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如果不竭尽全力去处理它的话,这字迹能在人身上留好几天。
    易倾看看自己手背上的“签名”,又看看咬着笔盖和她对视的沈昂,沉默三秒后,决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那你也在我身上写一个吧,”沈昂像玩上瘾了似的把笔递给易倾,展开双臂,“写哪里都行,都随你。”
    易倾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他腰腹间瞟了瞟,以周一早上起床准备上班的毅力控制自己开口说:“……手上就好。”
    沈昂听话地把手交了出来。
    易倾想了想,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易,又写了一个倾。
    她刚刚落下最后一笔,沈昂就立刻收紧五指,一边笑一边说:“把这个易倾关起来。”
    易倾乐出了声,伸手去拿沈昂手里的笔盖:“小学生吗你。”
    沈昂握着笔盖的那只手立刻往后一缩:“我刚咬过的,有口水。”
    易倾好笑地把没帽的笔给他:“那以后我的东西只要你咬上一口,就都变成你的了是吧?”
    她本意是开玩笑,但沈昂问得特别认真:“真的可以咬一口决定归属权吗?”
    易倾很无奈:“沈昂,你要是看上我家里什么东西,直接说就可以了。”
    沈昂笑了一下,神神秘秘地问:“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前四个字咬得一字一顿,特别强调。
    于是易倾也很谨慎地思考了五秒钟,才道:“可以吧,但别真的咬啊,说就是了。”
    沈昂朝她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那我想要的是……”
    他还没说完,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就把后面的话打断了。
    易倾的注意力被来车吸引,循声歪头看了看,见到沈昂背后串在一起开过来两辆车。
    前一辆是沈家的,后面的是一辆白色的敞篷兰博基尼,看起来特别风骚,不过是租的。
    要问易倾为什么知道是租的,原因就是在兰博基尼驾驶座上歪出半个身体快乐朝易倾招手的那个人是她亲爹。
    两辆车接连停下,沈父沈母立刻下车和易爹进行友好交谈。
    然后,易倾就眼睁睁看着孙屿从那辆兰博基尼的副驾驶座上下来了。
    孙屿仍然是简单的衬衫和西裤,袖口纽扣紧扣,把身上不符合普通社会人的特征遮得严严实实。
    说实话,易倾还以为自己不会和孙屿再见面。
    本来就是活在过去里的人,更何况那一天已经把所有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
    “特别巧,易伯伯开着这辆车在附近找车位找迷路了,找我们问路。你爸没怎么变,我爸妈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邀请他和他的学生一起吃饭,”开车的沈越无奈地小声和易倾解释,“本来是要给沈昂庆祝他毕业的,你哄哄他,他可能心情不好。”
    沈昂在旁边一脸温和微笑:“没有心情不好。”
    他刚这么说完,孙屿就朝他们走了过来,自我介绍:“我是孙屿。”
    “你好,我是沈越。”在场唯一的社交牛逼症不用人提醒就主动开□□互,一边打开车门,轻松地开启话题,“好像以前没有在易伯伯身边见过你?”
    “最近才开始跟着夏老师学习。”孙屿言简意赅。
    “幸会幸会,”沈越自觉地介绍身边的两个人,“这是我弟弟,沈昂,还有那个是……”
    “易倾。”孙屿对易倾点了下头,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
    沈越顿时就察觉出一点点气氛里隐藏的微妙味道来,他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和孙屿近距离握了下手:“原来你已经和易倾认识了?奇怪,我都没听易倾提过你,哈哈哈。”
    最后的“哈哈哈”就很有灵魂,笑了,但没有完全笑。
    孙屿看了沈越一眼,没说话,又去看易倾。
    易倾用手指把头上的鸭舌帽往上顶了一下,懒洋洋道:“看我干什么?”
    孙屿的目光在她手背上“沈昂”两个黑色大字上停留了几秒,点点头:“那我说了——我们很多年前见过,但你们可能忘了。”
    易倾:“……”
    孙屿这叫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
    在孙屿把事情一口气捅出来之前,易倾朝他比了个停止的手势:“你跟我来这边。”
    她率先往一旁走去,孙屿掐断话头,又摆上了那副沉默寡言的表情,朝沈越和沈昂颔首示意,然后才转身跟着易倾一起离开。
    沈越看了看身旁沈昂脸上瞬间消失的笑容,抬头看天低头看地,悄悄往旁边侧了两步,假装认真专心地去听三位长辈讲话了。
    易倾走出十米多的距离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背后的孙屿:“想挑事直说。”
    孙屿略微低头看易倾的表情,观察了几秒钟才道:“你没告诉他。”
    “没告诉他,因为我觉得不重要。”易倾抱起手臂。
    “是你和我见面的事情不重要,还是当年发生的事情不重要?”孙屿勾了勾嘴角,“不过如果后者不重要的话,你应该就不会特地问我了。”
    “我一开始还觉得你性格变了,”易倾刺他,“每天装沉默寡言装得挺辛苦吧。”
    “……”孙屿的表情不置可否,“易倾,你在转移话题,这么不想面对我的前一句话吗?”
