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钰不由看了陈倏一眼。
    陈倏也看了看她。
    昨晚之后,两人还未说过话,但太奶奶跟前,也都没有表露得太明显,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有些别扭在其中。
    老夫人没有戳穿,问道,“阿钰,会打马吊吗?”
    马吊?
    棠钰木讷摇头,“太奶奶,我不会。”
    一侧,陈倏起身牵她,“不会正好,我教你。”
    老夫人也笑,“好好好,你教阿钰。”
    他伸手牵她,仿佛早前隔在心里的一道鸿沟,就在这轻描淡写的一牵一握中莫名消散了去。她不会,陈倏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后,亲密得手把着手,从摸牌开始,温和教她,还不忘同太奶奶和佟媪说声,“阿钰学得慢。”
    棠钰脸红。
    洛老夫人和佟媪都笑。
    他是在认真教她,怎么放牌,怎么叫听,怎么叫胡,怎么算翻,怎么留牌,怎么看场子里已经有的牌。
    棠钰初次玩,还有些迷糊,陈倏也未特意严苛,只是她转头问他,“打这个可以吗?”
    他正好借机俯身,一手撑在她左边的桌沿上,一手替她打牌,鬓角的青丝有意无意蹭到她侧颊,呵气幽兰也在她亲近处,暧昧道,“要不,我们打这张?”
    棠钰心沉了沉。
    太奶奶笑道,“你们小两口选好了吗?”
    棠钰连忙将这张打了出去。
    太奶奶推牌,“胡了。”
    “哟,老夫人,清龙。”佟媪叹道。
    棠钰疑惑看向陈倏,陈倏握拳轻咳,“你这爪子,比糖糖的还厉害。”
    棠钰轻声道,“你让我打这张的……”
    陈倏哄道,“没事,家底厚,输得起。”
    佟媪和老夫人忍俊。
    好好的马吊,棠钰一面学,一面被某人不时撩一撩,整个过程都心猿意马。虽说新手一般都是止不住的手气旺,但她大都赢得是佟媪的,老夫人的牌技很好。
    棠钰叹道,“一把都没胡上太奶奶的。”
    陈倏道,“你要想胡太奶奶,我们得回去好好练一练,老奶奶算账厉害着,马吊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你以为早前的国中首富是怎么来的?”
    棠钰微讶,燕韩国中连孩童都知晓钱洛两家。
    太奶奶又姓洛,那太奶奶是洛家的人?
    陈倏见她半猜半蒙的模样,轻声附耳道,“太奶奶早前是洛家的东家。”
    一个女子当东家,一定很厉害。
    “走吧,坐了好些时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洛老夫人撑手起身,陈倏和棠钰上前去扶。
    有他二人在,佟媪将位置让出来。
    两人同老夫人在一处,佟媪莞尔。
    ……
    晚些用过晌午饭,老夫人要午睡。
    陈倏说有事要出去片刻,棠钰陪着老夫人一道,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
    洛老夫人越看越喜欢,“不用陪我了,歇着去吧。”
    棠钰笑道,“没事,早前在家中也这么陪祖母,等太奶奶睡了,我再走。”
    洛老夫人又看她一眼,郑重道,“阿钰,长允是个好孩子……”
    棠钰顿了顿,轻嗯一声。
    稍许,等洛老夫人睡着了,棠钰也才起身。
    佟媪入内看了一眼,见棠钰早前将被角都替老夫人掖好,佟媪知晓她稳妥,“夫人去歇着吧,老夫人要睡上些时候。”
    棠钰应好。
    回了屋中,陈倏不在,棠钰也有些无聊,也不知晓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其实这一趟出来已有几日,虽说祖母知晓,但中途耽搁,眼下,恐怕还要在太奶奶这里陪上三两日……
    棠钰心不在焉在案几前翻了会儿书。
    屋中烧着银碳,外袍挂在一侧,棠钰也不冷,原本就是晌午,看了些许书,棠钰也犯了困,握住书,在小榻上眯着了。
    醒的时候,陈倏还没回来。
    棠钰又陪老夫人挑了许久的茶。
    棠钰喜欢听老夫人说各种茶的故事,煮法,还有精髓,一面挑茶,一面就是学习的过程,同老夫人在一处,听得和做得都不枯燥。
    等陈倏回来的时候,大约都是黄昏前一小段时间,见棠钰在太奶奶处,太奶奶教她煮茶,“水有三沸。一沸,如鱼目,微有声;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乃三沸。三沸以上则水老,老则不可食……”(注:引用茶经。)
    棠钰认真听着,也照做。
