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别人讨厌,就冯紫英带的这帮人,一个个锦衣华服,走起路来如同恶犬行道,贾瑜不由得默默跟他们拉远了点距离。
    而与这帮衙内相对应的就是曲江宴上几百名白衣青衫的新科进士了,瞧着这帮贵公子大摇大摆地入了宴,众人脸上不由得难看起来,今日是他们夸名的好时候,实在是不想被一帮禄蠹毁了雅性,好在这群衙内也只对歌舞花魁感兴趣,并不曾来找他们的麻烦。
    曲江进士宴上,花魁们虽然有心一展芳姿,但毕竟这里不是那秦楼楚馆,舞姿大多都很拘束,瞧着也就不那么新鲜,贾瑜对花魁本来就没什么心思,欣赏了一会古舞后,自己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观景了。
    天公不作美,还没坐下一会,头顶就飘来了丝丝细雨,新年的第一场春雨就这样不期而至,贾瑜不得不狼狈地跑到一处屋檐下躲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瞧着那帮文人跟疯子一般在雨中漫步,亦或是效仿古人引歌长啸,这幅场景落在在场官员的眼中是一件颇为雅趣的事情,只是在他们看来,如果没有一旁那群武勋衙内打着拳跟他们较劲就更好了。
    而在贾瑜眼中,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这种行为跟作死没什么区别,随手挥来一名下人,让他多去备些热酒参汤,如果可以的话干衣物也多拿一些。
    他倒不担心那些十来岁就壮得跟牛一样的衙内,更多地则是为这帮文人感叹,有的人都四五十了,好容易考上个进士再染上风寒死了,恐怕去了阎王殿也得骂街。
    想到这里,他却又笑起来,自己上一世可不就如此吗?只是运气好没有去阎王殿走程序,就直接转正了。
    那边小厮已经拿来了参汤衣物,贾瑜入内将锦服褪去,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就端着一碗参汤在外面看着春日雨景。
    身边传来脚步声音,贾瑜转过头去看时,旁边来了一位俊秀的白衣少年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那位少年郎已经说道“这位姐姐,不知可还有参汤,可否予我一碗解解湿寒。”
    姐…姐姐?贾瑜额头三道黑线就下来了,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
    其实也不能怪人家看错,贾瑜身着素衣披着一件攒花外袍,半干的头发散披在外面,再加上他那张清秀过分的面,就是比起今日曲江宴上的花魁也不逊色。
    少年郎瞧见贾瑜脸色有些不对,正想出言解释,却不想他旁边一位梳着双马尾的丫头竖着眉说道“喂,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公子如此恭敬,你也不说站起身来。”
    公主病,贾瑜吐槽一句,却懒得跟这小丫头计较,递了一碗汤过去就笼起头发走人,身后小丫头张牙舞爪欲要拿住贾瑜,那位少年郎却拦住了她,小丫头只得委屈地抓了抓马尾恶狠狠地看着贾瑜走远。
    雨润万物,满目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除了几个年龄大的进士着了风寒被送去了医馆。冯紫英瞧见换了一身衣物的贾瑜,对他低声说道“我那里还带了几套常服,瞧着咱们身量差不多,贾兄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贾瑜摆了摆手“我一向喜欢素雅,就这样吧。”
    冯紫英闻言愣了愣,喜欢素雅的人他见过不少,但像贾瑜这么“极端”的却是头一遭见,心下还是有些不信,觉得许是贾瑜跟他还不是太亲近的缘故。
    贾瑜瞧了他一眼,心下无奈起来,这冯紫英瞧着洒脱,但内心比谁都敏感,也怨不得别个,他爹是天子近卫,职低却权重,他心思细腻些也能理解。
    别人他可以不在乎,但冯紫英算是一个重要信息来源了,他正想出口解释一下,就听得那边吵闹声渐起,贾瑜看都不用看,准知道是那群熊孩子。
    “呸,腌臜东西,有胆子动一动你耶耶?”
