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进入了中旬,薄袄也已经脱下了。
    这天气眼看着一日比一日暖和,何穗也心生期待,因着山谷里她过年时种的几棵果树,已经长起来了。
    当初种下去的就是成树,故跟橘子树一样,今年肯定是要开花结果的,且一年四季都会处于结果状态。
    等到时候夏天了,她打算做水果茶和水果干等等去卖。
    这个时候,被何穗派去京城改进总店的阿碧也回来了。
    阿碧既然去了京城,那江子骞因着楼南公主,和何穗分开的事情,自然便一清二楚了。
    这日,她一进门,也顾不上大家跟她打招呼,将何穗拉到一边就问:“夫人,你和将军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虽然已经过了一段时日,可何穗听到江子骞这个名字时,心里还是痛,只是她面上淡淡一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要再唤作我为夫人,和阿威一样喊我何姐吧。”
    阿碧气不过,跺脚道:“那个什么公主算什么?在我眼里夫人你才是将军的妻子!”
    “那又如何?他如今还不是跟楼南公主恩爱无比?我就是个下堂妇,他是将军,我是农妇,现在顶多算个商人,我何德何能去跟公主比?”
    阿碧被何穗说的哑口无言,可是心里却十分想不通,又替何穗不值。
    何穗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低声线道:“事已如此,我都不气愤了,你也用不着替我道不平,且我现在已经想通了,这些事情都不重要,我如今只想把生意做好,再者我何穗也不是没男人喜欢,更不是没男人就不能活。”
    其实阿碧还想说,江子骞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的话,可何穗都这样说了,她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走出去后,阿碧立刻就被大家包围。
    “阿碧,京城怎么样?大不大,繁不繁华?”
    “阿碧,京城的那个总店怎么样?有没有咱们看着这个漂亮?”
    “阿碧,那边生意怎么样?大家喜不喜欢火炉?”
    说到火炉了,阿碧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的跟大家讲了两句,又道:“你们等着,我先去给夫……何姐汇报工作,等会儿再下来跟你们讲!”ⓧyцsんцщёи.coм(xyushuwen.com)
    账房内,阿碧将带回来的银子,和账本放在了桌上。
    “这里一共是七十两,是从总店开张到现在,去除了成本和大家的工钱,还有这个月的装修,和一些备用的流动资金外的纯利润。”
    何穗满意地点头,她前段时间去京城的时候大概算过,如今店面改装后算下来,应该是这个数没错,且阿碧面面俱到,事情处理的很好,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两人谈论完京城总店的事情,何穗咬咬牙,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哦,对了,那个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哪个他们?”阿碧有些不明白。
    “就是,江子骞和那个楼南公主。”
    阿碧恍然大悟,哼了一声开始吐槽,“听说皇上要亲自给将军,和楼南公主主持婚礼了!”
    纵然已经成全那两人,可何穗一听这话,只觉得那心里的痛楚和酸涩,便像是密密麻麻的泡沫,不断地从心口往外涌。
    “他们……要成亲了?”
    阿碧没有留意到何穗忽然低沉下来的声音,激愤地说:“是啊,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原本忍不住想去找将军替你抱不平,可每次不是将军早就出门去陪楼南公主,便是太晚了,将军索性留宿在外不回来,我简直要气死了!”