    陈倏入内时,棠钰专注得没有听见,太奶奶也在认真教着,两人都没留意她。
    佟媪叹了叹,正准备出声,陈倏制止,“嘘,我在这儿坐坐,不用打扰她们。”
    佟媪笑笑作罢。
    陈倏转眸看向一侧,太奶奶同棠钰一处,陈倏忘了移目,这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眼下在一处,就在他身侧……
    他眸间淡淡笑意。
    ……
    晚些,洛老夫人终于发现他在,“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倏委屈道,“都来了许久了。”
    棠钰也转眸看他,稍没留神,开水溢了出来,将手烫到,棠钰缩回收,吃痛闷哼一声。
    老夫人知晓被沸水烫着多疼,“没事吧。”
    棠钰摇头,忍着痛没吱声。
    陈倏上前,紧张看了看,是右手两根枝头的指尖红了,“太奶奶,我带阿钰去冲冲水。”
    稍后会起泡脱皮,还要上药。
    “去吧。”老夫人也担心,又让佟媪寻大夫去看看。
    棠钰将手浸在冷水里,有些冻,但是没有灼烧感了,陈倏半拢着眉头,“这两日别碰水了。”
    棠钰轻声道,“没事,被水烫到,在宫中是常有的事,不打紧。”稍后起了泡,挑破,上了药就是。
    她说完,陈倏沉声道,“那是以前……”
    棠钰看他,见他脸色不怎么好,稍后大夫看过,拿了烫伤药膏来,陈倏给她涂上。
    佟媪来问过,棠钰说没事了,佟媪又道老夫人说侯爷和夫人先歇着,今晚不用过来一道晚饭了,让厨房将吃的送过来。
    陈倏应好。
    他在仔细替棠钰上药,棠钰偶尔有些疼,又不好出声,他是忽然见她手抖了抖,下意识想收回,才看她,“疼了?”
    棠钰点头。
    “我轻些。”陈倏低声,又问,“在宫中经常烫伤吗?”
    棠钰微怔,避重就轻,“不常,偶尔。”
    陈倏没再说话了。
    晚些饭菜送到屋中,棠钰只是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指尖烫伤,拿筷子其实无碍,两人在一处用了饭,但整顿饭,陈倏都没怎吱声。晚饭后,肖妈端了水盅来漱口。
    两人在内屋的案几处坐了一会儿,看了稍许时候的书。
    又见大夫送了药来。
    饭后两刻钟喝药最好,大夫让陈倏今日再喝一次巩固。
    陈倏是真的一眼可见的嫌弃,但见棠钰看他,又不好发作,只得让大夫放下。
    大夫清楚敬平侯的脾气,巴不得不伺候他喝药。
    陈倏已经退烧了,这一日总共加一起也就咳嗽了四五次,但太奶奶吩咐过,他磨蹭到最后,又不得不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而后起身往耳房去。
    虽然但是,棠钰还是觉得奇怪,他昨日喝了药就偷偷亲了她,以陈倏的性子,不应当今日偃旗息鼓,只会变本加厉。棠钰看着他去耳房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头,试探道,“不要去耳房吐。”
    陈倏顿了顿,似是秘密忽得被发现戳穿,冷不丁一口将嘴里的药呛得咽了回去,转身哀怨看她。
    棠钰不由叹道,“今日,听太奶奶提过一嘴……”
    她没想到他真的一如既往。
    陈倏认栽。
    这回,陈倏去耳房洗漱,很快就出来,没敢在耳房中呆太久。他去耳房的时候,棠钰继续在案几一侧看书,两人都想起昨晚的事,稍许尴尬。
    等陈倏出来,棠钰才又去了耳房。
    听到耳房中的宽衣声和水声,陈倏耳根子又不自觉红了红,想到昨晚在耳房纾解,忽然想,今晚还是睡外阁间好些……
    棠钰从耳房出来的时候,内屋里已经没人了。棠钰听到外阁间有翻书的声音传来,知晓他今晚去外阁间睡了。
    虽然昨晚生了些意外,但同陈倏相处久了,棠钰也清楚陈倏有准则,他去了外阁间,她是可以安心入睡的。
    棠钰上了床榻,牵好被子盖上,屋中燃着银碳,暖和又不冷。她昨晚没怎么睡好,今晨醒得不算早,但眼下也有些困,躺下很快就入睡,也睡得很好。
    翌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
    锦帐放下来,挡了绝大多数的光,棠钰睡得很好。
    和衣起身的时候,陈倏也回了屋中。
    陈倏去了屏风后一面换衣裳,一面同她道,“阿钰,我们今日去愗城城中一趟。”
    棠钰正俯身穿鞋,“是同太奶奶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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