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上邪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触及的地方是一片毛茸茸的,那质感很是柔软,很好摸,但是摸着摸着,她竟感觉自己摸到了一片潮湿。
    是以,她眉头蹙起,幽幽醒转过来。
    入目的是以白色装点的山洞,帐幔是白色的,毯子是白色的,烛台是白玉色的,只有桌子是暗黑色的。
    然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之下,这是一张石床,躺在她身侧的便是那毛茸茸的小动物,似兔子却不是兔子。
    全身雪白,那样子,高贵直至。
    然而,看着它,南宫上邪便发现床单上的一抹红色,探究之下,才发现是小动物的右腿受伤了,所以才有了那么一抹血色。
    她连忙翻身下床,敲醒了靠着石壁还未从昏迷中苏醒的楚清朗。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大高兴。
    睁开眼来看到将自己弄醒的人是南宫上邪时,他只道:“你没事吧?”在他的心里,和一个小女孩计较,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而且这个小女孩,人家的脑筋还是不管用的。
    所以,他一个大男人,是决计不能和她计较的,哪怕被敲醒十次……
    “它受伤了。”南宫上邪拉住小动物的右腿,在楚清朗面前晃了晃。
    谁料,楚清朗只道:“哦。”说着,便站起来,往山洞外走去。
    “它是因为救我们所以才受伤的。”南宫上邪不依不饶,紧紧地跟在楚清朗身后。
    这架势,总有点要与他浪迹天涯的味道,且还至死不渝。
    然而,楚清朗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闷闷地出了山洞。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心情,有些沉闷,就连他自己也都不知道原因。
    楚清朗走一步,南宫上邪也抱着小动物跟着走一步。
    却不料楚清朗竟在山洞外的山外山采了些许野菜野草,放在嘴里嚼着。
    上邪道:“你饿了,也不至于吃这些东西吧?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好吃……”
    楚清朗没有理会她,果然是脑筋不管用啊。
    直到他将嘴里嚼烂的药草敷到小动物受伤的腿上了,南宫上邪才恍然大悟似地看着他,笑得有些尴尬。
    也许,她也忘记了自己并非真的尴尬,她只是知道,遇见这样的情况时,需要尴尬罢了,所以,她便根据自己的常识尴尬了。
    午后的阳光很暖,斜斜地挂在天边。
    山上的杏花开了,很美。
    南宫上邪与楚清朗并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起来像是在看夕阳,其实他们只是在休息。
    上邪问:“心,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楚清朗看着天边的那一抹暖阳,不知不觉开口,“心,是用来感受幸福的。”微顿,继续道:“也是用来感受悲伤的,只有经历的多了,心才能变得成熟,然后,无所畏惧。”
    “如果……一个人没有心呢?”
    “那么他应该不会知道什么叫幸福,也不会知道什么是悲伤。不会知道什么是恨,更不会知道什么是爱,没有心,是很可怜的一件事情。”
    没有心,是很可怜的一件事情。
    南宫上邪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这里从来不会感到幸福,也从来不会感到悲伤。、
    被父亲如此宠着,她只知道应该笑。血婆婆去世,她也只知道找南宫今欢报仇。其实,十八年来,她做的一切都是跟别的孩子学来的,她从来没有遵循过自己的心的意愿。
    原来,她没有心。
    难怪,十八年来,她想笑就能笑出来;难怪,十八年来,她从来不会哭。
    原来,她只是没有心。
    原来,十八年来,她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也不知道什么是悲伤。
    哪怕现在,她知道自己无心,她也无法感受悲伤。
    因为她没有心,怎么感受悲伤呢?
    “对了,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天色愈发暗下来,楚清朗转头看向南宫上邪那张被夕阳镀上金黄色光晕的脸。
    不知为何,一股悲伤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蓦地,她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你看看,我有没有心跳?”
    楚清朗本来是想将手收回来的,毕竟男女有别,但是她的动作快速到他来不及收回手,便贴到了她的心口处。
    那里如一潭死水那般,没有跳动。
    他惊得将手收回,后退几步,警戒道:“你是人是鬼?”
    南宫上邪看着他,又笑了,摸着自己的心口说:“血婆婆去世的时候,我只觉得这里空空的,原来这里没有你们都有的心,所以这里一直是空空的,直到血婆婆去世的时候,这种感觉才强烈起来。”
    楚清朗看着她,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光芒。
    “我现在才发现我和你们不一样,所以现在我的这里很空很空……”上邪喃喃自语,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搞不懂。
    “我要去方寸山飘渺峰,你要去吗?”也许到了那里,很多疑团都会解开。
    “……”无尽的沉默洒落在幽幽黄昏中,弥漫在空气中,这是绝望最响亮的歌声,所幸的是上邪无心,自然也无法体会绝望。
    说着,上邪站起身来,抱着毛茸茸的小动物越过楚清朗离去了。
    也对,他们只不过是见过两面,如今她是一个无心的怪人,他没有必要随她而去。风这样说、夕阳这样说、世俗也这样说。
    她离去,背影飘零,那因风而乱的长发随风飞舞,整个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老长,玲珑的身段有些纤瘦,白衣在夕阳下成了墨色的暗影。
    楚清朗站在原地,摩挲着自己的掌心,这只手刚才贴过她心口的地方,温存依旧,但是他却发现她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将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够因为他说:“喊相公。”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喊他相公。
    能够因为被自己的姐姐下毒,直截了当地说出酒中有毒,她不会饮!