    “如今将军府里的人,都在私下议论将军的不是,可管家说了,将军再怎么不是都我们的主子,我们不能非议主子的事情,管家还说何姐你不是那样软弱的女人,不会因着一个男人而消沉,让我们好好干活,不用在言语之上为你讨公道,帮你把总店打理好,便已经是你最好的安慰。”
    何穗叹了口气,是啊,她不是那被丈夫抛弃后,便寻死觅活的女人,但到底那个男人是自己爱的人,想当初她跟了江子骞的时候,不仅没有拜堂,也没有喜宴,就连一个红喜蛋都不曾有。
    可如今呢,江子骞另娶他人,竟是有皇上为他们主持婚礼。
    呵,这样一对比下来,何穗只觉得心酸无比。但心里却越发觉得自己不吵不闹,就这样放手成全是正确的,不然你看,皇上亲自主持婚礼是多大的荣誉啊,她能给江子骞这样的荣誉么?她什么都给不了江子骞,还要拖他的后腿。
    自己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何穗总算平静了一些。
    其实她哪里真的决定终身不嫁?她还一直想着要生两个孩子呢。只是她只想给爱的男人生,而江子骞过后,她再也不可能会爱上其他男人。
    ……
    蔡秀当时藏在床底下的,是三十两银子,但被何冬生偷了五两去讨好了王寡妇,不过如今能剩下二十五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蔡秀觉得心里不安慰,悄声问了何秋生:“秋生,你哥没有生疑吧?”
    何秋生宽慰她,“他如今被那个女人戏弄得团团转,而那个女人喜欢美男,又被我们戏弄得团团转,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虽然中间隔的只有几日的时间,可这对于蔡秀来说,犹如过了好多年一般,她头发白了一半不说,原本尖锐的性格也仿佛被磨平,整个人衰老不少,也和善不少。
    人说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可只能说是没经历过大事,而蔡秀现在经历过了,还不止一件,而如今蔡秀对于何冬生和王寡妇之间的龌蹉,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只是面色沮丧地说:“以前都是我不好。”
    何秋生知道她说的意思,瞧见自己嫂子白了一半的头发,想到当初何穗不见时,自己着急绝望的样子,一时感同身受也心酸,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何秋生这样好说话,蔡秀心里越发的愧疚和后悔,从荷包里拿了十两银子,朝何穗的账房走去。
    何秋生见状,忙问:“哎,嫂子,你去干什么啊?”
    蔡秀不应,背影看起来决然而又坚定。
    敲开何穗的账房门后,蔡秀迎上何穗不解的目光时有些尴尬,顿了数秒,她才开口,“穗儿,谢谢你帮我把钱要回来。”
    何穗对此并不甚在意,她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蔡秀拿到钱,能早些离开这里,因着她担心蔡秀跟大伙会难以相处,但这几日来看,蔡秀和以前截然不同,她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且但凡需要干活的时候,她也马上挺身而出,以前跟她闹过矛盾的朱大婶,和李媳妇现在都跟她相处的挺好。
    故何穗仔细想过,若是她真的痛改前非,不再自私作恶,她也不是那追着从前事情不放的刻薄之人。
    “不用谢。”何穗干巴巴的三个字让蔡秀更是尴尬。
    虽然何穗不打算赶人走了,可并不代表她就忘却了以前和蔡秀的不愉快。
    安静了一会儿,何穗见人还立在那里,问:“还有事吗?”
    蔡秀连忙应声,“哎!”
    她将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有些脸红的解释,“穗儿,以前是我太过分了,总想着处处欺负你和你爹娘,后来又处处想着要占你的便宜,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也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其实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穗儿,我想跟你道个歉,然后把之前的钱都还给你。”
    何穗一怔,没想到蔡秀居然会跟自己道歉,更没想到那样刻薄的蔡秀,竟然会一次性拿出十两银子还给自己,要知道她可是连一文钱都能在家骂半天的人。
    其实何穗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且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虽然不至于跟蔡秀抱在一起痛哭后,释怀以前的不愉快,可也不会得理不饶人。
    “钱也没多少,再者之前我借住你那里又拿过你园子的菜,给钱是应该的,这钱便不用还给我了,如果你是愧疚以前,对我和我爹娘太过分的事情,这几日你在我这里,也帮了不少忙,就抵消了吧。”
    蔡秀一愣,觉得何穗真的太好说话了,可她又是一想,忆起了从前的事情,觉得何穗好像一向这么好说话啊,只不过她以前太过于刻薄自私,凡是都斤斤计较,总拿何穗一家人当软柿子捏,想方设法的去占他们的便宜,甚至连他们一家在饭桌上多吃了几口菜,都要指桑骂槐半天……
    回想起过去,蔡秀更是难堪羞愧,甚至她在回忆里看到以前的自己,竟然觉得如此的陌生,真真有些不相信,那个骂起人来面目狰狞的女人是自己!
