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吻得很轻,像天边带着湿气的积雨云。飘渺地掠过他的领地,引起细微的震颤。
    顾荇之脑中空白了一瞬,只觉刀剑兵戈、火光烈焰都不见了,周围很静,静得只剩下这个吻。
    这个轻到只是微微一蹭的吻。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轰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排山倒海而来,又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土崩瓦解。
    手上一颤,持着的匕首失了力道,往后退了一寸。
    就是这一寸。
    风声一猛,惊变倏起!
    怀里那个方才还柔情蜜意的人好似乍醒过来的猫儿,琥珀色的浅眸湖光掠动,似灼烈的火星。
    她速度极快地向他胸口推出一掌,力道之大,将顾荇之推得后退一步。
    而她只是狡黠地一笑,转身朝着匕首飞出的方向追去。
    一瞬恍惚间,花扬的手已经被握住了。
    好快!
    脑中闪过如是惊叹,然为时已晚。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猛然拉回,她冷不防整个人都重重地往顾荇之胸口撞去。
    她听见一声沉沉的闷哼,背上滚过一阵微颤。还是那个坚硬而温热的胸膛,依稀能分辨出她熟悉的线条。
    意识空白的一瞬,花扬只觉天旋地转,顾荇之扣住她的腕子,生生将她转了个圈,继而用力一推,她的背再次贴到了峡谷一侧的石壁上。
    “顾长渊你弄痛我唔……”
    呼痛的话还没说完,花扬看见那个永远清冷自持、克己复礼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迎上来,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咬住。
    齿在唇上,仿佛她只要再做挣扎,那两片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就会被他吞吃入腹。
    花扬不敢动了。
    面前的男人却没有就此罢手。他强势地抓住她另一只不断推却的手,举过头顶,将两只纤细的腕子都扣在了掌中。
    手臂、后背被他轻柔地抚过,那只手最终来到了她毫无防备的侧腰处,一掐,换来她难以自制的一声哼吟。
    顾荇之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精壮的身体覆过来,花扬才惊觉他竟然比自己高出那么多。如今她在他手中,就像是一艘落入汪洋的小船,只能随波追流、任凭摆布。
    而那只落在她后腰的手,还在将她往他怀里摁紧、再摁紧,直到不留一丝缝隙。
    呼吸都乱了,命悬一线、生死攸关之际,她都从未如此慌张过。
    面前的顾荇之仿佛换了一个人,什么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全然激怒的疯狼!
    花扬心中一凛,抬腿直攻其下盘。然动作方起,顾荇之的膝盖就精准地抵住了她的膝盖内侧。往石壁上一顶,就是一阵彻骨的惊痛。
    她因此张开了嘴。
    一个轻巧的叩击,他甚至不需要探索便长驱直入。湿热的舌灵巧无比,像一尾流入江河的鱼,张狂而肆意地畅游在她的领地,翻搅起滔天情欲。
    花扬彻底怔住了。
    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端方雅正如顾荇之,竟然会在两方交战、兵戈相向的关头,在烈火与搏杀之中强吻她!
    可那样的唇齿交缠,因为在这样最不可理喻、最不合时宜的当下,却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刺激和禁忌的快感。
    她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喉咙里低低的喘息,还有唇齿间啧啧的水声……
    心跳也不管不顾起来,花扬一时连反抗都忘了,只悄然感受着他带给她的压迫,一颗心仿佛跳得要冲出去。
    “唔……唔……”鼻息间无意识流出浅浅的哼鸣。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现在这般羸弱无力,在他的桎梏下,瑟瑟颤抖如暴雨中的娇花。
    抵死缠绵、缱绻旖旎。
    因为,这个荒唐至极的吻。
    山风卷着浓烟呼啸而过,带来远处听不真切的马蹄。身后的石壁开始微微颤抖,花扬清醒过来,听见峡谷口渺远的声音。
    应该是围场巡逻的侍卫发现这里的浓烟,前来支援了。
    扣住她的那个怀抱也怔了怔,终于停下这个令人窒息的吻。
    然而扣住她的手却没有松开,顾荇之沉默地低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压下来,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汹涌。
    她这时才发现,顾荇之虽然设计围捕,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对她下过杀令。
    他是不想杀她,但这些赶来援救的侍卫可就不一定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顾荇之会因为顾及她的安危,就此……
    放她一马?
    “顾长渊,”意识归位,花扬冷静下来,看着顾荇之肃然道:“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更深了一点。
    “我是刺客,倘若落入朝廷手里,唯有死路一条。今日你特地只身前往,不就是害怕我若落入别人手里,你护不住么?唔!”
    手腕上传来一阵惊痛,两只本就纤细的腕子,几乎要被他这陡然增加的力气给摁断了。
    眼角即刻泛出了湿润,花扬听见顾荇之沉闷的声音,他问:“谁说我要护你?”
