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凌芸闻言,到底是女孩子家,听到夫君两字脸色便有些不自在,面纱下隐约可窥些许粉色。
    “婚,婚后,我们自然是一家人,那、那我便是他的责任,他自然是要帮我的。”一开始有羞怯,但说到最后,她便一脸理所当然了。
    靳长恭闻言,神色虚渺令人看不清她表现的情绪。
    莲谨之一直暗中观注着靳长恭,虽然从她的脸上他看不出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她似有些不高兴,却不知道她是不赞成单凌芸所说的话,还是针对公冶少主而不高兴。
    【婚后我们自然是一家人,那我便是他的责任,他自然是要帮我的。】
    没错,单凌芸这一句话说得很对!
    除了父母儿女,这世上最亲密的便是夫妻,成为一家人后,便是彼此的家人,彼此的依靠,就像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祸福与共。
    靳长恭神色淡淡,至一路便不再故意与单凌芸说话了。
    她忍不住想:公冶与单凌芸成婚后,他们便是一家人了,而单凌芸会成为他的责任,他亲密的伴侣,他末来孩子的娘,只要她有需要,他就有义务去帮助她。
    而她也需要他,与他的势力。但是她却不可能变成,他与单凌芸一样的关系。
    他可以帮她,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而是临渊履薄。
    如今再加上一个单凌芸,仅是盗卖官窑这一件事情就不可放过她,那么,靳长恭倒想看看,选择她这个挚友,还是选择末婚妻。
    他究竟会选择谁呢?
    靳长恭缓缓微微一笑,薄唇含了抹盎然兴趣的笑意。
    其实他想成婚也可以,但得等着给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榨干最后一丝油水后,她会再考虑考虑,会不会放掉他的!
    来到阳府,门庭森森,树荫阴阴,门边列了两排带刀侍卫,严阵以待。
    单凌芸一愣,她蹙眉观察着,原先的门卫竟被换成了会武的阳家侍卫,四周安静得令人心悸,鸦雀无声,气氛竟沉重得令人生疑。
    这时,从阳家大门相继走出了一队人,为首的是阳明华,其后是阳明鄂与阳明莺,他们的身旁有几位中年男子,分明是阳家老大,阳清辉,阳家老二,阳清常,与老二家的媳妇,柳青眉。
    “阿大公子,不知道你今日前来,有何贵干?”阳明华率步向前,语中带着客气,但有着寸步不让的威势。
    靳长恭宽松的黑袍,微微拂动,金色的阳光覆上她完美的轮廓,勾勒出更为深邃的五官俊美尤如神祇,别说看呆了阳明华,阳家其它人就算知道来者不善,都深深地为此少年的风华绝代而折服。
    同时,他们也有些紧张得缓不过来气,此人如此年稚,却能散发比一位隐世宗师老者更为震摄心惊的气势,他究竟是何等人物?!
    “为守约一事。”靳长恭负手,衣摆呈弧形摇曳飘逸,令她似踏云乘雾般仙逸。
    阳明华脸色微微沉凝下来,道:“阿大公子,得饶人处饶人,那位公子本就是我阳家买来的私奴,于公于私,我们阳家都有权利处理他,但因此连累了阿大公子,我也愿意退一步和气生财,让阿大公子将他带回去,我阳家愿除掉他的奴籍,还他自由。”
    本来,阳明华以为自己如此客气地解决事情,靳长恭就算不会一口答应,也会稍微考虑一下,却不想她的表情却令他心狠狠地撞了一下。
    靳长恭仰头狂肆如魔地大笑出声。
    “还他自由?除去他的奴籍?哈哈哈~你们阳家也配!”她倏地停止笑声,眸凌冷聚成针,锋利地刺得阳家人都觉得皮肤生痛,心底发寒。
    “阿大公子,你别太欺人太甚!”阳明华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极为忍耐到最后。
    阳家其它人,也忍无可忍了,听了阳明华与当时在黑山下人的描述经过,他们一番商量,都觉得此人不简单,所以一直忌惮着她的身份,与武力值不敢轻易出手。
    若是别的什么人,敢这么对他们说话,早就被他们阳家的人跺成肉碎了。
    “靳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一直被忽略的单凌芸忍不住出声了。
    原以为靳阿大是阳家是朋友,或者是前来拜访托事,但如今看来,两方水火不容,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是为何?