    也许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跑了之后,又将她赶出家门,还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自己也不亲近不待见,都有她的原因?是不是她以前其实做错了好多事情?
    “谢谢你……”蔡秀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几日我得空了,便会出去看看有没有房子出租,这段时间还要借住在这里几日。”
    蔡秀说的面红耳赤,一张脸火辣辣地痛,想当初何穗借住在她那里的时候,她可是按每月一两银子的钱,来收何穗租金的……
    “嗯。”
    见何穗淡淡应声,蔡秀终于如释重负,又怕耽误何穗忙碌,赶紧出来了。
    翌日,早饭的点刚过,吃火炉的人也少了许多,大堂内的人都可以休息一会儿,不过蔡秀因着自己借住在此白吃白喝心怀愧疚,这会儿正从马大婶的手里接过扫把在扫地。
    扫好大堂后,蔡秀走出去准备将撮箕里的赃物倒掉,可低着脑袋走到大门口,却瞧见一双脚挡在了自己面前。
    蔡秀抬头一看,当即便变了脸色。
    她不似以前的凶狠,反而有一丝怯怯的,后退一句问:“你来做什么?”
    “媳妇,我来接你回家!”
    蔡秀愣住了。
    听闻到门口的动静,大堂内坐着说话的大家伙都跑了出来,别人瞧见何冬生不认识,可何秋生却是看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找嫂子?”何秋生以前便不敢在何冬生面前放肆,这会儿即便是知道他不对,但他也仍旧是何秋生的大哥,只忍者怒气不轻不重说了一句。
    而何冬生自持是一家之长,见何秋生对自己这样不敬,立刻就摆出兄长的姿态,不高兴地训话道:“没规没矩的,有做弟弟质问哥哥的吗?!”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这男人,便是那无耻的负心汉何冬生,目光里纷纷流露出鄙夷。
    何冬生的呵斥让何秋生有些生气,一时也有些生气,说:“你将自己媳妇害成这样,还好意思教训我?”
    何冬生听了这话气得嘴歪鼻子斜,可愣是反驳不了一句。
    倒是蔡秀作为一个,从来都以男人为天地的女人,将何秋生摇摇头,示意他算了。
    何冬生狠狠瞪了一眼何秋生,又去看蔡秀,蜡黄且双颊凹陷的脸,露出恳求之色,“媳妇,我知道错了,都是因着那个狐狸精勾引我,我才一时犯糊涂做了这事,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媳妇,我已经把那个狐狸精赶跑了,你随我回去吧!”
    何冬生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他现在是真的要把蔡秀接回去,因着自从王寡妇骗走他的银子之后,何冬生气得在家里躺了一日一夜,滴水不沾,等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爬起来想找点东西吃,却发现家里什么都没有,何冬生由此第一次觉得蔡秀真好,虽然这个女人不好看又凶悍,也不会伺候男人,可他每次睡醒之后,至少都有热腾腾的东西可以吃。
    等到何冬生将自己烫了两次后,才将一碗糊成一坨的面条放在自己面前,他望着乱糟糟又脏兮兮的屋子,回想起王寡妇住了几日,都未曾好好收拾过这里,又想到自己十分嫌弃的蔡秀,以前虽然总是骂骂咧咧,可骂骂咧咧的同时,也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何冬生头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把蔡秀赶走了,他吃了一口寡淡无味的面条,后知后觉自己忘了放盐,心里顿时便萌发了将蔡秀接回来的念头。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故一时有些不敢去找蔡秀,在饥肠辘辘后悔了好几日,眼看着别人的男人都下地开始干农活,而自己家里一片萧条时,何冬生再也忍不住了,曲折了几番后,才问到了蔡秀的下落,这才厚着脸皮一路找过来。
    可不论何冬生怎么哀求和悔恨,蔡秀都一言不发,直接躲到了店里的门后面,听着那个男人不断地忏悔。
    曾几何时蔡秀也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想过,要是面对这样的何冬生,她一定上前去将他抽几十个巴掌,再踹上几脚,让他在自己面前磕破了脑袋,她才考虑去原谅他。
    可是现在,蔡秀心里一点都没有要冲出去打人的欲望,她只想躲着何冬生,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再当那斤斤计较自私的泼妇,这段日子她过得安逸舒适,经历诸多后重新审视以前的人生,蔡秀觉着自己太失败了。
    何冬生的忍耐到底是有限度,被围观的人不断抛白眼,他也好面子,故辩解几句后灰溜溜的跑了。
    大家见状,纷纷进去安慰蔡秀,“婶子,你放心,这么多人他不敢打你的,以后他来一次我们帮你骂一次!”
