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 你怎么样?哪里难受?”郑军将人放在沙发上后,蹲在旁边,抬起粗糙的大手, 在她的额间轻探,发觉温度正常后, 心下微松, 却仍担心的问道。
    萧弄墨此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她伸出小手附在郑军的大手上,轻笑摇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你的朋友, 我们就这么把人扔在门口,太失礼了!”
    郑军下意识的就回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握住,并珍惜的将之包裹进掌心里,像是没听见对象叫他去门口接人的事,尤不放心道:“真没事?”
    萧弄墨温柔保证:“真的没事!你快去接人!”
    仔细观察对象的脸色,发现的确没有方才那般惨白,郑军才彻底放下心来。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对象的旁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痞气:“都是自己人,接什么接, 他们有眼睛,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是的!弄墨姐, 我们自己进来啦,才不用某些人接呢!”苏西已经牵着谢臻来到了屋内, 听到这话, 笑嘻嘻的跟了一句。
    萧弄墨从沙发上坐直了几分,对着苏西温柔道:“不好意思啊西西,我这身体不大好, 怠慢了!”
    苏西与谢臻已经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闻言连忙表示不介意。
    后面的聊天,郑军与苏西都有目的的聊一些逗趣的话题,偶尔还要吐槽对方几句。
    萧弄墨的脸色果然越来越好,甚至还时不时的被逗得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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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又聊了几句后,郑军看了下时间,中午11点了,便带着几人出发去饭店!
    “哥们儿跟你说,这家店真真是老字号,开了许多年了,现在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开业,但是跟他们家熟识的,你要提前给钱预定一桌,那也是可以的!”
    苏西可是知道,现在的饭店是不允许私下营业的,听得这话,好奇道:“不会被人举报嘛?”
    郑军走在最前头带路,狭窄的弄堂里,两个人并排走着稍显拥挤。
    于是他走几步就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萧弄墨,那副恨不能将人抱着走的小心翼翼样儿。
    看的苏西牙酸的同时,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没想到,郑军这样的莽汉子,谈个对象居然这么腻歪!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顺一顺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时,前头的郑军嗤笑道:“谁举报?又不是闲的,再说就算有人来,说是自家朋友聚餐就打发了,不然也不会只接熟客了!”
    苏西想想也是,毕竟哪里都有专空子的人。
    不过她想,郑军还有一个没说的原因,大约这家饭店后面也有人吧!
    否则再是熟人,这个年代开店赚钱,那就得掂量几分。
    不过苏西对此并不好奇,她只是来尝尝,被郑军大力夸赞的菜色到底怎么个好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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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苏西第一次在这样狭窄的弄堂里穿行,坦白说,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委实太过狭窄,且曲曲直直的跟那迷宫也差不离了。
    几人跟在郑军后头七拐八绕的,走了十几分钟后,总算到了目的地。
    破旧掉漆的老旧木门前,郑军敲门后,里头很快就传出了一声苍老的询问声:“谁啊?”
    郑军立马回道:“廖叔,是我,军子!”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年约六十左右的老爷子,他黝黑干瘦的脸上挂上一抹慈祥的笑:“快进来!就等你小子了!”
    说完人已经利索的从门口往旁边让了让。
    郑军牵着萧弄墨率先走了进去,后面紧跟着谢臻与苏西,等人都进来后,老爷子立马又讲门关上,一秒都没耽搁。
    廖叔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为几人引路,只是一双略浑浊的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郑军身旁被牵着的姑娘,欣慰道:“好好好!你小子,总算找媳妇了,还找个这么俊的!”
    廖叔与郑军说话时的语气熟稔又亲切,明显带着长辈对于喜欢的晚辈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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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郑军立马嘚瑟起来,显然对象被夸,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只是他嘴欠惯了,忍不住回了两句:“瞧您说的,我现在找对象也不晚,我才多大年纪!”
    廖叔笑骂:“你小子,都三十多了,还不晚呐?廖叔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孙子都有了!”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郑军表示有些扛不住,依旧嘴硬道:“您这话就不好听了,我对象多好啊,一般人谁能赶得上?晚点就晚点呗!值得!”
    两人一路聊着家常,很快四人就被带到一件装修简洁的屋子内。
    苏西好奇的打量屋子里的摆设,看着有些像后世的包间,却简朴很多,不过私密性挺好的,屋子里面有一张红木八仙桌,桌上已经摆放了几个凉菜!
    如今的饭店可不是后世那般,有好多菜色可选,而是给什么吃什么,每天都是定量的!
    将几人安顿下来后,廖叔又唠叨了两句,便出去了,他是这家掌厨人的叔叔,负责看门,今天还有一桌客人,他得去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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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动吧,先尝尝他家冷盘!这家手艺真不错!每天最多两桌,很不好约,我能临时插进来,被破例安排了第三桌,还是因为廖叔跟我的交情!不然最少提前一个月预约!”郑军给对象夹了她喜欢的糯米藕,也招呼苏西与谢臻动筷子!
    都是自己人,几人也没有喝酒,本就是为了好吃的而来、所以纷纷动起了筷子,在尝了一口口,苏西感受着口中炸裂的美味,整个人享受般的眯了眯眼,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对着郑军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说完这话,苏西再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开始大快朵颐,除了萧弄墨,其余三人都是好胃口的,所以当第一个热菜上桌的时候,四个凉菜几乎被几人吃的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这家手艺的确是好,至少苏西从未吃过这么好味道的,所以下筷子的速度尤其迅速!
