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余莫卿快要靠近那透明棺的时候,突然有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她立马猫着腰朝透明管一旁的支架下方一躲,以免别人容易发现她。
    躲在透明棺下面,余莫卿才发现透明棺不仅外面包了一层薄纱,而且下方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透明棺里的东西,甚至连大体的形状也看不清。她挑眉,这棺倒也是封得够严实,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脚步声渐渐靠近,余莫卿歪头一看,只见那双脚并不是黑靴。
    余莫卿心想,不是这里的人?她刚才所见的几个人均是一身黑,这会儿竟然有人又不是这里的人?
    她好奇从透明棺下面探出一点眼睛偷偷看去,只见一个有些圆润的男人,身穿灰色长衫,头上并没有带薄纱。
    余莫卿再仔细一看,这不是丁三吗?他怎么来这儿?难道他是指导他们制盐的?
    她又默默看去,只见丁三带着一个厚重的手套,将透明棺上的薄纱打开了一点,黝黑的脸上突然冒出瘆人的笑,嘴里还说着:“这一次成质的好坏可就靠你们了,可别我丢脸。到时候亏了本,我们村也就不用再待下去了……”说完,便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走近了些,讪笑道:“可不是吗二少,这一次的是昨天才从尸谷运来的,看尸的说了,上一个圣女因为有些胖,烧的时候有些费力,所以就将四肢先分开了……不过好在这一个量大,我们可能省好大一笔原料和底物了……毕竟底子不差,看尸的还说让我们省着用点……”
    “那就省着点用……”丁三放了手上的薄纱,将手套取了下来递给那伙计,“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听说最近那个圣女也是有些姿色?”那伙计又多问了一句。
    “呵,少问一句不会死……”丁三虽嘴上不饶人,但还是一脸不正经的邪笑,“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比以往的都绝。想必她的供给肯定比这些人还要好!呵呵……”
    “嘿嘿,那是那是……我可就等着二少把她带来了……”那伙计点头哈腰着回道。
    “我再看看别处的情况……”丁三最后回头瞥了一眼这透明棺,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而那伙计也就望了几眼,便跟着丁三离开了这边。
    听完丁三和伙计的这番话,余莫卿的眉已经皱到了一起,她心里不禁惊讶,这透明棺里装的竟然是尸体!
    而这里还连着管道,和那些盐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脚步声渐远,余莫卿便从透明棺下方爬了出来,侧身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又推开了一点上面的那层薄纱。
    她的眉头已无法展平,即使她猜出这里装的是什么,眼里还是蹦出难掩的震惊。
    难以辨认的头颅上,一双已经爆出来了的眼珠瞪得老大,定定地看着余莫卿。躯体上千疮百孔,甚至还有一些活蛆在四处蠕动。四肢摆在躯体旁边,被烧得还露出了几根森森白骨,在透明棺里隐隐泛着自己的光泽,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用出。
    这明明就是一副冰棺,而里面装的也不是别的,果真一具干尸!
    而在这具干尸身上插的并不止外面看去的那一根管子,而是在不同部位都插了更加细小的管子,再通过那一根大管道连接着那盐缸。
    只见这里的几根管子里还不断蠕动着,而干尸身上有明显的颜色褪去的痕迹。
    余莫卿立马放开了那薄纱,脸上一片愕然。她终于明白这具尸体是用来干什么的了,丁氏的人分明是从这具尸体上提取腐烂物,再掺杂到盐里,才提取出最后的盐结晶,而仅仅是为了省一笔原料?
    也难怪这一根管道需要用冰沙铺垫,只是为了防止尸体更加腐烂和腐臭。虽然尸体已经经过焚烧,所以更易被催化,甚至是松散,更何况这里的炉子不少,火烧地也够旺,难免会影响尸体的保存。而这些冰沙正好用于降温,使其达到更好的提取效果。
    余莫卿攥了个拳头,她从未想到丁氏竟如此大胆了,这盐竟然是如此造出来。而这些盐昨日还就摆在那些餐桌上,那些人甚至吃得津津有味,他们知道这些盐竟然是融合了尸体上的**物吗?但一想到刚才丁二满足的笑容,又或者他们根本就知道,所以吃得更香?
    再说这些盐又是为太子所制作,最后必将私贩以获取暴利,所以根本不止丁山村的人会食用它们。而那些买盐的又怎会知道这盐的由来?更不可能知道制盐的过程了?
    想想就不寒而栗,这究竟是太子的主意,还是丁氏自己做的决定?他们加起来祸害的人究竟有多少?而那些人现在是死,还是活?
    余莫卿头一回觉得,心中有一股难以掩藏的愤怒,这些人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凭什么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一方水土不够,还要将私盐贩卖给更多的无辜者?
    那时出逃护女院,她答应池安解救那些罪女,完全是为了自己考虑,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救那些罪女,池安就不会帮她。
    而如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不仅是为了扳倒太子给自己正名,还有解救这些被丁氏的男人把控,身陷在一片骗局中而又饱受身体摧残的女侍们。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交易凭证和货物来往又在哪里?仅凭余莫卿一双眼睛看到,根本无法揭发他们的罪证。看来她还得再深入一步,才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难怪当初永夜让她辨析事理要有条不紊,果然在丁山村有所发现。他早该知道丁山村图谋不轨,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
    她又想起永夜告诉她的,一人难以成事。如今恰好她也没有了内力,永夜不在她身边,看来她还要找一些帮手啊。她现在在丁氏祠堂,如果想找村民肯定不现实,而丁氏上下个个都是假心假意,又该找谁去?