    “告诉你们,这酒我还不稀得喝,耶耶们家里的琼浆玉液多得是,喝不惯你们这些马尿。”
    “不晓得在哪多读了两本书就来我们面前放这酸臭屁,真是熏人。”
    ……
    别说那些平素读书守礼的文生,就是贾瑜听了也不由得汗颜,用他的话讲,这是宴席,大家都是文明人,能不能别屎尿屁的乱说。
    不过他身边的冯紫英倒是没什么感触只是皱了皱眉,拉着旁边围观的人问起了详情,几番问过才知道原算不得什么事,就是一帮文人看他们不爽,故意刁难他们而已,但这帮衙内却也是忒不懂风情。
    曲水流觞本是雅事,只是多了一帮拿着剑鞘去勾酒盅的半大孩子就显得很搞笑了,于是众文人便以取杯者当诵诗一首来为难这帮贵公子。
    打架喝酒走马观花他们在行,诵诗一首简直不如杀了他们,背诗都磕磕巴巴别说当场诵诗了。
    “野驴肏的,你们刚才喝酒怎么就不见写诗,偏偏我们喝了就要写。”衙内中也有那明白人,当下便涨红着脸怒言道。
    几位公子哥一听这话有道理,当下也开始反击起来,贾瑜却拍了拍额头,真是傻逼,见了坑还往下跳,冯紫英也是一脸无奈地看着这帮猪队友。
    果然,那群文生听得此话不怒反喜,当下便有人笑着说“既如此那我们就一人赋诗一首如何?”这一下众衙内不出声了,跟这帮人比文才,不如去跟猴子比爬树。
    瞧见这帮贵公子一下缩了脖子,文生之中又有一位年轻进士上前一步道“难不成你们怕了。”
    勋贵衙内,尤其是武勋子弟在京城混,不仅代表着自己的脸面,还带着身后的脸面,自己的脸丢了没关系,服个软就完事了,要是家里的面子丢了,那可不是一顿打就能摆平的。
    “耶耶怕你?不就是写诗吗?耶耶这就给你写一首。”说话的是镇国公世子牛坤,他们虽然以冯紫英为长,但其中他的身份最尊贵,故而也就站出来说话。
    可这到底是比文采,不是比谁嗓门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今日曲江宴上的名士如云,他要是缩了头落了脸面,回去得被他爹打个半死,估计还要勒令几个月不许出屋。
    他有心写首诗出来扬扬名,但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写个歪诗逗逗花妓还行,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瞧见牛坤的脸涨得通红,冯紫英有心前去调解一二,就听得有人阴生怪气地说道“哟,这不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吗?难不成想代笔写一首?”
    一听这话,之前还觉得冯紫英面相儒雅,风流不俗的文生立刻离他远了几步,冯紫英他们不认识,可冯唐他们可太熟了,在文生眼里,说他是大齐第一的奸佞宠臣也不为过,既无军功也无文才,就靠着溜须拍马,揣摩圣心竟然成为了金吾卫大将军,后又加封神武将军,虽只为四品武勋,职权却堪比九营校尉,实在是可恨至极。
    原本温文尔雅的进士门此刻却双眼通红地瞪着冯紫英,里面的怒火甚至连一旁围观的贾瑜都能感觉的到。
    神武将军的公子逛一逛曲江宴没犯什么律条,可如果天子宠臣的子弟跟昔日旧勋勾搭在了一起与士林为敌,那就很让人寻味了。
    冯紫英思及此只觉得浑身冰凉,以为今日是他人为自己设下的套,一下子就没了去劝解的心思,只想着怎么脱身。
    恍然间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冯紫英转头一看,一张俊美秀丽的面容落在他的眼里,不得不说贾瑜这张面容确实让男女皆妒,可他现在没什么心情,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涩地说“贾兄弟,我……”
    还没说完,贾瑜的声音已经传来,“如果这忙我能帮你,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啊?”冯紫英的嘴张得大大的,一直以为贾瑜是个世外谪仙般的人物,可今日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却说出这样市侩的话语,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来形容。
    贾瑜皱了皱眉,发现附近已经有几位官员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如果再拖一会恐怕就没机会了,语气也快了几分,“啊什么啊?给句话啊?放心,不是叫你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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