    蔡秀回过神,慌忙点了点头,颤着声音跟大家道谢。
    -
    一个身影在官道上策马奔腾,好似后方有敌人追赶。
    他的衣裳和马靴上沾了一些尘土,脸上虽白皙俊朗,却带着一丝疲惫,可想到心里的那个人,他嘴角扬起,眼里有无数的光彩在绽放。
    到了分岔路口,他更是加快了速度。
    一路下行,他终于看到了溪边那栋插着小风车的房子,一直悬在上方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下马后,他叩了叩门,隔了少顷,屋里才传来女人“来了来了”的声音,只是这声音让他一怔。
    大门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熟悉却让他厌恶的脸。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同时发问,眼里都带着对彼此的不耐烦和厌恶。
    “你怎么在我家?”
    董氏冷笑一声,“什么你家你家的,搞清楚状况了吗?这里现在是我家,没事赶紧滚,不然告你乱闯民宅!”
    “我娘子呢?”他狠狠皱眉。
    “她又不是我家养的猪,我怎么知道?”董氏冷嘲热讽,“啪”地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江子骞皱眉,十分不解,站在原地思索两秒后,翻身上马去了燕妮爹那里。
    燕妮爹正在家里干活,听到马蹄声时连忙起身出来看,仔细一瞧,马背上的人竟是好久未见的江子骞。
    “叔,燕妮人呢?你知道我娘子现在在哪?”江子骞开门见山。
    燕妮爹一怔,回答道:“燕妮和她娘还有你娘去菜园子里了,穗丫头在县城呢。”他想着江子骞是刚从京城回来,可能还不知道何穗铺子的详细地址,于是又告诉了他。
    江子骞点头道谢,根本来不及问冯爱莲怎么会在燕妮家,正要上马准备离开时,又扭头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我家变成了董氏的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见江子骞问起这个,燕妮爹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嘟嘟哝哝着无法解释。
    江子骞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见他心心念念的何穗,故也不再等燕妮爹解释,翻身上马离开了。
    看着江子骞离开的身影,燕妮爹只觉得搞不好冯爱莲又会被第二次问责,故放下手中的活儿,急急忙忙地就朝菜园子跑去。
    而江子骞又原路返回,从小路上了官道,朝故狂奔而去。
    燕妮爹说的地方很好找,那一片区人多热闹,他之前和何穗一起逛过。
    也许是即将要见到何穗,江子骞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作响,不知为何,竟是有些羞怯。
    到了古县,找到地方,江子骞牵着马只瞧到那铺子上面,朱红的大字写着:飘香食铺,牌匾上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古县分店。
    江子骞皱眉,琢磨着何穗回来两月有余的时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开了一家铺子,同时他又在心里喜滋滋地想着,自己的媳妇可真是能干。
    正欲抬步进店,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人,那人正扭着头跟里面的人说话,说完之后一扭过头来,跟他的目光正对上。
    “阿碧。”
    阿碧瞪圆了眼睛,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去打算买些白糖而已,居然一出来就碰上了江子骞!
