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柳街十二处风景,十二分绝色,皆要数泉采阁、金美楼、满春院、金凤楼、燕春楼、美仙院、庆元春、美锦院、新凤院、凤鸣院、鑫雅阁、莳花馆。
    时值月梢眉头,一身黑袍锦带束腰,脚蹬盘龙金线靴,面罩修罗面具,一身体态似游龙翩凤的身姿游走于各花街之处,其身后跟着一名身材雄伟,短裤短袖,一头半长粗质的头发披散于肩,面貌五官立体生动,是名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俊男子。
    其间丝竹昼夜不绝,绿树闻歌鸟,青楼赋水袅袅见舞人摇曳生姿,月华吐艳明烛烛,青楼妖娆唱衣曲。
    “他在哪里?”靳长恭顿步,疑声回眸。
    她身后跟着的契梗着脖子,眼珠子转溜了一下,便瞠大眼睛指着前面一处,惊喜道:“泉采阁,对,就是那一间!”
    靳长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离她约十几米处,但是却挤满了人群,马车与轿子。
    泉采阁客来迎送的驾势业务熟练,虽然目不接暇的男男女女进入,但场面依旧不紊不乱,控制得很好,看着那辆辆马车排满了湖畔,相继而下的熟悉面孔,靳长恭蹙眉。
    “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此时,河畔上花舫火红灯笼高高悬挂,艺妓舞妓开始了唱春莺啭。
    “怎么还有女人来嫖妓?”靳长恭看着从软轿上下来,那面蒙轻纱,身姿苗条的闺阁女子,亦或富态贵妇,有几分不解。
    契亦瞧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不屑道:“这些个女子还不是瞧上了泉采阁的那位什么狗屁巧弄公子,听说来往的高门贵妇、书香仕女,延及尼姑女冠、娼优姬妾,都说什么一见巧弄误众生啊,死活要跟他共度一春宵,方觉此生无已撼!”
    靳长恭闻言扯了扯嘴角,原来这泉采阁还是多元化经营,将拿来装饰的名贵扇子轻轻地拍了拍手掌,她面露赞叹道:“巧弄,多么低俗而淫贱的名字啊!”
    而契原本以为陛下对此会有什么高见言论发表,却不想她半天却冒出这么一句令人滑倒的话,他眼角一抽,忍不住吐槽道:“陛下,是您想多了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风流多情,又婉转磁性悦耳,足以令老少爷儿们淫娃荡妇集体腿软酥麻的声音。
    靳长恭顺势回头,便看到于夜色灯火中,一名双雁瑞草彩绣缎长裳,华丽繁复的精致花纹,却是月白的底色,内隐约可见丝质卷菊纹边的素色中衣,露出性感而白皙的锁骨,一步一步似踩莲而来,身姿摇曳竟比女子更轻盈美态,前行间偶尔会发出声声叮铛声响。
    “弄巧的名字,便是出自于此诗,这位公子请莫再误会了。”
    男子面覆笠纱,身后跟随着两名小童,走至靳长恭身边停顿一下,便轻笑一声,分不清是轻讽还是真的好笑,便暗留桃花香味而离去。
    契瞪着那名男子进入泉采阁的背影,喷道:“我草!刚才那个不会就是泉采阁的巧弄公子吧?”
    靳长恭则瞪着他的背影,越看越有一种熟悉的错觉,按理来说她并没有见过他这种娴雅又淫荡风骚的男人才对啊?
    “是与不是,都不是咱们这次来的目的,走吧。”靳长恭举步朝内走去。
    “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化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耳边那些艺妓仍旧拿捏着软腔,唱着哀伤乐曲,缠缠绵绵,悲悲泣泣。
    靳长恭回眸向了一眼船跄上的那名歌妓,隔着远只觉此女身无雕饰,天然动人,但眉宇间却不知为何隐约有一丝怨恨之意。
    “公子?”契走了几步,看靳长恭还末跟来,不由得疑道。
    “没事,走吧。”
    收回了悠悠思绪,靳长恭举步朝泉采阁走去。
    由于进进出出的人多,很从贵族都带着小厮开路,靳长恭考虑着契这张脸也算标志,临来前替他掩饰了几分,但是这些朝中官员豪门贵族倒是“袒袒荡荡”,一脸我嫖技,我亵玩男倌,我光荣,我自豪!
    “喂喂,让开点,咱们老爷要进去了!”一些嚣张的小厮推攘着门口,仰鼻斜眼地吼道。
    泉采阁的门房赶紧哈着腰上前接应:“原来是陈老爷啊,来来,赶紧进来,咱们的小春莺这几日可盼死您了喂,您可不知道。”
    “哈哈哈,是吗?那小骚货怕是盼着爷的银子吧,哈哈哈——”那叫陈老爷的男子瞧模样已年过四十,挺着一个“十月怀胎”的肚子,笑得淫贱不能移的猥琐样。
    “陛下,这个陈老爷倒是有些钱,家中养着十几房小妾,在外面别院还养了几房,啧啧,你瞧他那逼德性,难怪这么多女人愣是没有谁给他生一个儿子。”契鄙夷地瞪着陈老爷,小声地跟靳长恭汇报着。
    靳长恭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契神色地拍了拍胸膛道:“以后请称在下为万事通,上次查莫家顺便也将上京地界的有钱有势的人一并查清了,现在嘿嘿,他们算是全部把柄落在老子手上了。”他说到最后,阴险地笑了笑。
    靳长恭好笑地啪一掌拍下去,啐道:“你小子倒是越来越精了,业务也越来越上手了啊?”
