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件事情恐怕不好办。”契犹豫地看着靳长恭,口气有些难言之隐。
    靳长恭回头,微微眯睫,道:“你说什么?”
    契难道不知道陛下这副表情就表示开始不爽了,但是他也很无奈啊,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绝对会令她更生气。
    “这黑山是被安阳成的阳家买下来的私人用地,这一次这一批罪犯是朝廷以买卖方式,卖过这阳家当私人奴隶,若我们想提人,那还得通过阳家放人。”
    “买卖?那钱呢,既然是朝廷卖给阳家的,那卖的那一笔钱呢?”靳长恭闻言,果然勃然大怒。
    契摸了摸脑袋上被吓出来的汗,小声道:“那自然是被当地的官员们私吞了……”
    呯!轰!好好的一张红木镶玉的名贵书台被靳长恭一掌轰倒,砸在书架上,毁得个七零八落,一地残骸。
    “好!好啊!好得很!”靳长恭双眸染戾,就像吃人般凶狠森然。
    契连忙退了几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了下口水,才梗着脖子道:“陛下,您怒息吧,您再生气,也不该毁东西,那都是钱,不是……”
    要知道,如今靳国那叫一个穷啊,连重新开一个兵器锻炼工地都不够银子,需要坑别人的。国库的赤字已经红了很久了啊,并且还有会继续红下去好长一段时间的趋势啊。
    “放心吧,这一笔帐寡人会让别人来买单的!”靳长恭阴阴一笑,那渗人的邪恶就像已经在她的背后渲染出一对黑色恶魔般的翅膀。
    契嘴角一抽,已经开始默默地替那些敢在咱陛下嘴里抢吃食的家伙们默哀一百遍了。
    “既然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阳家,看来寡人有必要亲自去一趟了。”
    靳长恭思虑了半晌,突然道。
    契惊讶,道:“啊,陛下你要亲自去,可是,可是没必要啊,我去,或者你派震南震北谁去也可以啊,虽然明提是不行,但我们暗中将人救出来,也行嘛。”
    靳长恭却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她道:“虽然的确可以暗救,可是这一趟寡人也想会会阳家的人,既然敢跟朝廷买罪犯来当劳力,哼,这阳家胆子倒是不小,况且安阳城离上京也不过一日路程,寡人快去快回,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
    “陛下,可是如今朝堂动荡不堪,朝中大臣们都怨声载道,你不是准备要召集群臣开会吗?还有……”
    “放心吧,耽误不了什么事情的。”靳长恭似胸有成竹般,凝笑弯眸,眼中精光暗蕴。
    契闻言,呆了呆,根本不懂她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等契一走,靳长恭原本一脸的自信微微有些崩,她头痛地蹙起眉头:“这下去,也不该晚多少吧?”
    她喃喃自语,然后便出了养生殿。
    当她一脸壮士义赴死的模样来到宗祀殿时,却有些奇怪,她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她环顾一圈后,这才发觉到问题出在哪里。
    原来庭院中那一棵挺拔傲然的梧桐树竟然断了,一截戳在土里,一截树冠却栽在地上。
    她撩袍上前查看,赫然树杆上看到五个洞,她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拿五根手指进去比了比,然后一头黑线。
    果然,是被人用手指硬掐的。
    这得用多大力气才能用指力掐出这么深的五个手指洞啊。
    再看倒在旁边的一大截树冠,靳长恭觉得,今天诸事不宜,她还是来日再访吧。
    可当她正要走的时候,一抬眸却看见不知道何时出现,就像地狱爬出来浑身带着怨气一样盯着她的暗帝,面情一滞。
    霍~人吓人,有时候也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呵呵~你还在啊——”一说出口,靳长恭便感觉到哪里不动,现在提这话题不是欠抽吗?于是她赶紧话锋一转,收起刚才稍微心虚的表情,一本正经道:“你来得正好,寡人有事情要与你商讨。”
    暗帝淡淡地看着她,那眼神,那眼神让靳长恭怎么说呢?
    哦,对了,就是那种看小丑地那里乱蹦达,能蹦达出一个什么花样似的讥讽。
    尼玛!你以为老子愿意跑来这里受你奚落啊,要不是老子的确需要你丫的帮忙,早就将你的身影甩到十万八千里了,况且如今这混乱的状况有一大半就是他搞出来的后遗症,不让他来搞定谁来!
