这般也挺有风情。”
    徐曼青笑而不语,只是拿出了首饰盒,将里边的头钗给取了出来。
    “这是……”
    只见徐曼青手中拿着一支玉钗,钗头由许多精雕的玉石花钿镶嵌而成,细细看去,那大片的花钿上还嵌着精致的镂空小金蝶。
    钗身区别于寻常所见的一字钗,而是一个双脚的回环钗。回环的一半被玉珠装饰着,看着十分雅致。
    最最重要的是,每一颗玉珠之下都垂坠着一串玉石链子,链子末端系着一个小巧的铃铛,铃铛之下又有金丝制成的流苏。
    整只玉簪简单大方却又不失华贵,与她其他的首饰相得益彰,没有一丝一毫违和之感,且又和脚上的流苏鞋十分搭配,与颜小姐今日穿的一身流碧练金的裙衫浑然一体,全然看不出是后期才赶制出来的饰物。
    颜小姐心下大喜,接过那支簪子细细把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种模样的簪子我可是第一次见,可有什么名头没有?”
    徐曼青笑道:“名儿倒是有一个,叫‘玉步摇’。”
    簪子的灵感来源于“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中的金步摇,只不过杨玉环当初用金步摇来谋获恩宠,如今她稍加改动,用玉步摇来替颜小姐扬长避短,倒也有种殊途同归的意味在。
    将玉步摇别在颜小姐的发髻上,正因为采用了双脚回环的设计,才能将与其他发簪相比分量要重得多的玉步摇给稳稳地固定在头上。
    定妆之后,徐曼青满面笑容地让颜小姐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只见玉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步一颤,小金铃发出清脆的鸣响,不由得将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她姣好的面容之上,那步态上的那点仅存的缺憾也能被忽略不计了。
    戴着玉步摇的小姑娘如今真是珠玉缠金流光,流苏长坠荡漾,充满了一种举止生动、青春可爱的美丽。
    徐曼青徐徐下拜道:“小姐及笄大喜。这玉步摇上有花有蝶,寓意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日后有情人皆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颜小姐双目含泪,赶紧倾身将徐曼青扶了起来,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的事徐曼青便无缘看到了,只见那颜小姐在丫环簇拥之下离开时,少了分腼腆拘束,多了点自信傲然。
    这打点妆容的真谛,不正在于此么?
    在颜小姐的及笄礼成的第二日,徐曼青便收到了颜府送来的谢礼。
    这赏银丰厚不说,内里更有一对通体透亮的玉镯,说是颜小姐单独馈赠给徐曼青的,当是对她这般尽心尽力的谢礼。
    徐曼青一看此物就非凡品,但料想颜小姐既然特意送出了大约就不愿再收回去,只得承情收下。又想了想恰好上回尉迟恭给的那枚玉佩还没有合适的名头转交徐奋,便索性将那玉佩与这对玉镯放在一起,全当是颜府送过来的。
    项寡妇是知道颜家小姐及笄这回事的,后来还亲眼见过徐曼青给颜小姐设计的玉步摇,看着眼前的谢礼虽多,但也算是合乎情理,故而未多过问,于是那玉佩便顺理成章地交到了徐奋手中,成了他的贴身之物。
    徐曼青这边接妆的收入日趋稳定,而交给范嫂子打理的金花燕支也有了眉目。
    那尉迟恭既为皇商,门路自然比一般的商户要广得多。这前后只筹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金花燕支竟就已经在珍颜阁上架了。
    虽说徐曼青对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信心满满,更何况这金花燕支还经过了尉迟恭的包装又托了珍颜阁的名号,想造成流行的风潮并非难事,但徐曼青也着实没有料想到,她的金花燕支竟然能受欢迎到了此种洛阳纸贵的境地!