    这一看到江子骞,她的脑海里立刻便蹦出,在京城时她听到大伙讲的,那些关于江子骞和楼南公主的事情。
    阿碧十分愤怒,也管不上对方既是将军,更是自己的主子,出言酸讽道:“哟,这位是谁啊?真真是让人好笑啊,某些人居然还有脸回来!”
    江子骞愣了愣,扭头朝自己的身后和两旁看了看,然后用手指着自己问阿碧:“你是在说我?”
    “哼!”阿碧双手叉腰,“这里除了阁下还有其他人吗?就算有其他人,那其他人也没有阁下的脸皮厚实啊!”
    阿碧心里实在是太愤怒,真的顾不上江子骞的身份了,她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直接吼了一句:“滚蛋吧,招蜂引蝶的坏男人!”
    被骂渣男的江子骞一脸懵,不解阿碧为什么要骂自己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何穗在里面么?”江子骞拧眉,语气明显冷冽。
    要是放在京城,阿碧面对这样的江子骞,一定怂得躲起来,江子骞身份高贵不说,那一张冷脸更是让人望而生畏,可她现在纵然也惧怕,却仍旧梗着脖子道:“我什么意思你清楚!何姐不在,你走吧!”
    谁让江子骞实在是做的太过分了!他为了别的女人抛弃妻子,不是跟何冬生一样么?反正这里不是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就算江子骞摆出将军的身份,大不了她往地上一躺,栽赃他调戏姑娘和打人便是!他没有部下也没有穿军装,看他怎么解释!
    “走走走,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做生意,人家知道我们门口站了个坏男人的话,肯定连门都不进了!”
    阿碧正要赶人,另一个声音由远而近。
    “媳妇,媳妇我错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阿碧觉得头疼,她一个坏男人还没赶走,另一个坏男人又跑来了!
    “媳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来接你回家啦!”
    何冬生一连三日,日日往这里跑,头一日还知道难堪,被大家伙骂骂便走了,可后面大家越骂他越坚强,留下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让大家头疼不已。
    何冬生可不像江子骞这样说话淡淡的,他好似自带喇叭一般,喊得连后院仓库的人都听得见。
    这会儿也不是忙碌的时间,大家一听到何冬生又来了,立刻便冲了出来,何秋生也在其中,只是到嘴边的一句话,在看到江子骞时一时间哽住了。
    “江,江子骞?”
    铺子里除了阿碧以外,没人知道江子骞和何穗的事情,故何秋生这一喊有些发懵。
    而这时,蔡秀忽然跑出来了。
    这几日但凡何冬生来哭求,蔡秀都要躲进铺子的门后面,她一方面不想看到何冬生,可另一方面,却又想听到何冬生的忏悔。
    蔡秀的内心十分纠结,要说恨吧,她确实恨死了何冬生和王寡妇,可是恨过之后,她心里空荡荡的,她一没钱二没本事,且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思想根深蒂固,唯丈夫至上,本来她也想听从大家的话,以后都不搭理何冬生,可再怎么说何冬生也是她的丈夫,她就算再怎么幻想将何冬生拳打脚踢,那都是脑子里想想罢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能让丈夫这样的哀求自己已是极致。
    如今何冬生连着三日,在众人的面前给她认错道歉,口口声声的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蔡秀这心里的恨一日比一日少,今日早晨蔡秀这心里,竟还盼着何冬生会再来,这可不,何冬生一来,她不仅连仅剩的恨都没有,甚至还多了一丝窃喜,将以前的事情似乎都忘却到了脑后。
    一看到蔡秀出来,现场立马就乱了。
    何冬生像只兔子一样,冲过来将蔡秀抱了个满怀,几人急忙要将何冬生扯开,阿碧帮着扯蔡秀,听到声音出来的阿威也上前帮忙。
    江子骞压根就不知道,他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儿正想趁乱挤进店里,可阿碧又眼疾手快地将江子骞扯住,且高喊一声:“哎呀这个人想打我啊!”