    “你和我几乎就是陌生人,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易倾冷淡地说。
    “那你现在知道我的脾气是狗改不了吃屎了,沈昂呢?”孙屿轻轻嗤笑,“你还觉得他能改变吗?”
    易倾下意识地看了看孙屿背后,沈昂站在不远处低头把玩自己手里的记号笔,用左右手的食指抵住笔的两端在空中晃来晃去,看起来简直像个放学无聊又不想回家的小学生一样。
    她将视线收回来,带着点自暴自弃的语气问孙屿:“你身材怎么样?”
    孙屿被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怎么样啊?有没有八块腹肌、人鱼线、鲨鱼线?”易倾催促。
    孙屿:“……我说有的话,怎么样,你要亲眼看看是我的好看,还是沈昂的好看?”
    易倾略微垂眼盯了一会儿他的腹部:“不看。”
    孙屿啧了一声:“你又想转移话题。”
    “因为我只对沈昂的身材有兴趣。”易倾破罐子破摔地说,“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我双标,行了吧?”
    第31章 你也可以抱一下。
    孙屿被易倾怼走了。
    说怼走, 更可能是终于在她的厚颜无耻面前震惊地败退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要当个泄密者这回事。
    七人到学校不远处一个红烧肉特别有名的老牌饭店里解决午饭。
    易倾还喝了点酒,但严禁沈昂碰酒。
    一来她的车还需要沈昂开回去, 二来就之前的经历来看,沈昂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
    整顿饭的功夫,易爹几次试图展开“易倾和沈昂”这个话题。
    但一家傻白甜对此没有表达任何看法, 问就是大智若愚的“哈哈哈”、“都可以”、“他们自己决定就好”、“我们没有意见”。
    而唯一有可能给易爹帮腔的孙屿,整整一个半小时的用餐过程中就跟刚刚不小心打开了新世界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易爹孤身奋战, 说一句被易倾怼回去一句, 自闭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结束的时候已经趴下了。
    沈父松了口气, 小声对沈母道:“这次总算不用和他在谁来买单这个事情上争夺十分钟了。”
    沈越优雅代全家人买单, 孙屿手臂上挂着个呜呜伤心流泪的易爹,实在无暇争夺, 只能眼睁睁看沈越刷了支付宝。
    最后三辆车各自设定了不同的目的地,易倾在大堂的前台拿了两颗薄荷糖出去时, 正好看见孙屿和沈昂一起站在那儿。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干脆停了下来。
    沈昂早熟得很, 当年的真相如何, 他自己心里肯定记得。
    无论孙屿要说什么……嘴在他自己脸上,易倾拦得了一时, 拦不了一世。
    甚至易倾自己也有点好奇,如果沈昂知道了那天她和孙屿的谈话, 会做出什么反应。
    沈昂会全力澄清吗?还是会干脆承认?
    易倾用舌头把圆环状的薄荷糖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倒腾了几下,又在心中问自己:沈昂是什么性格,真的重要吗?
    可沈昂就是沈昂啊。
    无论沈昂是仍旧跟刚和她认识那时候一样不爱说话、还是跟现在一样是个好脾气大男孩,沈昂就是沈昂。
    是在这个世界上、对易倾来说, 独一无二的人。
    沈昂和孙屿的对话似乎结束了。
    易倾一口咬碎了薄荷糖走出门去:“孙屿,要麻烦你送我爸回酒店了。”
    “我习惯了。”孙屿把手里抽到一半的烟掐掉,“他常常在国外的当地酒吧里喝醉,然后哭着说他对不起你。”
    易倾觉得有点丢脸的同时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当然知道父亲是爱自己的,可他缺席了她人生中太多的部分。
    易倾在十二岁后就觉得自己没有了家。
    直到现在有了自己的房子,她也始终难以摆脱这样的困境。
    要和这样的父亲再重建起和沈家那样亲密无间的亲子关系,易倾简直根本想象不出来。
    只是终于成熟的她不会再和以前一样用激烈的手段去否认与对抗,而只是朝孙屿点点头:“开车小心。”
    “还有两句话想和你说,”孙屿看了一眼沈昂,补充道,“单独说。”
    易倾回头看了看沈昂,后者垂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易倾把手里另一颗薄荷糖给沈昂:“去开车吧,我马上来。”
    沈昂撇撇嘴很不开心地去了。
    孙屿伸手扇了下风,像是要挥掉面前的尼古丁和烟味一样:“我记得你以前就很讨厌我抽烟。”
    “不跟你回忆从前,”易倾冷酷道,“要和我说的话是什么?”
    “就两句,”孙屿咧嘴一笑,“第一,沈昂也抽烟,你知道吗?”
    他比了个夹烟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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