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松开了李思思的手腕,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的表情瞬间的冰冷,却和刚才对待苏青鸾的冰冷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冰冷,完全是一种几乎视而不见的冷漠,让人寒心。
    李思思完全明白他的变化,也完全知道自己刚才作为棋子的利用价值,但是她依旧支撑着美丽的笑容,道:“皇上,您……何苦呢?”
    只是一句话,换来帝桀冷冷一眼,她住了嘴低下头去,看着帝桀华丽的衣角在她眼前扫过,听到他冰冷的道:“不要自作聪明,你都不配作为朕的棋子,若你不是姓李,不是歆儿的妹妹……你知道吗……朕早就杀了你!”
    他冰冷的声音随着脚步离去,他走得和她相反的方向,每走一步就觉得失去一分力气,直到他无法再维持那冰冷到残酷的表情……
    他终于身型一晃,支撑着靠在了走廊上的柱子边。深深的呼吸,却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内心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她不走?她回来了,他这样对待她的话……她的心是不是就会安稳了,再要做什么事情时,或许就不会痛了吧?
    她回来……他很高兴,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回来了……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种欣喜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可是他知道,若是他再似以往之前对她,她一定还会痛苦,还会陷在当初那些痛楚的回忆中不可自拔,她回来是要了断一切的吧?
    既然是如此,那么她就要狠下心来,如果她狠不下心来,那么他就帮她……帮她狠心,让她带着更浓烈的恨来报复……
    这样,她结果了一切的时候,或许才会真的解脱吧!才会真的再无仇恨,再无怨念……那样的她,会开心的笑了吧?
    就像以前一样……那样的她,才会变成以前那样吧!
    如果只有这种方法让她变回来,那么……他愿意再次刺痛她的心,让她下定决心来了断一切,更快的了断……
    李思思就那样被丢下了,前一刻的温柔笑容和后一刻的冰冷眼角,让她站在原地低着头,几乎感受不到自己了一般,她甚至无法动弹。
    天空似乎突然就阴霾了,原本艳丽的好天气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李思思一动不动,周围的宫女们眼看着事态的发展,谁也不敢说话,几乎连呼吸都吓得屏住了。
    李思思缓缓的抬起头来,入眼的就是一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小宫女,她一步步走近了,冰冷的声音让人颤抖,她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听到!”小宫女慌忙跪地,不住的摇头。
    李思思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整个脸容都变得阴霾,她冷冷的道:“你刚才笑了对吗?”
    “没有……奴婢没有,娘娘,奴婢没有!”小宫女急得哭了起来,不住的磕头道:“娘娘饶命,奴婢该死,娘娘饶命……”
    “既然没有,又何来饶命?既然饶命……又为什么该死?”李思思转身离去,奴才们刚松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日后本位身边再有这样乱看乱听乱笑的奴才,全部都是一样的下场!”
    一阵风突然吹过,惊出了奴才们一身的冷汗……而大家逃过一劫,几个人上前执行李思思的命令。
    风似乎都变得冷了,混合着皇宫某个角落里那绝望又尖利的叫声……
    147谋害
    秋意渐浓,连皇宫也变得沧桑了许多,苏青鸾依旧住在君霄殿里,不同的是帝桀再也没有来过。
    每日,他留宿不同妃嫔的宫殿,完全换了一个人般,从不留宿甚至自从李皇后死后便再没有宠幸过任何妃嫔的他……夜夜流连温柔乡。
    君霄殿的书房外,有一颗枫树,秋风染红了叶子,片片飘落时,宛然下了一场红雨一般。
    苏青鸾的素手接住了红色的枫叶,那叶子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她笑了笑,进了书房时随手将那叶子夹在了一本书里。
    君霄殿的书房不同于任何地方的书房,这里是帝桀闲暇时在后宫批阅奏折或者接见朝臣的地方,这算是一个禁地。
    可是帝桀不在这里,莫言也不在这里。苏青鸾是得过圣旨任何地方走能进出的。
    这个书房她来过不止一次,偶尔看书作画,所以没有人再会拦她。
    她夹好了枫叶,青葱的手指划过那些整齐摆放着的册子和图纸,嘴角划过了冷笑……
    秋遥殿
    几乎宁静得过份的宫殿,只从李络歆不在后,这里几乎成为了禁地,不论奴才还是主子,路过时都要绕远一点,不敢随意接近。
    莫言小心的进了正殿,帝桀正睡在那张依然放在窗边的软塌上,他身上盖着的衣服却是那件李络歆曾经做给他却没有完工的灰白袍子。
    他的眼睛轻轻的闭着,有浓郁的黑眼圈在眼周蕴绕不散,深深蹙着的眉头,似乎就连假寐,也那么的不安甚至是烦躁。
    “皇上……”莫言轻轻的喊了一声,帝桀睁开了眼来,他的手轻轻的滑过袍子,将那微微落地的衣角珍惜的拉了起来,才抬眼道:“怎么样了?”