    生死关头,花扬懒得跟他计较,继续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在嘴里藏了毒囊,今日若是落入朝廷之手,我就咬破毒囊自……”
    下颌被顾荇之扣住,没说完的话断在喉咙里。
    可是那只温热干燥的大掌却就此顿住了。
    是呀,他只带着刑部的人来围捕,是因为他可以控制刑部,保住她的命。
    可是其他人呢?
    心中凛然,升起些许悲凉,因为顾荇之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想要她的命。
    且不论主和派会如何拿她做文章,饶是主战派,也断不会放过这个效力于刺杀陈相的人。
    马踏声越来越近,原本清明的思绪也纷乱起来。
    周围山风鼓荡,浓烟滚滚,炙烈的火光映着午后的艳阳,白晃晃的一片。夏蝉嘶鸣,热辣辣的,像鞭子抽打耳朵。
    那只扣住她下颌的手微微一动,花扬听见顾荇之沉冷的声音,“把毒囊吐了。”
    他一顿,复又道:“我放你走。”
    花扬狐疑地眨眼睛,浅眸晶亮,像一只暗暗思忖的猫儿。
    “君子一诺千金。”
    面前的人依旧是那副冷淡的嘴脸,仿佛不屑再与她多解释一句。
    花扬思忖片刻,用舌尖将毒囊抵出来,对着顾荇之晃了晃。
    然后她发现方才还霸气十足、将她抵在石壁上强吻的顾大人,竟然悄无声息地红了脸,微微移开目光。
    这倒弄得她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她也埋头不看他,将毒囊吐了出去。
    缚住她的大掌松开了,面前的人咬着牙,往后退出一步。
    花扬踉跄着站稳,甩甩酸痛的胳膊,提步要走,手腕却再次被顾荇之拽住了。
    “我会抓到你的。”他说,眸色沉沉,神色凛然而认真。
    花扬皱眉,一时也不知道该觉得他好笑,还是该觉得他可爱。
    “嗯。”
    她点点头,俯身拾起地上的弓和箭筒道:“那……后会有期?”
    言毕舒展眉眼,眸中的笑靥溅出来,烧红了身后的烈焰和头顶的天。
    顾荇之背过身不去看她。他真怕自己再看,会狠心想将她抓回去。
    不是问罪,而是锁起来——锁在一个主战派、主和派、百花楼……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身后的脚步渐远,依稀听得到她翻上石壁,攀爬峭岩的声音,窸窸窣窣,越来越轻。而峡谷入口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大人!”来人对着顾荇之拜道:“属下方才巡逻经过此处,发现浓烟不止,听闻是遇了刺客。故特地带人前来查看。”
    “无碍,”顾荇之神色淡然,将手心里残余的那一抹温热拽紧道:“刺客已经逃走了,我方也没有人员伤亡,吴相大可放心。”
    侍卫一听这话便白了脸,埋低了头不敢出声。
    剩下的人忙着清理战场,将漫着浓烟的干草扑灭。火势终于小下去,山谷之中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须臾,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喧哗。
    顾荇之还独自恍惚着,闻声往众人抬头的方向看去。
    日光正盛,金灿灿地晃着眼,本该一片白灼的视野凸显出一个逆光的身影。
    虎跳峡顶上,烈日金焰中,她一袭素衣染血。山风猎猎,衣袂鼓荡,阳光在她的背后镀了一层金线,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像一个遥远虚无的梦。
    随着周围一阵抽吸,一抹亮光划破残余的灰烟,在她手边飞出一个半圆的弧。
    众人哗然,弓箭手纷纷持箭瞄准。
    顾荇之阻止了他们。
    他缓缓举手,对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放弓的手势,继而昂着头,沉默地看着山顶之上那个举箭向他的女子。
    乌黑的发束成马尾,飘在身后,仿佛一匹华光熠熠的黑绸。她就这么举箭对着他,朝他的方向一毫不差。
    极轻极小的一个动作,但顾荇之却看到了。她眸光粼粼、笑意盈盈,在映着烈日的森凉箭头上缓缓地落下了一吻。
    然后搭弓、引箭、纤指一松,箭身飞离!
    日头依然在山顶闪耀。恍惚间,顾荇之看到那一晚,她眼尾一抹艳色,婉转于他身下的场景。
    他忽然觉得她死咬着嘴唇,不肯屈服的样子真可爱,分明已经难以再忍,却蹙着眉拒绝哀求的时候,也分外地动人。
    下一次,顾荇之想。
    下一次,他想听听她的声音。
    “咻——”
    箭矢破空,卷起山风震颤。
    那只带着她一吻的箭头不偏不倚,擦过顾荇之的侧颈,流下一道恰到好处的血印。
    一个晃神,待顾荇之定睛再看,却见山顶空荡,唯余白日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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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解释一下花这个举动的含义吗?有没有课代表?哈哈哈哈哈
    一到对手戏就收不住…下个剧情就是炖牢房play的肉了,勿急,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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