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璃姨娘羸弱楚楚,满腹酸意,身形微颤,一袭淡淡的水粉羽纱裙褂,勉强笑笑:“红月姑娘说笑了,姨奶奶万福。”
    大爷的新欢梅姨奶奶果然是绝色美人,自己何德何能比得上呢?才来了两日就成了良妾,还被大爷抬举,破格尊称‘姨奶奶’,这是那二房贵妾的规格待她呀。
    殷绮梅没搭理这个酸酸的低配版林黛玉,随便回了礼:“尔蓝、紫鹊上茶,各位请坐,稍后片刻,我先去梳洗更衣。”
    她实在太不舒服,下体总有种脏东西没洗干净的感觉。
    琥珀姨娘笑着甩了下手帕,爽利大咧:“妹妹太客气了,我们就在妹妹的屋子等会儿又何妨,何况设宴也在这里。”
    麝桂和红月一脸的温良恭俭让:“姨奶奶快去吧,外头热,出了这么多汗也是该好好洗洗。”
    殷绮梅进了内室净房后。
    蜜儿看她的背影,大眼睛扑闪着,欢快的道:“麝桂姐姐,红月姐姐,咱们传席面吧,摆上了,姨奶奶洗完就开宴席,岂不便利?”
    大家都赞成。
    菀莺儿拽了下银翘,撇嘴,嘀咕:“哼,连大爷身边的蜜儿姑娘都对她恭恭敬敬的,住着西侧室,哪里是二房姨奶奶,分明比大奶奶还体面!看她从娘家回来那得意的样儿!大爷还不是没送她回来?”
    银翘附在她耳边,眯起的眼里有股恶意,嘴上却甜言蜜语:“她哪里比得上菀莺儿妹妹的身份体面,妹妹可是大太太,咱们大爷的郡主亲娘送来的,她不过是长得有几分颜色,大爷在外头受用过的绝色美女还少了?那绿婵也不比她差太多,如今还不是被大爷丢开手,不过是贪图新鲜!”
    菀莺儿咬唇,白了银翘一眼,心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何曾见过殷绮梅的受宠程度之高,泪眼婆娑,用绢子擦着鼻子:“银翘姐姐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绿婵再不济也是管事大丫头,我才侍寝就被扫了面子撵出来,这院里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银翘冷眼瞧着菀莺儿装模作样的可怜儿,蹙眉。
    也不知是谁头次侍寝就叫的活活跟个青楼发骚狐狸精接客似的,搅合的她们都没睡好。
    大厨房、小厨房的婆子们笑呵呵的端着托盘亲自送来,一道道的上菜,满嘴讨好奉承醉珊、潆泓,给殷绮梅道喜。
    一桌竟然都不够放的,足足摆了三桌席面。
    红月拽了下麝桂的衣袖:“姐姐,绿婵不来,岂不是不给姨奶奶面子?大爷知道又该生气了,你没劝劝她?”
    “我何尝没劝过那位姑奶奶,见天的在屋里装副小姐,哭哭啼啼,还指望着大爷像十来岁的时候那样哄着她?”麝桂用绢子扇了扇燥热的脸,没好气的小声道。
    红月也叹气:“咱们是一道从小伺候大爷的,她还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理儿吗?待会儿吃完了,我捡几样菜,咱们过去看看她吧。”
    麝桂跟殷绮梅装笑脸做小伏低的心情也不好,一甩手绢儿:“你别忙,一会儿叫小厨房送点她爱吃的就完了,等夜里,我再去瞧瞧她,省的银翘那蹄子又添油加醋的在大爷面前儿告状。”
    #
    内室小净房里,殷绮梅湿漉漉的,用力擦洗身体,说不出来的厌倦暴躁,总觉得身子特别肮脏。
    她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明明做爱的时候也挺爽的不是吗?这会儿矫情个屁?
    正所谓生活就像强奸,反抗不了就享受……这他妈是那个王八羔子说的话?人到底不是动物,生理上的快活如何能压得过心理上的尊严?
    “哗啦——”殷绮梅把手里的丝瓜瓤子往地上一扔,又去拿旁边架子上新的丝瓜瓤子继续擦洗,擦的雪白的膀子红了一大片,跟刮痧了一样。
    春露在旁看的心惊胆颤,眼圈红了去抢殷绮梅手里的丝瓜瓤子:“姨奶奶不要这么用力!把肉皮儿都擦坏了!奶奶!”
