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没见到,六殿下走的时候生气得很,特意叮嘱我好好管管你……那天是你在芳华殿里说的要道歉,好不容易给你把人请来了,你好端端道歉就是,怎就他给逼走了?你早该知晓他身子不好,还这般大胆……”见余莫卿确实没什么事的模样,傅子文又忍不住替六皇子打抱不平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好好道歉呀?”
    “放心吧,歉是倒完了……”余莫卿一边不耐烦地回道,一边扭了扭脖子,暗想早知道要被喷得一脸血迹,她刚才也不至于趴到六皇子身上,一直保持刚才的姿势,她这脖子都酸了。这下倒好,面具还没揭开半分,人就已经没了。
    到底是她惹得六皇子真的身体受不住才吐出来的血,还是他故意要瞒过她的双眼?她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希望那面具下的模样是记忆里的,还是另有他人。
    “唉,你也真是不让人省心,人家六皇子也不知道这下怎么想了……”傅子文还在唉声叹气。
    “管他怎么想?他喷了我一脸血还把我差点推到地上去,也算扯平了吧……”余莫卿被傅子文的话拉了回来,不禁冷哼起来,脑中又模模糊糊想起很早以前在乾城的时候,傅子文也是这般维护别人的模样,可是他当时维护的,不正是那个令自己念念不忘的妖孽?
    她凤眸流转,耳边继续穿过傅子文还在为六皇子打抱不平的抱怨,上下打量起他:“对了,你这么了解六皇子,可知晓他不带面具前的模样?又或者见过他摘下面具?”
    傅子文面色一愣,随即眼神有些慌张,又故作镇定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可见过?”余莫卿挑眉一笑,继续逼问着。
    “见……见过又如何?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你没事关心人家相貌作甚?六皇子年少多舛,宫中也不太平,而后一直带着面具,你干嘛要戳人家痛处?”傅子文微微蹙眉,并不想透露,“你倒是好好想想是你动手在先,让六殿下受了这般惊吓,你下次见了他可莫要再这般了,也是让我们省省心……”
    余莫卿听得出傅子文话里的闪躲,却没有表露,毕竟傅子文是个固执之人,任她继续问恐怕也不会透露,她收了疑惑的脸,又恢复了以往不羁的性子,“呵,我若是省心了,你岂不是想一直让我留在将军府?我还怎么盼着你早点休了我?”
    “呵,当初可是你抢先接了旨,我还没说同意呢……”傅子文也懒得迁就余莫卿,回想起当初殿上之景,冷冷一笑。
    “那也只是我权宜之计,谁让金珂下落不明,我怎么知道圣上是不是会因我反谋太子之事而对我不利?再说,你嘴上说着不愿意,还不是照样乖乖结了旨?怎么不见你多反抗几句?干嘛不公开你和阿熙的关系?”余莫卿同样没有好脸色,冷笑着反问。
    “少给我提公主殿下,就算你没有出现,我也配不上和她有什么关系……”傅子文向来以邢天熙之事为尊,多年来都未曾道破与她之间的情愫,也不愿见别人提起,圣武帝心思叵测,宫内之人根本无权决断自己的人生,他原本就未曾奢求过能高攀上邢天熙一分。再者,他在得知自己是金珂之子过后更知晓自己与她之间早已相隔甚远,如今只求各自安好,从未奢求什么。可是余莫卿反倒一副不屑模样,他看在眼中只会触发心中隐忍已久的气愤,“太子事前你不是不知道朝堂局势,你突然在猎场奋起,已让局势骤变,又有谁会考虑事后之事?我虽能看出圣上对你怀疑之深,却如何想到一次让下了这两道旨意?暗阁是本朝避谈不及之地,你又是国都身负流言之人,任在朝之人,宫中上下,又何曾想到过如此结局?”
    “是,是,你分析的倒不错……”余莫卿点了点头,她倒是能理解傅子文当时的震惊和气愤,毕竟连她自己当时都未曾想到圣武帝会如此制衡余莫卿重返国都过来的势力,更没想到金珂的身份和生死倒成了对她最深的羁绊,“不过,咱们大可不提先前之事,毕竟大婚已过,该演给圣上看的戏早就演完了。他要的是我的安分和忠诚,如今我做到了,现在惠妃的罪旨也下了,你大可以早早休了我不是?我可记得当初圣上只下令你不准纳妾,却也没说不准我偷腥呀?”
    “你当真是冻坏了脑袋,如今说胡话的本领可是见长,这般逾礼之事也想的出来?”傅子文许是站久了,索性也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杯水,边抿了几口,一边冷笑道,“亏你还是暗阁之主,又是创立永平门的弘毅公子,当真一点也没个正经?”