    “单小姐躲远一些,小心被伤及无辜,在下就不好跟公冶少主交待呢。”靳长恭将她扯至身后,看似护着,实在是直接将她划分为她的阵营。
    莲谨之与花公公见此,很自觉地将她挡住。
    阳家人惊愕,阳明华瞳孔一窒,这才看清那名蒙面女子,竟然是单凌芸。
    “单姑娘你……”
    “好了!我今天来,是赴一个约定,但是不是赴你们所担忧的那一个约,而是阳大少爷带我到黑山寻人的那个承诺。”靳长恭打断了他的话。
    阳明华吃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愿意替他们处理水源问题。
    “阿大公子可是真心完成约定?”
    一道似闷雷炸响,阳家人纷纷退至两边,提着一根金龙拐杖的阳震霆精神矍铄,威震八方跨步而出。
    终于连阳家的泰斗也出场了。
    靳长恭黑眸幽暗如墨,掀唇,淡淡道:“自然。”
    “好!好一个守信的少年,那老夫便将速个安阳城托付给你了!”阳震霆眸带不怀好意的光泽。
    靳长恭微微一笑:“不用特意给我戴高帽子,既然我敢许下这个承诺,那我就一定会履行承诺的——”她顿了一下,阴森森道:“当然,包括承诺阳明莺的那一笔帐!”
    阳家人都怔忡地看着她。
    好一个狂傲暴戾的人!简直就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好像她便是这天,这地,不容有任何的圜转的余地。
    而阳明莺咬着下唇,昨夜她一夜末睡,眼眶泛红,死死地瞪着靳长恭,就像狠不得上前撕下她一块肉,以解她心头之恨。
    他凭什么找她算帐,他算哪一根葱,哪一棵蒜!她阳明莺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受过这种委屈,若要论算帐,也该是她找他算帐!
    这名贱奴本就是他们阳家买下来的,她想要他死便死,要他生便生,他管得着个屁!
    “你说你能将那些根本不能喝的死潭水变成能让人喝的淡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大话谁不会,如果你根本就做不到呢?”
    听到阳明莺挑衅的话,靳长恭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黑眸暗讽溢出:“若是我做得到呢?”
    “本小姐不信!那我们便打个赌,若你做得到……”
    “闭嘴,退下去!”阳震霆一声喝叱打断她的赌咒,斜眼带着厉色。
    蠢货!这名少年既然敢信誓旦旦地承诺,那便表示他肯定有什么厉害的依仗,她竟被怒火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局势还敢随便跟他打赌,他们阳家何时出了她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子孙!
    阳明莺一瑟,面色铁青,一张娇艳的脸因为爷爷的训斥,与靳长恭那眼中的暗讽鄙夷,而扭曲不已。
    她恨死他了!
    莲谨之看清了阳明莺眼底的阴毒之色,黑玉般的双瞳飞快地逝过一道寒光。
    她对他的一番侮辱,他自是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如今她还敢拿这种放肆恶毒的眼神看着他的陛下,此女看来已经无可救药了!
    而靳长恭却稳而末动,因为她并不只是想简单地教训一下阳明莺,她的目的是整个阳家。
    如今她的网已经撒开了,阳家已经在劫难逃了!
    “阿大公子,你何时可以开始处理此事?”阳明华打破僵局,问道。
    “自然是等你们何时将我不小心落下的小三还给我——”
    阳明华没有意外她提出的要求,他回过头便使了个一个眼神给他的心腹,不一会儿心腹与两名阳府丫鬟带着莫巫白出来了。
    莫巫白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她被带到门口处,看着一大群人围住门口,然后她疑惑地朝前一看,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靳长恭他们,顿时美眸璀璨一片。
    “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她本来很气,可看到她来接她时,又觉着欢喜,一时间气不得,笑不出,很是痛苦啊。
    “让你白在阳家好吃好住一天,你就算不好好地感谢我一下,也不需要特意对我露出一张晚娘脸来嗝应我吧?”