    “你去给我再换两桶水!”殷绮梅轻松推开她,又冷声道:“再去把何妈妈给我叫来!”
    春露见殷绮梅面色不善,不敢违拗主子,束手去了。
    何妈妈隔着屏风,奇怪问:“姨奶奶找老奴,有什么事?”
    “今个回娘家,国公爷带我去酒楼吃饭,在包房里我侍寝了,按照规矩该喝汤药,劳烦何妈妈。”殷绮梅面无表情的说。
    何妈妈眉毛倒竖,真是稀奇,太稀奇了,她头一次在这院里见过这么迫切要喝避子汤的女孩儿。旁人都是磨磨蹭蹭的需要监视着喝,唯独殷绮梅比谁都痛快。
    怪不得她家蜜儿总说殷绮梅是个拎得清的良家好姑娘。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嗯,快些。”
    殷绮梅学过生理知识,就这么一会儿很有可能中标,这个月的例假快来了,她恼恨的想,就算中标她也要打下来,鬼才给那只到处发情的畜生生孩子!
    一碗浓浓的黑药汤子下肚,烫得殷绮梅直吸气。
    洗完澡,喝完药汤,春露服侍她擦头发,她终于觉得舒服点。
    看着尔蓝紫鹊分别抱着的艳丽颜色衣裙和金玉首饰,殷绮梅厌恶的不行:“去给我换条素的来。”
    春露柔声:“奶奶,我去找。”
    尔蓝与紫鹊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做声。
    最后殷绮梅换了一条雪色暗纹薄丝绸长裙,外套一件浅浅草翠色刺绣精致竹叶蛐蛐儿的半臂翼纱褂,头发没干透,简单半绾了个斜堆髻,余下的头发披在背后,头上一根钗环也没有,也不上妆,雪团团的一张小脸儿,乌睫大眼,朱唇红嫩。
    薄薄的料子,清爽的颜色,叫殷绮梅浑身轻松舒服。
    尔蓝和紫鹊不禁看的有些眼直,她们大爷喜好女儿家颜色打扮,而殷绮梅呢,就算脂粉未施,打扮的这样素淡,只那么闲闲散散的一站,灵气逼人,如雪原松林中的妖仙,周身散发的绝艳秀色,令蓬荜生辉,把旁边的金玉摆设都给比的俗气了,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殷绮梅出去待客。
    麝桂、银翘等人看着她这副模样,都惊了一跳。
    满屋的珠翠金钗晃动,唯有她淡雅到底,反而衬的她极尽出挑,把满室香艳佳人比的村气起来。
    按照身份大小入座,殷绮梅坐在正中间主位上,两旁是琥珀姨娘与粉璃姨娘,接着一旁是麝桂和红月,另一旁是银翘和菀莺儿。
    每个人挨个敬酒,春露眼尖把酒壶里的佳酿换成了过滤好的甜米酿。
    殷绮梅来者不拒,不管是谁敬酒,她都干脆的喝了。
    每个人都送上了贺礼,或是一根金簪,或是一对儿镯子,菀莺儿送的是一串南珠手钏,那南珠颗颗硕饱满圆润,价格不菲,湿湿弱弱娃娃音道:“姨奶奶容禀,早间冒犯了姨奶奶,实是我初来乍到不懂院里规矩的错,还请姨奶奶不要怪罪,这珠子还是大太太赏给我的,还请姨奶奶不要嫌弃。”
    “姑娘是多金贵的人啊,我们姨奶奶哪里敢怪罪姑娘,哪敢嫌弃姑娘给的东西,不想收也得收。”紫鹊眼珠要翻到天上去了。
    菀莺儿咬唇,忍气吞声,垂头低眉顺眼的。
    殷绮梅皱眉瞅了紫鹊一眼,和颜悦色的对着菀莺儿:“姑娘与我同是新人,还是大太太的赏给爷的,都是爷的人,咱们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菀莺大喜,立刻来到殷绮梅身边,娇娇柔柔的蹲身福礼:“姨奶奶如若不计前嫌肯提携我,我愿意肝脑涂地的回报奶奶~”
    殷绮梅嘴角勾起,扶起她:“姑娘客气了。”
    捏了捏菀莺的手臂,殷绮梅冷笑,很好,菀莺儿姑娘你加把劲儿,最好让我失宠才好,我愿意推波助力!
    麝桂看着殷绮梅和菀莺儿那小蹄子,心里气闷。
    要是她俩结盟,院里旁的通房还有活路么?殷绮梅倒是真奸诈,知道拉帮结伙!