    阿威一听,赶紧松手去拽江子骞。
    江子骞烦闷至极,用了内力,将身边挤着的人全部震开。
    大伙儿被一股真气弹开,纷纷倒地发出哎哟,江子骞冷眼扫了一圈,抬步要进店,可这时,一人身着绿裙,施施然走了出来。
    这不是何穗又是谁?
    江子骞眼睛一亮,轻唤一声“娘子”,便要扑过去抱住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可何穗只是微微往旁边一躲避开了他。
    尽管如此,何穗却一眼都未去看江子骞,而是望着爬起来的蔡秀问:“你这是要原谅他了?”
    蔡秀一顿,虽然不知怎么去回答,和解释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整个人却是站在何冬生身边没有走开,而何冬生见状,一把将蔡秀抱住,道:“我的媳妇当然要跟我走!”
    “嫂子!”何秋生有些着急,他以前确实没少被蔡秀欺负,但这段日子也确实明显感觉到了蔡秀的改变,她极力修复和自己还有何穗的关系,甚至提出过,想找个时间去找冯爱莲,当面给她道歉,何秋生心善,自然也就原谅了蔡秀,故此时见她这样,连忙提醒,“你忘了他和王寡妇是怎么对你的吗?”
    蔡秀脸色讪讪的,却仍旧没有动,何冬生心里更是有底气,嚷嚷道:“何秋生,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哥!你落魄逃难在此,可独独是我收留了你!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这段日子,许是经历诸多,看开了那兄弟之情,也许是日日干活开心满足,心里也有了低气,除了第一次何冬生找上来有些忌惮外,如今何秋生也不怕他,且此时这里这么多人,他更不会怕他,只是正要说话时,却被何穗拉住了。
    何穗看了一眼何冬生,对蔡秀说:“你要原谅他我们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日子是你自己在过,不过我建议你在原谅他之前,让他将你们家的房子屋主过户给你,不然日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时,至少你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何穗!我是你亲大伯,你这安的是什么心?男人才是一屋之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我岂不是要被笑死?”何冬生不满地嚷嚷。
    马大婶冷哼一声,“和寡妇搞在一起的时候不嫌丢人,此时让你过户房子,倒是怕人笑话了。”
    何冬生脸一红,在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下不好再吱声,他在这里喊了三日,几乎半条街的人,都清楚了自己做的丑事。
    阿碧将蔡秀使劲一扯,语气又狠又绝,“对,婶子,让他把房屋去县太爷那里过户给你,就算如今没了王寡妇,但倘若以后出来一个李寡妇和孙寡妇呢?若是他再把你赶出来,你还指望何穗姐继续收留你么?就算这里能再次接纳你,但你好意思吗?我们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你自己不为自己争取,那我们就算急死也没用!”
    阿碧跟何穗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些想法也越来越随何穗,她不过也才十几岁,这事儿却分析得十分对,让众人听闻连连点头。
    而蔡秀闻言也是面露犹豫起来,她看了一眼何冬生,思索数秒,点头道:“对,我跟你回去可以,但是你要把家里的房子过户给我!”
    自古以来都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如今让何冬生把这个一家之主让给蔡秀,这让他觉得颜面尽失,甚至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今日便这样,若是你真心想悔改,明日就将地契拿过来,你们夫妇俩去衙门一趟。”何穗说了一句。
    “对,你要是觉得这点做不到的话,以后也不用来了,婶子就这么一个要求,以后就算是你在门口喊破嗓子都没用!”阿碧说着就将蔡秀往铺子里扯。
    何冬生一看人进去了,咬咬牙,转头走了。
    看热闹的人散了,其他人也进铺子各自忙活去了,何穗正要转身进去,去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拉住了。
    她一扭头,对上那个欣喜的面孔。
    “娘子,你方才没有看到我么?我在边上站了好一会儿了!”江子骞方才心急如焚,急着想进去看何穗,可阿碧百般阻拦,直到何穗出来他才彻底安心,方才大家都在看热闹,可他却只顾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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