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院院中日晷影子斜长,日头朝西暗了下去,伦堂外面除了树影高墙,空落落静极了。
    莫赠托着下巴瞅向窗外,钟声响了三下,窗外渐渐热闹起来,下了学的学生,都被自家随从伺候着回去了。
    今日魏凤双请了病,未前来上课。听课中苹定县主与周围人窃语,魏凤双的随身婢女犯了错,不小心将绣花针留在了花绷子上。绣课才开始,魏凤双双手被扎成了刺猬,课上花容失色,出了大糗。
    莫赠却不因此事觉得心情舒畅,而此刻心中波澜的是另外一件事。
    冷不丁额头被人敲了一下,莫赠皱起秀眉,却见陈冀文若无其事的趴在窗前,
    “想什么呢?文祥院儿人都走光了,让我猜猜~”
    他挑起食指贴上自己的唇瓣,认真的表情突然害羞一笑,俨然忘了昨日是谁心中发誓不再理莫赠。
    “嘿嘿,是不是在想我?”
    “你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莫赠瞅也没瞅他,收拾好桌面的文房,便朝门口走去。
    陈冀文见了,缓缓走出莫赠视野,待她看不见了,飞速跑到伦堂门口,顺势整理了下仪容。
    莫赠一出门,便看到了他在撩额前那没几根儿的头发。
    莫赠顿下步子,陈冀文也跟着顿步。
    日落霞光,陈冀文的脸被映照的通红。面不动便笑的嘴角,不似正经。
    “昨日不应拿箭凶你,只是……”
    陈冀文摆摆手,“唉不用说不用说,我都明白。”
    “明白什么?”莫赠继续走。
    后面男人没有立马跟上去,他撇了撇嘴,“还不是你嫁人了……”
    话说一半跟在莫赠身后,又轻快道:“我明白我明白,莫赠郡主这么正经的人,我昨儿说的有点儿过分,齐慎之那小子下乡游玩儿去了,就算你腰不好也没关系!”
    “言多必失,陈公子还是少说点话未妙。”
    文祥大院行人没了几个,大多下仆前来打扫。
    远远看去,院儿中一青月白立领端庄女子走的急匆,身后跟着摇头晃脑的明蓝色长袍高个儿男子,频频惹人回目。
    “还是离我远点罢。”莫赠道。
    陈冀文不依不饶,“凭什么离你远点?你忘了上次谁帮你逃课?”
    “那次情非得已,却被你一直提在口中。”
    “若不是我给你打掩护,斋长早就发现你了,若是告先生那里,少不了抄书挨板子!你个小白眼狼非旦不谢我,居然还不领情。我们是有出生入死的交情,莫赠你忘了?”
    莫赠听的头疼,捂着耳朵又加快脚步,“两个月前我就不应该爬那个墙!”
    自从那次后,陈冀文仿佛天性与人自来熟,粘着莫赠不放,没事儿就邀请莫赠跑出去玩儿,后来莫赠一个月没来上课,他无聊的紧。
    再后来,见到莫赠回来了,他又粘了过来。
    “那你不还是爬了?”
    “陈七闭嘴!”
    “我不!我不!我不!”他觉得好玩儿,“听说胡人带来一个会茶的女人,长相极美,整日在一茗轩坐着与其他人斗茶,无人能比得过。小郡主你去试试呗?”
    莫赠瞪了他一眼,“不去。”
    “哎呀!”他挡去莫赠去路,“赢了她可是一千两银子呢!宗正大人三个月俸禄不过一千,还不够齐棣那小子一次赌的,现在又多了你一个拖后腿儿吃白饭的。我知道小郡主不好意思,名儿我已经给你报上了,你赢了我们五五分,输了大不了我请你吃顿小火炉!”
    小火炉是陈冀文为了省事儿,给古董羹起的名字。
    报了名儿?陈冀文看不懂莫赠面上的五味杂陈,以为她不满意,便道:“你六我四?你七我三?呸!行了行了,你八我二还不满意吗?”
    “要比你自己比去。”
    她已经走到门口,缘江大老远看到急忙走到莫赠面前,一边扶着莫赠一边从头到脚打量着陈冀文。
    她错身在莫赠身边,正好拉开了莫赠和陈冀文之间的距离。
    他仍看不懂似得,“我一舞刀弄枪的,不懂那茶什么玩意儿,你就去嘛!那女人可嚣张了,我看了她一次斗茶,她做人不行,我不喜欢。小郡主,你要去灭灭她的气焰,我相信你。”
    “你若是缺钱了就找你爹要去。”莫赠走出大门,陈冀文欲想跟上,突然左右站着两个健气仆仆的侍卫装,二十左右的男人。
    陈冀文一看双眉叠起,“你们谁啊!给爷让开!”
    谁知那两人非旦不让,还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身为武将家里人,怎么可能怂?他挺了挺胸脯,反瞪回去。
    “嗯?抱歉冲撞了这位少爷!卑职要接少奶奶回府!还望这位少爷自重!”
    王成道歉的时候不低头,反倒吊眼更吊,皱起的脸凶神恶煞的,说的时候抖了抖胸口两坨肉。陈冀文见状,呸了声儿,扭头看到旁边趴在拐角墙壁,瑟瑟发抖的自家小书童,恨铁不成钢的跑到他面前猛拍他的脑袋,
    “走走走!丢人!平日里让你锻炼,你不锻炼!两根儿面条似的胳膊说出去你是将军府的人,都没人信!”
    “少爷……晓溪吃不胖,小的也想吃胖,可是条件儿不允许啊……”
    “滚你老母的!”
    他正踏上自家马车,又反过来道:“小郡主你好好想想!”
    莫赠只当耳边风,上了马车。
    马行车动,莫赠揉了揉被陈冀文吵疼的脑袋。
    缘江点燃了沉香,看莫赠闭上眼睛休息,欲想说的话也沉了下去。
    “那帕可送去了回春堂?”莫赠开口问道。
    缘江乖巧回道:“送去了,本来回春堂头牌大夫不想揽这活儿,但是果真像您说的一样,一提是您,他便接了。”
    “嗯。”莫赠道:“公孙大夫喝我的茶喝的不少。”
    “少奶奶。”缘江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条,“缘江不识字,公孙大夫给了张纸条,说是那白色东西是什么都在上面写着,您看看。”
    莫赠接过,纸条上写着五个行云流水,铿锵有力的五个草字:檀香,押不芦。
    檀香她知道是什么,井中的香气可以解释了,可是这,押不芦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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