    琥珀姨娘送了一整套精致的上等琥珀项链手钏并戒指,剔透晶莹,黄灿灿的漂亮,价值连城,笑微微的挽着殷绮梅的胳膊:“这还是我进府那年,大爷赏的,如今我就借花献佛了,妹妹有空多去我那儿顽顽咱们也好说说话儿。”
    她看向殷绮梅的眼神里颇有些意味深长,殷绮梅并没有把戒指交给春露,而是很给面子的戴上试试,才摘下来交给春露保管。
    这琥珀送了大礼,想来必是知道自己来府里的内情。
    旁人的贺礼大大小小的再名贵也不过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巧,
    吃吃喝喝众人还算一派和谐热闹,外头的婆子突然来报:“姨奶奶,大奶奶身边的赵嬷嬷来了。”
    殷绮梅捏着杯子:“请她进来。”
    赵嬷嬷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端庄威严的老样子,手里捧着一只螺钿盒子:“老奴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万福。”
    殷绮梅看的心里十分发虚,起身还礼:“嬷嬷是大奶奶跟前儿的老人,不必行礼,可是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屋里的女子们见殷绮梅对一个无宠无子还病弱的正室如此恭敬,都觉得奇怪和不屑。
    连麝桂和红月对冷雪昙不过表面意思过得去罢了,殷绮梅这番样子,倒衬的旁人不入大奶奶的眼了。
    “我们大奶奶听说今儿紫东院内眷们给姨奶奶摆了几桌小家席,作主母的,于情于理都该表示表示,所以特意吩咐老奴把此物赏给姨奶奶压床,姨奶奶伺候的好,是给我们大奶奶分忧,还盼着姨奶奶与大爷能和睦长久,姨奶奶能多多为大爷绵延后嗣。”赵嬷嬷客客气气的,见殷绮梅懂事,对殷绮梅的那点不忿也就散了许多。
    大乌漆螺钿盒子一开,里头是两对赤金描彩鸳鸳,每只鸳鸳都有半个小拳头那么大,金灿灿黄澄澄,最叫绝的是赤金鸳鸳下垫了一厚层的珍珠与小块蓝宝石,珍珠、蓝宝石与赤金交相辉映,光芒四射。
    银翘的眼睛都直了,那大珠子颗颗都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大!而且是名贵的合浦明珠!那蓝宝石,根本不似皇朝国土的,倒像是海外来的,那鸳鸯一只就得好几两重!
    菀莺儿看着那赤金鸳鸳,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麝桂和红月也是异常震惊,在后头悄悄说话。
    “大奶奶何时对妾室这么大方了?”红月咂舌。
    麝桂比旁人都年长两岁,见怪不怪了:“大奶奶目无下尘,从进了卫国公府的门没几日就一直不咸不淡的冷冷样子,要不是那千岁老王爷犯了事儿,她再不济曾经也是算大半个公主似的人物,嫁妆堆山填海一样,为救父,又在养娘家赔进去好些,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巧。真怪了,她对粉璃姨娘都没有对梅姨奶奶好一半儿。”
    “是啊,咱们去请安的时候,都不见大奶奶如何热络,梅姨奶奶真是个人物,竟然能让大奶奶对她刮目相看。”红月也相当佩服。
    不管众人神色各异。
    殷绮梅亲手接过,好家伙,沉甸甸的都快抱不起来了。
    分量都快九斤、十斤了!