    她又闪过一个念头,对了,就是这里那些被奴役的女侍啊。她们存在感极低,又不受人待见,却也是对祠堂和丁山村最熟悉的人,只要打通她们想必就好办事了。
    这样想着,余莫卿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再去找寻其他证据。
    待她按照原路返回的时候,又被挡在第一根管道旁边了。
    只见丁三并未出去,只是到了这根通往地下的管道旁边,用脚踢了踢这管道,说道:“这里怎么样?”
    还是之前那个伙计,回道:“二少,一切正常,那边传来的信函上说了,撇开交给宋大人那笔采撷费,金矿后面的人已经决定,定期就给我们送来我们要用的那些,还另外给我们开一条捷径,以后就不用我们出村了。”
    丁三点了点头:“那确实不错,银子也没白花……”
    “不过二少,我还有个疑问?”伙计凑近了些。
    “说。”丁三满眼冷淡,懒懒回道。
    “明明宋大人吩咐的是让我们不能让这些盐水流失,可我们为何还要建这条通往护城河的管道?”伙计一脸疑惑,很是不解。
    “宋大人算什么?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好歹他是知府,总得为了乾城百姓想想,否则贿赂他的人岂不是都烂在大街上了……”丁三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冷哼一声,“呵呵,你可要记好咯,我们可不止是在为宋大人办事,他也就是一个传话的。真正指示我们,还不是上面那个从不透露身份的人?你用脚趾头想想,能调的动宋大人的又能有几个人……这根管道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要不是上面的说这样通到护城河,可以加大他们对盐的需求,我们会这么和宋大人对着干?再说,出问题的乾城城内的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看我们不还是好好的……”
    那伙计一副听懂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丁三又凑近了些,小声道:“这些也就说给你听听,你可要当心了,万一声张出去,你我可小命不保。你仔细斟酌着点……”
    “可是二少,那我们村那些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二狗、大武他们,身上也不是好好的呀……”谁料这伙计又多嘴了一句,挠了挠头。
    谁知丁三立马敲了这伙计一脑壳,语气并不扰人:“你怎么这么笨!我说没事就没事,你看过谁死了吗?”
    “哦哦,没死,是没死。我就随口一问,二少息怒,息怒……”这伙计立马点头哈腰起来,不敢再问什么。
    “什么随口一问,还不快干活!屁话这么多……”丁三逼回了这伙计嘴里的话,挥挥手打算离开这间屋里。
    听完他们这时的对话,余莫卿也明白了第一根管道的用处和为何丁山村的人会出入金矿后门了。
    原来这通往地下的管道根本就不是将盐运到土壤里供蔬菜直接汲取,而是太子跳过宋幕这一道关卡,直接下令让他们运送金属掺入盐中,再祸害乾城百姓,促使他们更加需要盐,而给自己带来巨大利润。历来官盐有限,稍有富贵的人家急需盐,就会出钱买断,以致其他人无法再买到盐,这样一来,私盐将会更加猖狂,其所赚暴利可想而知。
    她再想到那伙计随口一问,难怪丁山村的男女各有不同的症状,根本不仅仅是因为近亲通婚成礼,而是他们自己食用的盐就有问题。不仅掺入了重金属,还有尸体里的毒素,所以才会有她初来丁山村时见到的各色怪像。而丁氏祠堂又恰巧的万象的聚集地,所以她才能这么快明白一切的源头。
    这时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丝光照亮了这昏暗的房屋,余莫卿仿佛看到,那就是真相的光芒,正在引导她走向真相的尽头。她快步走向那门口,趁着门快要合上的时候甩去刚才带在身上的一块石头,待前面的人走了出去,她也跟着钻了出来。
    一到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没想到她已经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好在她得到了不少讯息,否则也是白费了她打晕了那个女侍。想到那个被自己锁在屋里的女侍,也是时候回屋看看那她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余莫卿便照原路返回了。
    路上她正好经过饭堂,迎面竟走过来了蓉婆。她立马低了头行了一礼,免得被认出来。
    好在蓉婆光顾着和身旁一个身穿素衣的女侍说着话,根本都懒得看余莫卿这边:“我待会儿还要去看望圣女,就不陪你去屋里。你听着,服侍大少可并非小事,你是有身孕的人,这点礼本来可以省着点的……好在你有心,大少不会亏待你的。圣祭那日绝对让你先上前沾光,让你这一胎顺风顺水。放心,圣女会保佑你的……”
    “是是……”那女侍低眉顺眼回道。
    见蓉婆她们走了,余莫卿立马快步走向自己那间屋子。毕竟蓉婆说待会儿就要来看望她。
    一路上她想起刚才蓉婆的话,就一阵心寒。没想到蓉婆真是披了一张羊皮的狼,即使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却还要帮着丁氏兄弟害人,真是不知悔改。她倒好奇,如此变态的心理,究竟是在什么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呵,还说让她保佑那位女侍,若是让她保佑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这些罪行公布于世,让他们受尽唾沫,这才是对这些女侍最好的解救。
    板房的门口依旧被锁着,余莫卿从怀里掏出了钥匙开锁。
    光线透进板房,只见床上的女子被裹在被单里,用余莫卿之前那件衣服上的衣带死死绑着,嘴巴又被堵了起来。她正在一个劲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余莫卿关了门才走近床边,将这女侍扶坐了起来,让她可以看清自己。
    这女侍满嘴呜咽着发着不满,双眼吐露着祈求,可换来的也只有余莫卿冷漠的眼神。
    余莫卿摘下了薄纱,嘴角一丝轻笑:“怎么?没想到吧?”
    见余莫卿竟然开口说话,女侍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本想挣扎一下,但余莫卿却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小匕首,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凄惨,被恐惧一点点爬满,眼里几乎要涌出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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