    好好地一张美俏脸蛋儿,硬给她整出一种滑稽搞笑的模样,靳长恭实在绷不住冷硬的脸皮,柔和了线条。
    “谁叫你丢下我独自一个人!见色忘友!忘恩负义!以强欺弱!”
    莫巫白脸一僵,然后便像炮杖被一点就炸了起来。
    靳长恭偏头,拍了拍耳朵,促狭道:“不会用成语就省省吧,瞧你说的那一连串辞不达意的词,哎——真没有文化。”
    莫巫白默默地移开眼睛——真不想被她一个连自已名字都写不好的暴君这么说。
    ------题外话------
    阿恭又开始阴人了……
    ☆、第四卷 第十九章 “瘦田”有人抢了!
    安阳城方圆百里四季空气干燥,荒漠成邱壑山岩灰石地,终年少雨甚至是无雨的程度,这受靳国地势普遍的影响,除了上京微稍雨水充润外,靳国大部分地区都是干旱地带。
    所以水源储备,与变废为宝的措施尤为重要,特别是对于安阳城来说,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皆以制瓷造窑为生,生活的一切来源皆于这门手艺。
    想来他们平日里还喝的水都不足,更不论将珍贵的水源用来造瓷窑,这一方面的忧患,也越来越紧迫面临。
    若是冬天过后,他们便是利用西部洄天峰雪峰冰雪融化的雪水,进行储存浇灌一些农业。
    但最近,不知道是何原因雪峰流淌的雪水经流越不比从前充盈,阳家曾派人前去查探,得知是雪峰那边曾地震发生塌荒,几块山顶滑落的巨大的石头堵住了经流。
    阳家也曾请人去请石头搬开,可那巨型大石堪比一座小山,凭人力所为根本撬不起它的重量。
    无奈之下阳家被迫放弃了这一条路,如今面临着家家户户供水不足,有人便便想到了买水,但是买水的搬运费用却是十分昂贵异常,一开始安阳城的生意不错,需要大量用水的商家倒也乐意。
    可随着永乐帝一番翻天覆地搅乱商界的变革,安阳城的繁华日渐消退,货物积压仓库,无处可稍,无处可卖。
    于是安阳城的百姓也供不起那昂贵的水价,当然也犯不着去买那些淡水了,这样一来便是一种恶性循环,安阳城的百姓不做本行买卖,便无继以生,整座安阳城便日渐凋零了。
    阳家对此自然是着急上火的,长此下去,他们世代供奉引以为傲,世代守护的城池将永远地消失了,可他们也无计可施,天灾险恶,上天的恶意作弄,人们又有何办法去改变呢?
    所以对于靳阿大的横空出行,对他们阳家来说,却也辨不清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阳家泰斗阳震霆为此,曾一夜不眠坐在祖宗牌位前,橘黄的烛光映在那一张老钟龙态的脸上,愈发苍桑……
    为了测试靳长恭所言究竟是否属实,阳家人想了一个主意,他们将她带到了安阳城附近一带。
    在梭梭林海那边,有一潭无法饮用,按靳长恭所说是含盐量较高的湖水,由于离安阳城很近,曾有不小人打过它的主意。
    但除了它不能喝之外,水中还生长一些有小虫,这种比一般鱼籽小得多的红色小虫子看得别人不敢用,更害怕去触碰它们,生怕有毒。
    白天的气候较热,一般百姓若无生意,或事情需要出来办理,都乐意在家中歇凉。
    但今天却出奇地意外,靳长恭他们身后便跟着一大堆安阳城的百姓,他们有老有小,一脸兴奇,热得一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却都眼睛亮亮,踩着荒土跟着他们一道前去梭梭林海。
    对此情况,阳家人感到疑惑,他们对于靳长恭有办法替他们处理废水之事可是再三保密,没有准任何阳家的人泄露出去,可这些百姓如何得知的?
    “小哥哥,小哥哥?”
    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唤,靳长恭末停步,就感到身上衣摆被轻轻地扯了扯。
    她低下头,看着一颗小脑袋抬起来,一张像苹果熟透,两颊染红的小脸,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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