    自上架后,一时间,金花燕支几乎成为咸安城女眷们开口必谈的话题,若谁家能弄到那么一两盒,便定要在重要场合上好好装扮上一番,也好显示一下自己正紧随时尚潮流的脉搏和不落人后的敏锐度。
    一般而言,珍颜阁的妆品大多由阁内的妆师研制而成,一般若有新品发布,最初的轰动定都是由妆师化的某个妆带起的。不过此次金花燕支的推出却没有走这惯常的路线,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这胭脂就已经莫名其妙地红透半边天了。
    众人纷纷揣测这金花燕支是出于阁内哪位妆师的手笔,可惜珍颜阁官方对此却三缄其口,弄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更是引发了大家的好奇。
    于是便有人开始寻找最初使用这金花燕支的人,顺藤摸瓜之下,豁然惊觉这金花燕支第一次登场亮相竟然就是在轰动全城的群芳宴上!而珍颜阁的妆师向来不会给出身勾栏的下九流上妆,于是这金花燕支的出处就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原本,金花燕支被爆出最初用在群芳宴上时,无异于给追捧它的贵妇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若是用了这种胭脂,岂不是自贬身价将自己与玉芍一类的低贱花娘相提并论了么?
    可还没等那些用上金花燕支的贵妇们懊恼,另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便传出来了——在群芳宴上夺了花魁的玉芍竟接了帖子,被邀去宫中的赏月宴上表演!
    这消息简直像颗深水炸弹,把咸安城里的女人们都给炸懵了。
    有资格去宫中表演的,向来都是御用的演出班底,唱戏舞蹈杂耍应有尽有,但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般邀个青楼女子出身的舞姬入宫的。
    可转念想到当朝的圣母皇太后,当年可不就是玉芍那样的出身么?
    如今因太后的缘故,连皇帝下旨让玉芍入宫演出群臣都三缄其口不敢上折纳谏,生怕触了太后的逆鳞,平民百姓就更没法指手画脚多说什么了。
    这世事无常因缘际会,谁又说得准指不定哪天这玉芍摇身一变,也成了下一个皇太后呢?
    于是乎这金花燕支的热度因玉芍入宫一事不减反增,这把火烧得竟比之前更旺了。而那给玉芍上妆的神秘妆师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引发了无数的猜想。
    对此,徐曼青却觉得十分无奈。
    虽说她明知自己用金花燕支给玉芍上妆一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尉迟恭竟来了这么一出釜底抽薪,自己先把真相给揭出来了,然后再用玉芍入宫的事情作为噱头给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也就只有尉迟恭这样的权贵,才能毫无阻力地将棠纱妃子引荐入宫吧?
    徐曼青真没想到这男人竟能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而尉迟恭不但反其道而为之,竟还把皇室宗亲都给扯了进来,果然是胆色非凡。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徐曼青得知此事后却提心吊胆了一段时日——她原本只想靠卖金花燕支赚点钱以便改善生活,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超出控制,只希望别节外生枝才好。
    既然金花燕支销量极好,这入账的银钱也就多了起来。
    这段日子里徐奋跟着项寡妇已经把幼学启蒙完成了,如今手头松了,让徐奋进学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徐曼青同自家婆婆提了这事,项寡妇欣然同意。徐奋这孩子勤奋好学不说,在治学上也极有天赋,如今项寡妇也再没什么能教他的了。
    徐曼青虽早已心属东林书院,但面儿上却不能直说,便说要找个闲暇的机会带徐奋去各大书院走走看看,再将心仪的定下来就是。
    徐曼青为此特意空出了一整天,一大早就带徐奋到书院转悠去了。可惜各个书院之间距离不近,一个上午下来竟只看了包括东林书院在内三间书院,时间就花得差不多了。
    徐曼青就近找了一个小饭馆打算用饭,谁知在路上竟碰到了熟人,还没等徐曼青开口,徐奋就先行打了招呼。
    那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将摔伤的徐奋送回项家的小捕快。徐曼青见他一副风机火燎的模样,像是急事缠身,便也不打算多说,只是寒暄了一下便欲告辞,谁知反而是那小捕快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愁眉苦脸地当街诉起苦来。
    “完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如今又找不到头儿……”
    徐曼青一听,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小捕快道:“就是那宵香楼的头牌安侬昨夜被人杀了!如今全城的捕头都要被招去开会,商讨如何抓捕犯人!”
    徐曼青一听只觉得浑身冰凉,那日还在群芳宴上婀娜起舞的安侬,怎么说没就没了?!
    暗自镇定了一下,徐曼青又忍不住问:“那你们头儿他……”
    小捕快耷拉着脸道:“前段时间头儿家出事了,今天……哎,不说了,我得赶紧找他去!嫂子若是见了他,让他一定要赶紧回衙门一趟啊!”
    小捕快说罢便告了辞,急匆匆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事业跟感情齐头并进的小说真不好写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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