    也幸亏上菜的速度够快,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第二道热菜就端了上来,不然还真赶不上他们四人吃的速度。
    大婶传菜的时候,看着桌上几乎空了的盘子,眼神都没变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她将片好的烤鸭放在桌子的最中央,然后麻利的收拾走了空盘子,便退了出去。
    只是开门的时候,屋外就传来了一声略带谄媚的男声音:“萧首长,感谢您今日的赏脸,我可是听说这家祖上是御厨,手艺那叫一个绝,您等下一定要赏脸品鉴品鉴!”
    “嗯!若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是要好好尝尝!”另一个儒雅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着配合的话语,听着却有些不近人情的漠然!
    “是是是!一定叫您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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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人办事的时候,哪个时代大约都是这样卑躬屈膝的,苏西心想,这应该就是之前廖叔说的另一桌客人吧!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响。
    苏西下意识的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便看到萧弄墨整个人脸色难看到极致,似愤怒、似怨恨,手上的筷子已经掉在了桌上,方才那声响应该就是筷子掉落时碰撞道碗碟而发出来的。
    郑军暗骂一句,脸色也很难看,他没想到带兄弟吃个饭,能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
    刚想安慰几句对象,就见萧弄墨砰的一声站起了身,冷着一张脸,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外冲。
    郑军见状赶紧一把将人拉住,然后一个用力就把人抱进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死死的扣在怀中,嘴里不断轻哄道:“墨墨,没事,咱们别管他,你等着,我会为你讨回公道,别怕,我已经在收集罪证了...咱现在不跟他计较,你别急,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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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弄墨已经气得眼眶都红了,却倔强的连一滴泪也不肯掉落,为那样狼心狗肺的人掉眼泪,他不配!
    她恨!
    母亲那么美好的一个女人,就因为那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因为要保护他们,主动与他们断绝关系,然后...然后半个月不到,她那美丽又高傲的母亲,便被折磨的自杀了。
    她外公一家更是全部被牵连的下放到了农场,几年下来,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不断的往外公他们所在的农场寄东西,就是希望他们在那边能过的好一些。
    而那个是她父亲的男人呢?在妈妈去世的一个月内,就又娶了新妻子,最让她恨得就是,那男人娶的,是害死母亲的姚文丽,这让她如何不怨恨。
    若不是担心自己去了农场后,便不能再给外公他们寄物资了,她真的想去陪他们。
    还有,郑军!
    想到对象,萧弄墨总算冷静了下来,是了!她还有郑军,这个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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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几年前,她还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的姑娘,所以哪怕知道郑军喜欢自己,自己对他也有好感,却固执的觉得自己还是一名学生,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谈对象总归不大合适。
    等到研究生毕业后,这个男人依旧坚持对自己好,她认识郑军很久了,所以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吊儿郎当不正经,反而是个胸有沟壑的真男人。
    所以在他坚持不懈的追求下,她心动了。
    就在她与还很恩爱的父母表明自己喜欢上了郑军,并想与她处对象的时候,一直泡在金窝窝里长大的她,在短短的十几天,人生从天堂跌倒了地狱。
    如晴天霹雳般的,书香世家的外祖家,更是一夜倾覆,全部按上了勾结海外的罪名,被下放到了最恶劣的地方,变成吃一顿饱饭都很奢侈的劳改犯。
    而自己的母亲,更是被一直看不惯他们家的对家折磨致死。
    然她那个一直与母亲恩爱的父亲呢?
    短短一个月不到,便翻脸不认人,仿似怕沾染上什么病菌似的,与母亲断绝关系还不够,立马迎娶了害母亲致死的仇家,她怎么能不恨!
    她恨不能拿刀与那帮子垃圾拼命,恨不能生啃仇人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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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不能,她身后还有外祖一家,还有一直关心她的郑军。
    于是,她主动离开了那个再也不是家的炼狱,从一个懵懂天真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拼命赚钱的机器。
    甚至为了多赚些钱财给在农场受苦的外公舅舅们,她一个胆小的连蟑螂都怕的娇小姐,硬是往那最偏僻、最肮脏的黑市里头钻。
    就是为了在闲暇之余,能靠倒卖点心换些钱财。
    许是她还剩下一点点好运都用在了这里,这么些年,在黑市里发展了一两个固定的熟客,每次都愿意买下她的糕点,避免了她自己到处贩卖时,增加暴露的风险。
    她那时候被仇恨蒙蔽了心神,又因为身份的转变,哪怕母亲主动与他们断绝关系,她依然摆脱不了黑五类子女的标签。
    曾经的朋友、追求者纷纷离开了她的身边,避她如蛇蝎,更有那曾经追捧她,如今反过来踩压她的。
    短短几年,她早就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也已经用冷漠与尖锐做成铠甲,将自己武装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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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到底名声难听了。
    一般好人家根本不可能愿意娶她,更何况郑军这样的出身背景,所以她一次次的拒绝了他的靠近,就这么纠纠缠缠的,时间就过去了五年。
    而她与他...都已不再年轻。
    她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她得了场感冒,整个人烧到了40度,昏昏沉沉的躺在教师宿舍里,还是这个男人发现昏迷的自己。
    并将自己送到了医院后,没日没夜的照顾,那般珍视小心,仿似她是什么易碎般的宝贝般,叫她心酸又迷茫。
    许是生病的人经不得关怀,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脆弱,那层自己以为坚硬如铁的铠甲在这个男人密密的关怀下,起不到一丁点抵挡的作用。
    萧弄墨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看着忙里忙外的男人,突然就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打算这样跟在我身后多久?”
    为什么不找别的女人呢?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着,何必死心眼的跟在她身后死磕呢?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快乐的萧弄墨了,如今的她满目疮痍,不值得这样好的男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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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说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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