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余莫卿这么一说,永夜同样疑惑:“你是说,大昭内部已经出现内鬼?”
    “正是。”余莫卿点头,“只是,到底是谁?我还没有深入调查,毕竟我急着对付太子……”
    “既然我也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管。如果这昆仑玉是以传信为由,那么也只是借花献佛,想必后续还会有不同的渠道传信给内应之人……”永夜星辰般的眼眸含着一股忧色。
    余莫卿知道,两国之邦难建,谁都不想此事祸乱江山之本,所以她才说出这么大的消息,永夜已经陷入了沉思,看来心里藏的事还很多。
    不过想到永夜又突然出现,便问起:“对了……这三年,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我连你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这三年她运筹帷幄也不过是为了扳倒太子,为自己正名,而永夜呢?这三年里音信全无,就像暗阁之前的情况一样,她也无计可施。可是她的心毕竟还挂在这妖孽身上,即使她再嘴硬,这个时候她还是想问问,脸上不禁浮现一股心切。
    永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余莫卿,眼底染上一股纠结的愁绪:“卿儿,学敏应该和你说过,我尚不应出现在世人面前。”
    “除了宋幕牵连之外,又有什么原因,能让你如此隐瞒自己?”余莫卿想不到理由,她只知道当初乾城金矿一事败露,朝廷只会偏颇方向,将一切罪责归到宋幕身上,而所有在此期间与宋幕接触过的人必定会被列为搜捕的范围以内。想到这儿,余莫卿又叹了口气:“看来是宋幕太高调了……”
    “也是其一。”永夜倏然一笑,语气倒是轻松,“当年带你前去,原本就准备趁着讨要金矿地形图的时候,就顺便劝说宋幕收手。他权衡利弊,所以当时和我约定,若一日东窗事发,必要助他离开乾城,保他性命,他日他会再帮我们一个忙。当年离开金矿,宋幕就急于被人送走,只留下书信告诉我他手上拿了罪证书。索性让他消失个干净,免得太子追杀,所以才没有急于透信给你。直到听闻你将入宫封赏,说要随御驾秋狩,我便让宋幕去找你了。”
    余莫卿细眉微蹙,眼神黯淡:“所以这三年,你不仅对我行踪如此清楚?还知道我每一步的计划?为何……偏偏不出来……偏偏不见我……你可知……”她那么渴望见到他,可是他就在暗处,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却从不让别人知晓。
    “我知道。”永夜轻叹一口气,将余莫卿拥入怀里,他何尝不想她,只是时候不到,他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抚了抚余莫卿有些散乱的墨发,“第一庄隐没后,太子已经派东卫阁实行大面积搜捕,所到之处必定屠尽门徒,我既已是第一庄之主,自然不允许庄内之人受到伤害,又不能暴露太多,索性趁机将第一庄解散的消息放了出来,这样一来,江湖之事难寻,太子自会收手。可是卿儿放心,不久我便能正大光明出现在你面前了……”
    余莫卿深吸了一口气,静静靠在永夜怀里:“可是那时候,你该怎么解释自己?”除却第一庄,她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永夜的身份。
    永夜轻笑:“卿儿不必担心我,过一段日子你就知道了……”
    “我虽然相信你,但你也别忘了,即使这次太子失势,还有那些勾结流安的人,想必对二皇子还有威胁……还有一直神出鬼没的暗阁,他们不可能突然出现……”余莫卿又突然想起了碎玉的事,她抿了抿唇,“阿夜,你可知圣武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此话怎讲?”永夜挑眉。
    “我虽不是皇家之人,所以除了秋狩之时,并没有见过圣武帝,所以对他了解甚少。你毕竟帮过二皇子,想必你也听过二皇子说起过不是?”余莫卿知道这样说他未必明白,又道,“我将宝盒和玉片藏于太子衣柜中之时,却发现……”
    “发现什么?”注意到余莫卿的欲言又止,永夜问道。
    余莫卿轻叹道:“我虽知道帝王最怕分权,想必当年镇安王也是如此,所以即使是皇子,圣武帝也会有所担忧,就连他表面极为宠爱的太子……阿夜,你可知我在清花岗交手的人是谁吗?”
    “你不是说是暗阁之人吗?”永夜被她绕的有些糊涂。
    “是金珂……”余莫卿咬唇,想起金珂那张与她几乎无二的脸庞,她脑中的一个念头更加强烈。
    “金珂?”永夜眉头一皱,“你确定?他可是向来不以真容面世,你如何认出他?”