    能够因为银票被人抢走,而认为对方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遇事时竟是如此这般淡然,爽朗而又善良。
    可是,她没有心。
    然而,她现在正走在落日余晖中,怀中抱着那只受伤的小动物,而且还因为这只小动物紧追自己不放。
    但是,她没有心啊,怎么会善良呢?
    这一番思虑中,楚清朗决定将她否决。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
    第010章 遇劫
    方寸山,飘渺峰,在什么地方?
    上路之后,南宫上邪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打探好路线,更不知道方寸山飘渺峰在哪个方向。
    所以,她只能先回城中找一处客栈,明日再行研究路线。
    那如兔子一般大的小动物的伤口,在经过楚清朗包扎之后,血已经止住了,在上邪前往客栈的途中,也曾醒来过那么一两次,但是每一次都是睁开眼睛之后,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也许是因为看见无害的南宫上邪,所以,它才安心地昏睡过去。
    上邪不喜欢小动物,之所以将这小动物带上,完全是因为它长了一身白得毫无杂质的毛,而且质地很好,也就是说很好摸,所以南宫上邪便将它带在身边了,美其名曰,报答它的救命之恩。
    找客栈时,她并没有选择城中的客栈,只因白天那几个侍卫兴许会回到南宫府告知父亲此事,到时候,父亲定然会派一大堆人马前来寻她,所以,她选了家比较偏僻的客栈。
    来源客栈,老板很热情,亲自将她带到房间里,还端来了洗脚的热水。不过,房间的确很寒碜,一张原木桌子,几根凳子,然后一张床,然后,什么也没有了。而且看样子,那被料也不是很好。
    但是上邪却没有嫌弃那么多,只是道了谢,便将老板送出房了。
    老板之后,南宫上邪才将怀中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茸毛。
    恰好此时,那小动物也醒了,身子不住地乱拱,南宫上邪不明所意,便又将那小东西抱在怀里了。
    小东西这才得以安生。
    上邪看了一眼窗外,时间有些晚了,于是她抱着小东西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和衣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上邪睡意正浓,便感觉怀中的小东西又不安生了。
    她不得已睁开眼睛来,却瞧见了室内那闪烁的光芒。
    南宫上邪懒懒地坐起身子,然后淡然地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一伙人,那架势,像是要吃人一样,而且里三层外三层、里里外外又三层地围在上邪的床前,可是,上邪只是优哉游哉地问:“这么晚了,你们想干吗?”
    众人看着她,那副悠然的模样,似乎是有防备。
    是以,为首的一名骠悍男子道:“劫财、劫色!你有同伙的话,赶紧喊他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看着眼前女子的穿着,定然非富即贵,而且她还生了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劫财之余不劫色,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哦。”上邪淡定地回答,伸手去抠自己的钱袋。
    众人都以为她会乖乖地将银票银子全拿出来,没想到等了许久,她竟只拿出一把杏子核,递到他们面前晃了一遍,然后依旧淡定地道:“我只有这个,你们要么?”
    语毕,手中杏子核纷纷向眼前众人甩出去,杏子核敲击在人身上,随后荡出白色粉末,被击中的人纷纷倒地,上邪跳下床拨开那些没倒下但是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群,抱着小东西欲从窗外逃走。
    那杏子核是血婆婆在生之时,交与她的,每个月都会给那么几颗,说是给她防身用的,现在血婆婆去世,她身上所剩的杏子核便不多了。
    之前之所以没有用上,乃是因为她以为楚清朗武功不弱,至少能够保护她不受伤害,没有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竟是怀中这么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南宫上邪前脚才爬上窗户,后脚就被人抓住了。
    本来屋内的人就不少,而她的杏子核也不能所有人都击中,所以倒下去一批人,还剩下一批人来抓她啊。
    而且,她都从床上跑到窗上去了,那些还好好地站着的人没有反应过来的话,那他们就是白目了。
    于是为首的人用力一扯她的后脚跟,她整个人便朝后仰去,摔得很不雅观。
    随后,两柄钢刀驾到了她的脖子上,烛光下,刀刃散发出幽寒的光。
    南宫上邪呜呼一声,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想要给银票让对方放人吧,她的银票都在那条河里全部被浸湿了,然后现在都不知所踪了,剩下不多的碎银,她也用来住房了……之后,还得走很长时间的路去方寸山呢。
    “放了她!”
    南宫上邪脑袋里正在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时,蓦地听见这么一声熟悉的男音。声音有些低沉,却富有磁性,很好听。
    她闻声不禁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身白衣的少年,眼神依旧如天上的繁星,闪耀却安静,给人一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
    楚清朗手握沧尘剑,撞门而入,如救星一般出现在上邪的面前,一身正义凛然之气不容亵渎。
    “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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