    “赤金鸳鸳是大奶奶给姨奶奶的压床钱,大奶奶好生保管,将来喜欢什么金首饰,融了金子来打,都便利!垫着的合浦明珠小蓝宝,不值什么钱,叫姨奶奶把玩或是赏人皆可。老奴告辞了。”赵嬷嬷也不废话,后退三步告辞。
    殷绮梅忙追上去,亲自相送。
    “只要大奶奶不嫌弃,妾身愿意每日晨昏定省,伺候洒扫,尽卑妾之责。”殷绮梅说的是非常认真。
    自从进了府跟了薛容礼,她就像是被吞了个死苍蝇似的恶心。
    然而就算被迫,她还是当了情妇当了小三,这对那位病弱温柔的女子,是一种侮辱,殷绮梅总是觉得非常难受愧疚。
    赵嬷嬷睨了殷绮梅一眼,心说,怪不得自家小姐看这姑娘入眼缘,是个知道廉耻规矩的好姑娘:“姨奶奶客气了,我们大奶奶礼佛不喜热闹,虽然看重姨奶奶,倒也不必日日见面,时常来说说话,给大奶奶解解闷儿,便是姨奶奶的敬意了。”
    “是。”殷绮梅答应。
    一顿席面吃到最后,因冷雪昙送来的金子,气氛突然变得意兴阑珊,最后早早散了。
    殷绮梅根本不想与他人结交,随便她们各自告退。
    几个丫头婆子有条不紊的收拾干净。
    潆泓和醉珊拿着造册交给殷绮梅。
    “姨奶奶,外头孝敬给奶奶的,还有各房送来的礼物,都在这儿,还请姨奶奶核对。”
    殷绮梅一目十行的看过了,突然想起什么,眼珠转了转:“大爷赏赐的所有贵重物件儿还是你们两个保管单独造册,其余的交给春露收着,大奶奶赏赐的我自己收着,不需你们造册。”
    笑话,她才得了这么多金子,这可都是后路啊,绝对不能交给这两个薛容礼的心腹保管。
    潆泓和醉珊相互看看,恭敬的低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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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庭小院东厢正屋,屋内精致的各色富丽摆设自然不必说,蹭蹭纱幔珠帘,红木墩儿椅圆桌,鸡翅木大绣架,铺着倭缎的汉白玉湘妃榻,三围子老榆木兰草雕花架子床,屋子虽然小,却五脏俱全,和大家闺秀的绣房一样漂亮。
    绿婵懒懒躺在湘妃榻上,缩着小腿,眼睛还肿着,生着闷气,手边是只绣了一半儿的订镶玉珠金银撮针绣纹的男式荷包,四等小丫头柚儿正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
    “吱嘎——”
    麝桂拎着食盒进屋了:“绿婵!”
    “麝桂姐?来了,坐吧,也只有你愿意来我这儿了。”绿婵自嘲。
    麝桂看她一会儿:“唉,你又何苦?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何况咱们家国公爷?”
    绿婵眼眶粉红:“姐姐看我是那拎不清的人吗?我觉着咱们姐妹从小伺候爷,终究是有点子情分的,可现在看看,呵呵呵,自取其辱罢了。”
    小丫头早已布置好挨桌,麝桂把带来的细粥小菜一样样摆好:“所以呢?你要一直这样消沉下去吗?你忘了,咱们俩是老太太那儿出来的?就算不为着老太太的体面,不为着伺候大爷的情分,也得为了自己这条命好好争一口气吧?梅姨奶奶再好,大爷还不是收用了菀莺儿?你怎么就看不透?”
    她其实也反感绿婵,但她们俩必须结盟。
    绿婵眼睛一凛:“好姐姐,我自然看透了,柚儿你去看着门儿,我与麝桂姐姐单独说会儿话。”她随便摘下手指上的烧蓝素银戒指扔给小丫头。
    “是!”柚儿立即乖觉的出去了。
    麝桂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好笑:“神神秘秘的。”
    “可不是神秘吗?我连红月都不曾说,到底咱们俩在爷面前的体面是一样,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好也记着姐姐呢,姐姐看看——”绿婵很是实心眼儿,拿出宝贝似的一只红布抱着的小包儿。
    层层叠叠的打开,里头是三丸龙眼大小的药丸。
    “那殷绮梅和菀莺儿凭什么受宠?还不就是有胸前两坨肉麻?都是女人,谁没长呀?我特意去寻了个江湖老道士,他配的秘方,一丸就要一百两银子!能叫女子姿容增光,身段更美!丰臀丰胸!”绿婵兴奋的拿出一张配方给麝桂看。
    麝桂半信半疑:“有用吗?”
    绿婵眼睛一瞪:“怎么没用?!我已经吃了两丸儿,姐姐看看——”
    说完,绿婵就拿开身上盖着的毯子,解开衣裳,露出只穿着裹胸的上身。
    麝桂眼睛都直了:“好个小妮子,短短功夫,竟然打大了一小圈儿!”
    “我不藏私,姐姐也去配来用!绝不让那些狐狸精得逞占了咱们的位置!”绿婵斗志满满。
    麝桂苦笑,这妮子倒也实在一片好心,可也实在是直白的发蠢。
    菀莺儿尚且姿容与她们差不离,那殷绮梅何止是身段好那么简单啊……
    不用白不用,麝桂拿了配方:“好,我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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