    契抚着拍掌的脑袋瓜子,黑着脸道:“陛下,当众之下被打,很丢人呢,下次能换在暗处吗?”
    而靳长恭倒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好,下次跟再犯抽,那就记过,留着一次揍齐。”
    噗——契苦怆着脸,喷得一脸是血啊,陛下是恶魔!
    两人虽然不是这柳街的常客,但常来混迹在市井的门房倒是一眼就瞧上他们了,别说是前面一名像主子的男子,一身华贵而不张扬的装市,其后那名看似侍卫模样的男子面貌俊端,一身凛凛虎躯的气势亦是不容小觑。
    看门房的畏惧巴结的迎上来,契那一颗脆弱的玻璃心,这才稍微弥补一些创伤,虽然在陛下眼里他就是一只猫,高兴了就挠两下,不高兴就踢两脚,可是在外面,他到底还是威风凛凛,气吞八海的!
    “这两位爷,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咱们泉采阁啊?”
    “嗯,咱们爷的确是第一次。”契说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天知道以前的永乐帝只爱逛小倌馆,像这种为正常男性经营的花楼,的确是第一次。
    哦?第一次原来还是一个雏啊,那个门房像十二昼日光的眼神稀奇地瞄了几眼靳长恭。
    此人身上萦绕着一种,呃,他文化低不会形容,反正就是那种很有钱,很有钱的公子哥儿,一般这种有钱的公子哥儿谁不是进行过成人礼后,便妾侍通房成群,像这位少年这种竟还是第一次,倒是稀奇。
    “契,一次!”
    靳长恭笑眯眯地看着契,吐出三个字却让契心脏一跳。
    “什么一次?”
    契愣了一下,可是在陛下那意味深长,透着危险光泽的视线下,他乍然想起了刚才他们的对话。
    【陛下,当众之下被打,很丢人呢,下次能换在暗处吗?】
    【好,下次跟再犯抽,那就记过,留着一次揍齐。】
    “这,这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啊?”他猛地跳起来了。
    而靳长恭却懒得跟这种单细胞生物纠缠,使了一眼神给门房,门房看着这两主仆一惊一乍地甚是好笑,这面薄的贵公子怕是被这侍卫削了脸皮,见了怪。
    他自然也不好再打量他,便朝内唤来一名排在门口的女子前来带客人进去。
    在泉采阁门边,除了在外招呼客人的门房外,在里面有两排招待侍女,专门负责引领与介绍。
    这名女子模样倒不是顶美,但却不像一般青楼女子般看到客人便凑上来,一身浓重的脂粉味,她甚至连面容都是干干净净,略施薄粉,看着有几分小清新的模样。
    “两位公子,请跟小滑儿来。”
    叫小滑儿的侍女带着他们越过一条彩虹弯月拱桥,这座泉采座依着柳街河畔而驻,桥下水流潺潺,映着楼阁的七彩灯火,明媚绚丽,美不胜收。
    “这里还真诗情画意,哪里像是青楼啊,简直就是一名胜古迹了。”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先前还一直忐忑不安,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妖精的巢穴,专为榨干男人的精血为生的地方,如今一看倒是大出所料。
    其实从另一个方面看,契的确是抓到重点了,青楼本就是妖精的巢穴,只不过它要榨干的不是男子的精血,而是他们口袋里的白金之物。
    “既然喜欢,那要不要主子我替你在这里扎个窝,既能天天颀赏这片良辰美景,又得靠身体赚点养生费呢?”靳长恭邪笑地挑眉,不煴不火地问道。
    契嘴角一抽:“陛下,我错了,我真错了。”
    “哦,你还知道你错了,那你错在哪里了?”靳长恭有些诧异,第一次为他的敏感一次的神经而侧目。
    “我不是错在哪里,我是哪里都错了,您就饶过我吧。”契不知道陛下究竟知道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一定是得罪了陛下,所以她才会一直埋汰他,耍着他玩呢。
    “二次!”靳长恭脸色微冷,转身便走。
    而契却愣愣地站在当场,心中微微刺痛,刚才那懵懂装傻的表情慢慢卸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笑:“陛下,我也是为了您好,别人或许看不懂,但我却知道,你放不下,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固执地让两人都撞个头痛血流,你死我活才甘心呢,他既然退了一步,你若愿意踏前一步……”
    “公子,您主子在前面等着呢~”小滑儿转身回来,催促着不知道为何在原地发怔的男子。
    契抬眸,看着桥梁上映着烛火灯光,一双星眸璀璨流莹的陛下,心底泛起一丝丝满足的甜蜜。
    能够留在你身边,我便自足了,我求之不多,唯此一件而已。
    “公子。”他跑上前去,嘿嘿傻傻一笑。