    “寡人需要你代替寡人代理朝政几天时间。”她绕过一大堆的开场白,单刀直入了。
    “凭什么?”暗帝眸中阴晴不定,终于开口了。
    “不凭什么,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靳长恭自是不信他会这么简单地便答应她提出的要求,她也不跟他扯什么道理,直接简单明了地交易。
    暗帝闻言,轻咳咳了几声,他看着靳长恭,殷红似血的嘴唇自嘲地冷讽勾起,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有多狠的心,才能对我视若无睹到这种程度?”
    靳长恭一愣。
    “我昨夜在雨中,等了你一夜,你末来,我便一直等着,总想着你虽对我绝情,总该会为了那一头畜牲而来,但是你倒是,咳咳……”说着,有些激动,他便掩唇轻咳咳几声。
    靳长恭听了他的话,好不容易保持住的正色渐渐有些绷不住了,本来为着她的小金,她的确是想赴约的,可是她却相信他是不会杀了它的,一时也没重点放在心上,一忙起来便给忘了。
    “昨夜,寡人忙了一夜末睡……”她淡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想着再怎么样还是先将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一些才好谈正事。
    “你在跟我解释?”暗帝重重咳嗽几声后,抬起一张微微两颊泛起血色的脸,嘴唇含春意猩色,唯有那一双黑眸却冷静暗瞑得令人不敢直视。
    靳长恭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究竟需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帮忙,寡人可以替你寻访名医医治你的病,甚至可以请我师傅替你……”
    “不需要!我已经想好了条件了。”暗帝打断了她。
    “什么?”
    “陪我一夜,就今天晚上。”
    那果断俐落无耻下流卑鄙的条件令靳长恭风中凌乱,蛋蛋疼痛。
    虽然早料到这货会趁火打劫,却没有想到他竟连锅抄起,直达三垒。
    “不可能!”
    她阴狠地瞪了他一眼,别以为她没有后路,除了他,她依旧可以让华韶替她找一个相似的人容易代替,只不过找来的替身谁都比不上他来更妥当罢了。
    “我只是想让你陪我一夜,并不是要做什么,况且,一夜之后,我会将那只金雕王送还给你,这笔交易你并不算吃亏,不是吗?”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拒绝,暗帝并不意外,他仅冷硬硬地说完,便转身就走。
    他相信,靳长恭是会跟上去的。
    而事实上,他失算了,靳长恭却没有跟上。
    “好,寡人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今晚不行,等寡人办完事情回来,再说。”
    暗帝顿步,心脏一阵阵地突突直跳,怒视地横射向靳长恭,微微冷冰地眯睫。
    “你就一定要让我退步,退到无路可退才肯甘心吗?”
    那语气中夹带的忿慨,自厌,与怨意,令靳长恭感觉越来越不自在,从她答应与他交易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变得纠缠不清了,这并不是她的初衷,但是却又是她一手造成的!
    “莲谨之被困在黑山,寡人必须尽快赶去处理,他联系着整个朝廷与莲家层层关系网,寡人已等不得了,已打算午后便出发。”靳长恭算是对他一再破例地解释了。
    暗帝面色稍缓,他道:“罢了,就当我前半生亏欠你的,便拿这余下的时间来补偿,我会将金雕王还给你,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且不能忘了。”
    他神色风轻云淡,却特意加重地再叮嘱了一句。
    可靳长恭却愣怔了,她怎么也没有预料到暗帝竟然会这么好说话,既没有为难她,还将小金还给她,尼玛,她吓到了好不好!
    太惊怂了,有木有!
    “你,你当真答应了?”她怀疑道。
    暗帝凉凉睨了她一眼,便从腰间抽出一个金色手指头大小的短笛,搁至嘴边抿吹一声。
    那短促尖锐的笛声响起后,不一会儿,靳长恭便感受到一阵狂风大空中呼啸而来。
    一道巨型之物,遮天蔽日,呼扇着翅膀让整个下方都动荡起来,树叶哗哗作响,靳长恭眯眼看着上空,惊喜地唤道:“小金!”
    ☆、第四卷 第十一章 有这么严重吗?