    “放在书房的行军布阵图,还有边防调度令……皇城守卫情况通报,她已经全部都看过了。”莫言微微蹙眉,心里隐隐的不安。
    “嗯,静观其变吧,朕吩咐过你的事情,该是时候行动了。”帝桀挥了挥手,然后莫言点头退下了。
    帝桀将身上盖着的衣服小心的拿开,那柔软的料子在他的手掌里那么柔软,他轻轻的将衣服折叠好了,忍不住触摸上面未完成的金线刺绣……
    他说过她要什么都可以给她的,但……只是给她,而不是给别人。
    帝桀起身,身躯挡住了窗口射进来的光线,那高挑的身影顿时变得高大无比,他将衣服锁进了那衣柜的箱子里,然后转身离去。
    飞燕阁
    这是李思思荣升正妃后赐的住所,在这皇城后宫内,除了当初李皇后住的长乐宫,这座宫殿便是皇宫里最金碧辉煌,最大气的地方了。
    这里的奴才们不论大小,全部都统一的低着头,一个不剩的从正殿里撤了出来,他们都面无表情,低着头就似一尊尊的木偶一般。
    他们只是奴才,主子需要什么样的奴才,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的奴才,而李思思要的就是如他们这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只会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的奴才。
    只有这样,他们的命才能长。
    正殿里的人都退了出来,只剩下两个,李思思坐在高贵的太妃椅上,身边站着一个禁卫军装扮的青年人。
    “如何?本位让父亲给找的人,都找到了吗?”李思思侧眼问去,脸上满室傲慢的表情。
    “已经都安排好了,大人让我问娘娘,若是动手的话,可有把握……”那人低着头,小心的管擦着李思思脸上的表情。
    “没有把握的事情,本位会做吗?”李思思冷冷的笑了起来,高傲的抬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不过那些人,都靠得住吗?”
    “绝对靠得住,娘娘就放心吧!大人,让小人传话,望娘娘务必谨慎行事,可不要白白……”
    李思思不屑的哼了一声,打断了那个人的话,她斜眼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吓得他忙低了腰,连正眼也不敢看她一眼。
    李思思这才满意了,皮笑肉不笑的道:“让他放心吧,更何况……现在李府除了本位,还有什么好依靠的?他们不尽力帮本位,还能指望谁呢?”
    “是是,娘娘说得对!”
    “去吧,若是有事,本位会再找你的。”李思思的话一落,那人便小心的退了下去,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只剩下李思思一个人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摸出了那一个白瓷的药瓶子。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机会下手,那就由自己来创造这个机会吧……不管你是不是李络歆,我既然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这一次,绝不会再失手!”
    李思思月牙儿的眼睛细长的眯了起来,露出了阴冷的光芒,然后眼睛突然扫过了房间一边的屏风后,“你说对吗?太后?”
    “这皇宫里最毒不过人心,”太后的声音响起时,那穿着华贵一身雍容的太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过哀家倒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能在两年前就暗自设计陷害你姐姐。”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皇宫里没有亲情。”李思思没有行礼也没有起来,只是看着太后,抬手来来捏成了拳头,看向太后,道:“因为只有权利才是一切的中心,失去这一样东西……就会失去所有……不论亲人还是朋友。”
    “你倒了解得挺透彻的。”太后缓缓走近了,冷着眼坐在了李思思的旁边,“你这样的人,在后宫里……哀家见得太多了,不过往往能笑到最后的……也是你这种人。”
    “我当是太后夸奖我了。”李思思放下了手,给太后倒了一杯茶,“我和太后是一种人,不管太后承认与否,起码我们恨着的……是同一个人,只要她还在一天,我们之间的任何争斗,都只会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你今日让哀家前来看了这好戏,在哀家面前自己揭下了你善良单纯的面具,你认为哀家一定会和你同气连枝吗?”
    太后看向李思思时,似乎看到了她眼底的黑暗和阴影,确实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皇宫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一旦心里滋生了那么一点点嫉妒的种子,那种子就会长成参天大树……会让一个人从纯白的纸张变成浓厚的黑墨。
    “我认为太后是聪明人。”李思思顺着太后的话说了下去,“我带着面具不代表太后就会相信我真的善良单纯,起码我有诚意揭露自己来和太后合作,因为那个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太后忘了三王爷吗?是谁害了他?忘了如妃吗?那可是您在后宫里好不容易栽培起来的助手,也是您的亲侄女呢!”