    而靳长恭看着他这副故作傻冒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却又气不起来了。
    “以后别再擅作主张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在宫里她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没有多加思考,后来想一想便明白这其中缘故定是他与七怪暗中联手,故意将自己哄骗出来,与那暗帝来和解。
    今日月朗星稀,靡靡月色下,四周不泛吟诗作对,调情嬉闹的男男女女。
    “公子,您们是想在一亭,二宫,还是三阁呢?”小滑儿笑意盈盈地问道。
    靳长恭看着四周的水谢楼阁亭台,景致别雅,错落有致辞,远远看去就像一座独特的游园,河塘秋色,万菊灿烂,其内有各种男女在饮洒作乐,场面倒还是干净,没有出现什么罗衫半解,风月所折腾翡翠帏,且等我来大战三百回合的污眼场面。
    “一亭如何,二宫如何,三阁又如何呢?”靳长恭好奇地问道。
    小滑儿浅浅一笑,左边脸颊一个浅浅的小酒窝便显现,看着既讨喜又可爱。
    “这一楼嘛,公子你们看,就是过桥后眼前的这个地方,你们可以任何一个无人的亭谢休息,再加上姑娘跟酒菜,当然一楼也有别的景致,这正中方向是水榭亭台,左边则是百花小楼,那片区域内栽种着各类名款花式,您可以边饮酒作乐,边颀赏秋月花美,至于右边则是演艺场所,可观姑娘们跳舞唱歌。”
    “至于二宫,则是我们泉采阁最著名的琉璃宫,那里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美貌,不仅人美,且多是读书识字、能诗善文者,习文赋诗,可供各种需求的客人挑选,当然相对而言,二宫的各种花销自然是比一亭更大,一般客人会根据的需要来选择。”
    小滑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靳长恭。
    “完了吗?不是还有一个三阁吗?”靳长恭看她无意介绍三阁,不由地问道。
    小滑儿似愣了一下,然后嗔笑道:“客人果然是第一次来咱们泉采阁,至于三阁,不就是咱们的泉采阁吗?”
    “听说你们泉采阁有一位叫巧弄的公子,他是在一亭,二宫,还是在三阁呢?”
    小滑儿嘻嘻一笑,盯着靳长恭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原来公子是为了巧弄公子而来的呀,呵呵,像巧弄公子这种身份的人,自然是三阁的,不过三阁一般人根本进不去,而阁主的楼更是非得得到阁主的认可才能进,就算公子再多钱,也是进不去的。”
    “是吗?”靳长恭意义不明地勾了勾唇。
    而契则心虑地撇开眼睛,看着那一轮明晃晃的大月亮。
    你说月亮今儿个为何这么圆呢,你说这暗帝是不是脑袋长包了,为何偏偏跑去三阁内呢,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干嘛要插这么一手呢,你说这陛下是不是已经蓄够了次数,将算将他给揍个不能人道了呢?!
    “若我一定要去三阁,你说该怎么办呢?”靳长恭戴着面具面容不清,但是一双灿若星辰的黑眸依旧摄人魂迫。连“久经欢场”的小滑儿也不勉多入了神。
    “呃,这个,其实要三阁倒是拿钱可以进,可是阁主的楼里若您真的想去,非权非势恐怕有点难,若不然就选择另一种方式直接挑战阁主,不过——”
    “好,那就叫那个叫巧弄的公子出来吧,我愿意挑战他。”
    小滑儿一怔,讶道:“公子,咱们巧弄公子可比一般阁主刁钻,您,您实在想去,要不小滑儿替您介绍另一个。”
    小滑儿对这位气质不凡,周身不浮不躁的公子心存好感,不想她败兴而归,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位公子必定身世不俗,所以她也愿意替她卖个人情。
    “不需要了,对男子我可以肆无忌惮,若是你介绍个女子,我怕还不好下手了呢?”
    男的搓圆捏扁,他也就皮糙肉厚受着了,若是女子,她恐怕还得忌鼠投器一般。
    并且,既然这泉采阁有小倌,以她的推测,那暗帝必要是选择一个男的来陪客好吸血练功,断然不会找一个于他来说毫无用处的女人。
    而小滑儿显然误会了,她闻言已经暗中将靳长恭视为有断袖之癖的男子,便也不好多劝,她犹豫道:“公子,这十二阁内,有十二阁主,其中有四位是男阁主,您要不挑选其它三位?”
    靳长恭很好奇,为何这小滑儿一直劝她挑别人,难道这叫巧弄的男人真这么难搞?
    “为何?”她也很直接地问了。
    小滑儿瞧了瞧四周,然后小声地凑到靳长恭耳朵道:“公子,咱们巧弄公子可不爱男人,一般有男人点他的牌,那下场绝对是非残即伤啊。”
    靳长恭闻言,末急反而轻笑一声道:“他脾气倒是大,那这点他的人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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