    听了傅子文的话,余莫卿凤眸渐冷,烦躁的思绪愈渐扩充在脑中,甚至蔓延全身。
    她自然知晓她不过成婚多日,然而她早早告诉过自己,只要一切落定,再无威胁她之人,便是离开将军府的时日。当初她未想到惠妃会陷害她,如今前因后果明了,她以足够的证据送惠妃上路,而且丁大虽疯了却已经重新被她掌控,又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她?所以她迫不及待,哪怕是刚才趴在六皇子身上,她脑中甚至有念头让傅子文迅速推开门将他们逮个正着,好有理由立马将余莫卿逐出将军府,再无瓜葛。
    可是事实总是与人的意志相违背,她怎能看不出,如果简简单单和离之计,搁在现代也不过是感情不合离个婚罢了,可是这是在保守的大昭时代,且不说傅子文的面子和相府的脸面挂不住,她余莫卿的名声又怎会比她当年好到哪里去?她虽不在意,可是她的家人如果因此受到牵连,她心中又怎会好受?再者,当初殿内抢先接旨的是她,如今想以出轨之由被休的也是她,岂不是打了圣武帝当初兴致勃勃的脸?多少双眼睛原本就盯着他俩这场被圣武帝所操控的婚姻?谁人不知他们原本就代替了两个不同的对立势力,如今才平息了那些派系之争,怎能将这样的平衡突然打破,岂不是坏了二皇子苦心孤诣想要挽回的那个平静安宁的朝堂?
    看着傅子文仰头喝水的侧颜,余莫卿撇了撇嘴,“不劳你提醒……”随即她也坐了下来,继续撑着脑袋,以一双迷离的眸子看着窗外微微摇曳的绿枝。
    “与其你想着怎么被我休了,倒不如好好在将军府待着别再惹是生非,如今惠妃势力坍塌,还不知道朝中是个什么走向,你别当真以为自己有了几斤几两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否则出了岔子,到时候有你哭的……”傅子文又提醒了一声。
    “能有什么岔子呀……”余莫卿目光不移,嘴里倒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傅子文仿佛捕风捉影,沉声问道。
    “没……没啊,呵呵……”余莫卿最怕听到傅子文疑神疑鬼,赶紧回过头看着他讪笑,“我不过是说,大将军这般替小女子着想,小女子感激不尽……”
    “油嘴滑舌……”傅子文虽听不到余莫卿小声嗫喏了什么,但仍旧撇了撇嘴,看着余莫卿的眼神也是无奈。
    “那……如果……我说,如果……”余莫卿见状还是转移了话题,“如果这些事都结束了,你会休了我吗?”
    “我怎么知道?”傅子文不想回答她这些无聊的问题,他当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当初让他的娶的是她,如今让他休人的也是他,他难道就只是任人摆布的男人?抛开余莫卿和他有没有感情是另外的事,如今他俩是兄妹的事不假,他又出了惠妃之事,敬安寺里娘亲的话是真,他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别的责任。
    “喂,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我,想要将我一直留在将军府?”余莫卿好奇心作祟,又继续问。
    “呵,少自作多情了,我没那么重口味……”傅子文才不给余莫卿面子,紧接着喝了口茶水,冷笑不止。
    被傅子文这么一说,余莫卿调皮的性子又冒了出来,又想起刚才六皇子一直无动于衷的表情,不禁向傅子文倾了倾身子,故作娇媚,“当真是妾身一点魅力都没有,凭白招惹你们这些男人都没个用了?这世上难道就我这么没有魅力?”
    “咳咳……你脑子抽什么风呀?”傅子文被余莫卿突如其来的娇媚吓得不轻,刚到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眉头一皱,满眼都是嫌弃。但又想到当年余莫卿被国都百姓议论纷纷之时,好歹也只是个小姑娘,又怎能忍受自己被诋辱自己的容貌和魅力?好不容易压下刚才的惊吓,抿了抿嘴道,“你也别瞎想……你正值豆蔻之年,还不至于……”
    “难道我说错了?从小你不就对我没个好脸色?对了,我刚才还想故意引诱六皇子一下呢,想着如果你冲进来将我俩逮个正着,就能顺理成章将我休了不是?唉……谁让你晚进来了一步……”余莫卿并不关心傅子文是怎么安慰人的,只是眨了眨无辜的双眼,“你说,若不是问题出在我这儿,岂不是六皇子身子有毛病?”
    “噗……”傅子文终于忍不住喷出了嘴里的水,将茶杯重重扣在桌上,“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能不能有个正经?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嫁进了将军府,就能这般放肆?”
    与此同时,除却傅子文受到的惊吓不浅,将军府房顶上一个身影也差点因为惊讶而跌落下来,幸好那人身手不错,才没让房内两个武功都不差的人发现什么端倪。那人暗自捏了把汗,若是某位公子听到主子说了这般话,恐怕要炸毛了吧?想到某位公子动怒的模样,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是我没个正经吗?我是实话实说啊?”这边余莫卿已经放开了在傅子文面前的模样,随性地怂了怂肩,一脸不在意。
    “孺子不可教也……”傅子文无奈摇了摇头,开始了自己脑中有关其他的思绪,毕竟余莫卿最近忙着惠妃之事,却已经不了解国都城内倒没有多安分。
    两人就这般结束了一来二去的互怼,相顾无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子文便因为自己的事离开了余莫卿这儿,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她最近多照顾好自己,他可能要离开国都一趟。
    余莫卿自然不关心傅子文要去那儿,随意挥了挥手,嘴里答应着自己不会让他不省心的,心思倒已经飘到了几日后能惠妃绳之以法时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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