    太后的脸变得冰冷,变得阴暗,她几乎咬牙切齿的笑了起来,“哀家不会忘的!没有了峥儿,哀家再争再抢,也已经是毫无意义了!可是……眼看这仇人就在眼前,哀家是不会放过她的!绝对不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一切,可要太后多多帮忙了。”李思思看着太后的脸,笑了……是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宫里一年一度的赏菊大会,原本因为李皇后的死皇宫里在已经不举行任何的庆典了,可是今年,却又被太后和李正妃提了出来。
    而帝桀……居然也答应了,如今的帝桀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三座城池换回来的苏青鸾,明明宠爱得都要将她捧上了天。
    为了她曾将九位妃嫔拔了舌根挖了眼珠,得罪了她们的家人。
    为了替她出气,将设计杀害她的如妃交给她,结果被那样残酷的羞辱折磨致死,得罪了闫家,让整个朝堂都愤怒了,也让天下的老百姓都愤慨了,民间都编了诗歌唱她是祸国妖姬。
    而帝桀突然又不宠她了,可是她依旧在皇宫里悠闲的呆着,帝桀几乎每天流连在不同妃子的寝宫里,可谓是雨露均占了。
    可是若说不宠她了,在朝官和百姓的多方压力下,还让她住着君霄殿,还是给了她那么多的特权,所以不明就里的人太多了,谁也不敢随便出手。
    而平日里连苏青鸾的样子都见不到的妃嫔们,在这赏菊大会的今天,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一看她的真容,也有那么多的人等着……看帝桀和她,究竟是如何了?
    皇宫里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这样的盛会了,整个菊园灯火辉煌,一派热闹景象。
    如今帝桀又重新开始重视后宫,自然很多人花了心思装扮,莺莺燕燕的女人们每一个都费劲了心思,一个美过一个,生生的将月光下灿烂的菊花都比得失去了颜色。
    苏青鸾没有在菊园,而是坐在了菊园墙角的一堵围墙上,慕枫就坐在她的旁边,看着这无数女人组成了一台戏,感概道:“难怪自顾男人都梦想着坐上九五至尊之位,享尽齐人之福……啧啧,光是看看这些女人,就得是多少男人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了。”
    “怎么?你也想?”苏青鸾歪头看他,“不过我看依酒鬼你的资质,就算不当这九五至尊,恐怕红尘滚滚……也是被众美女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绕着吧。”
    “过奖过奖!”慕枫扇了扇扇子,风吹起他的发梢,越发的邪佞潇洒,他嬉笑着,“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哼。”苏青鸾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慕枫疑惑的看着那些女人,问道:“你不去吗?”
    “还不到时候呢。”苏青鸾的嘴角挂着笑容,充满自信。
    也是这时,突然有太监通报道:“皇上驾到。”
    于是所有的妃嫔,连太后也起了身,由太后为首,大家一一的站齐了,然后在帝桀的身影入眼时,齐刷刷的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都起吧。”帝桀应了一声,这才上前对着太后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皇儿就不必多礼了。”太后笑着,那笑容是她习惯的伪装,慈祥又宽厚的笑容,她轻轻扶了扶帝桀的手臂,然后笑了起来,“难得今天皇上也有此雅兴,陪哀家和众位妃嫔们赏菊,哀家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帝桀深沉的眼并没有波动,也没有表现出对太后的厌恶,他只是淡然的勾着嘴角,带着那种习惯性的似笑非笑,不严肃……也不温柔,“是啊,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走入座吧!”
    于是所有的人行谢礼,然后围着早已经摆放好的桌椅按照次序一一的坐下了,能坐在皇上身边的,自然便是太后和李思思,如今如妃也没有了,四正妃内……却只有她一个人了。
    可谓是后宫独大,也是最有望成为皇后的人选之一,当然大家并没有忘记了那个没有名份却似乎比任何后宫女人都尊贵的苏青鸾。
    只是却没有人想过,她会成为皇后,长得像皇后并不一定会成为皇后。一个寡妇,一个风尘女子,在这些贫贱等级根深蒂固的贵族脑子里……是根本不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响起苏青鸾来,虽然宴会热热闹闹,大家说说笑笑,偶尔为帝桀献上早已准备好的节目,可是心里却都挂念着,为什么苏青鸾没有来呢?
    按理说……太后是邀请了她的。
    而此刻李思思和太后心里,也是正疑惑这件事情,李思思不由得一直将眼光看向菊园的门口,她不会不来了吧?
    远远看着那一派热闹景象的苏青鸾和慕枫依旧坐在墙头上……
    “你不去了吗?不去的话我们走吧,在这里看别人喝酒……你不觉得很难受吗?”慕枫索性吊着脚坐在了墙头上,百般无聊的晃荡着双脚。
    “你这个酒鬼,是肚子里的酒虫子闹起来了吧?”苏青鸾摇头笑了起来,“对了,你见过我跳舞吗?”
    说着,苏青鸾看向了那灯火通明处那双眼淡漠的帝桀,李思思依在他的身边,笑眼迷蒙……
    慕枫的回答在她的耳边响起,“没有,不过听说过,凤舞九天嘛……我猜想你是不是将那剑法改为了舞蹈?”
    “嗯,你挺聪明的。”苏青鸾回过眼来,从墙上跳了下去,“这宴会不去也罢,反正我要做的事已经做了……”
    “不去了?”慕枫跟着她下了墙,朝着远处的湖心小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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