    一道巨型之物,遮天蔽日,呼啸着庞大漆黑的翅膀令整个下方都动荡起来,树叶哗哗作响东倒西歪,靳长恭仰面眯眼看着上空,眸光甚炙,惊喜地唤道:“小金!”
    “呜呜~”一声声尖锐的、高亢的、嘹亮的、响彻云霄的鸣叫令靳长恭按耐不住,脚尖点地,便拔地十数丈,那似仙渺般飘逸的身姿落于空中。
    停滞一瞬,就在即将降落时,金雕王稳稳妥妥地将她载于背上,摇头晃翅,嘴里咕咕地直叫,瞧模样也是颀喜不已的。
    靳长恭半蹲于它背上,俯身,伸手摸了摸它就像金属般冰凉坚硬的羽毛,唇畔漾起一抹温馨的笑容。
    “小金,不,现在该叫大金了吧,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长得比你主人还快啊,呵呵~”
    说着,说着,她没好气地敲了它一计,可对如今展翅有数米长的金雕王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咕咕~咕咕~”
    它昂起脖子,颈间的绒毛在风中松散,金眸流转犀利光芒,竟比太阳的光线更逼人,以一种绝对自傲自信的身姿带着她疾速地飞驰天空中,像是在宣告它的威武,它的思念,它想与她一道翱翔,像从前一样。
    靳长恭面露纵容,无论它如何俯冲,旋转,摆尾,各种高难度飞翔,她依旧能够稳如泰山立于它背脊之上,让它带着她感受从末体会过的风速,力量,与惊险激刺。
    等一主一兽两只玩够后,降落在地时,早就围观了一群宫人,他们既畏惧又惊奇地看着陛下与那一只巨型的黑雕。
    此刻的金雕王已与从前不同,它毛发全数褪掉重新长了一身比黑夜还要幽亮的黑色羽毛,唯有一对金灿似朝阳般熠熠灼人的金眸,是那般与众不同,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王者风范。
    宫人可不敢在靳长恭面前放肆,他们刚才擅离职守跑来原是担心有刺客闯进宫,如今瞧着是陛下与一只庞然大物在“嬉耍”,便朝她跪首,纷纷退回岗位守勤去了。
    暗帝一直隐藏在暗处,没有任何在察觉,待看热闹的众人都离去后,他才从阴暗角落步出。
    “这么大的人了,却一点不避忌一下场合。”
    靳长恭看到他走近自己,然后伸出一只手,那冰凉的指尖抚过她颊边的发丝,他替她捋至耳畔,那般自然而随意,就像已经演练过上百遍般熟捻。
    她仰了仰头,微蹙眉,却没有避得开来。
    他的手,就跟小金那冰冷覆硬的羽毛一样,令她感觉不到有血脉的涌动,就像冰玉塑成的人型,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温度。
    她在他缩回手时候,反手一把抓住了,正准备探脉时,却被暗帝更早一步觉察出她的意图,挣脱开她的手指,将手背于身后。
    靳长恭一愣,古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愿意让寡人替你把脉?”
    暗帝撇开眼,道:“不为什么,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关心。”
    她闻言,淡淡地嗤了一声,反身抚摸着大金低垂下来的脑袋,道:“算寡人多管闲事了,虽然你将寡人的金雕王私自囚禁,但看到它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面上,这件事寡人便不与你计较了。”
    说完,不等暗帝出言,她便要带着大金走了。
    但是,暗帝却突然从背后出手,靳长恭反应极快一个旋踢扫去,暗帝稍一偏伸臂挡住,他身子一滑进她身前空档。
    由于靳长恭感受不到他的杀意,是以防范松懈了一些,她不懂他究竟要干嘛,但是当他偏过头,倾身覆下,似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她的温润的嘴唇时,她才怔怔地瞪起眼珠子。
    “算是预先支付的定金。”
    暗帝退开后,意有末尽地舔了舔红唇,靳长恭见此,眼中一怒,反射性便是一掌推去,虽然末用多少内力,却也叫暗帝连连退了几步。
    “哼——!”她脸色比锅底还黑,深深地吸几口气,便用力地一拂袖,转身就走了。
    等她一离开,暗帝忍了很久,终于还是爆发出一串嘶心裂肺的咳嗽声,他佝偻起身子,整张脸涨得青紫,难受地连手上的青筋都突起,在那青白薄如蝉翼的皮肤上突现,尤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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