    “其实我也不太相信……就算我不信,也不妨碍我辨认出,他们必定是暗阁之人。”余莫卿看向永夜,眼神有些浑浊,“当日一共有两人,其中一人许是他的部下,抢夺盒子后便扔给了他,他一路奔跑,我便追去。还未与其交手,就被清花岗的马匪给截住了。我俩是一同协议逃走的,所以那块所谓的昆仑玉我俩是一人一半,而我则私自扣下了宝盒及玉片。当日的碎玉,我将其交给了三皇子。而另一块,不论那人是否是金珂,想必最终也会交给圣武帝。暗阁听命圣武帝不假,而我在太子衣柜中所见,正是他拿走的那块碎玉……”
    永夜好似并未被这件事所感慨,只是眼色有些不明。
    又听到余莫卿兀自的感慨:“我虽知帝王权术,城府之深,心思叵测,只是真正发生时,却只有胆战心惊……”
    永夜突然扯了扯嘴角:“圣上……伴君如伴虎,他向来都是唯我独尊的……宠爱太子,也不过表面罢了……”
    “看来你一直知道?”余莫卿听出永夜对此事习以为常的语气。
    “何止知道……”永夜仿佛是想起一件久远的事,隔了半天,并未再开口。
    昏暗的地牢并没有因为那根点燃的蜡烛而逐渐光明,正因他们一来二去的对话,光线已经越来越暗,余莫卿仿佛发现,永夜也是有愁绪的,就好似那年他为她梳妆时说起自己的娘亲时。
    余莫卿随关心这妖孽,可是一旦碰到伤心事,她也知道还是不提也罢。旧时的伤口是无法触及的,只要问起,无意识撒了一把椒盐,让其备受煎熬。想必永夜之所以要帮助二皇子,大抵也是因为当年有人伤及过他的家人吧。
    余莫卿不自觉拥上了永夜:“阿夜,别难过,你还有我……”
    “暗阁被召回,大昭定有一乱,你也要小心,想必下毒害你的人就在我们身边……”永夜感受到余莫卿的温暖,同样回拥着。忽然他眼神一闪,看去屋顶上那处空缺的正在漏水的地方,只见上空划过了一束烟火,他抿了抿唇,低头蹭了蹭余莫卿的脖间:“卿儿,靖州人多过杂,圣上为了皇家声誉,是不会在这里大动干戈的。我暂时不能出现在此,待回到国都,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是说……你今夜就要离开靖州?”余莫卿才听出他话中之意,猛然抬头。
    “是。”永夜满眼不舍,手也不知何时从袖中捻出了什么,又抬手抚上余莫卿的脸颊,从她那英俊的眉眼到娇嫩的红唇,他指尖带有一丝凉意,动作很是轻柔。
    “为何?”余莫卿咬唇,捏住了永夜手臂的手中不自觉用了力,像是要扣住他,她才见到他不久,为何他又要躲着她?
    “卿儿,时候不早,你身上还有伤,睡一觉……睡醒了,一切就结束了……”永夜并未再向她解释,只是满怀深情地在余莫卿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轻盈的吻。
    余莫卿还想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是身子却不禁一软,脑子已经开始晕晕乎乎,而眼前也逐渐模糊,她被一股强烈的倦意所束缚,眼皮不断眨着,直到她再也撑不住了,终于向后一仰。
    永夜伸手接住了她向后倾仰的身子,将她扶着躺了下去,便将手里的迷药轻轻擦去,来不及再抚摸她那张坚韧的脸庞,屋顶上又闪过了一束催促的烟火,他眼神一凝,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包,轻轻塞在了余莫卿的怀里。随即他起身吹灭了蜡烛,便离开了。
    这一夜仿佛很长,像一条长河,带着余莫卿从现在飘回到了过往,飘到当年和永夜度过的日子,飘到那时在第一庄里永夜教她习武,每一次的聚精会神和点到为止,他对她向来严格,从不允许她出错,一旦她出错就会故意欺负她,让她无所适从。毕竟她前世就是天才,这一世学武也不太会出错,所以她都是尽量避免那妖孽趁机欺负她。一会儿她又飘到那时和永夜互诉衷肠,倾心相待,即使是漫步街心,也有一种心安理得,觉得好不舒畅。一会儿又是那夜未果而终的以身相许,两人难以再用言语互诉的**,只能靠身体来满足。可是她不得不佩服那夜这妖孽的忍耐力,只因她尚未及笄,他如此保护着她,令她怎么不心动。
    可是欢愉短暂,她的梦被太子残忍踏碎,过往的美好统统被覆上一层阴影,让她痛恨不已。
    她极力挽留这美好的梦境,却不想突如其来一阵冰凉的水,将余莫卿泼个惊吓,立马睁眼醒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入梦之深,有点不想出来。
    她大口喘着气,面前正站着两个侍卫,脸色很是冷漠:“诶!快醒醒!审问了!”说着还踢了踢一动不动的余莫卿。
    见余莫卿尚未缓过来,这两个侍卫并不顾她的惊吓,立马将她架了起来,往门口一推:“少给老子装傻!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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