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链碰撞,铁门开合,方彦跟在一名狱卒身后,缓步走进了这座囚禁罪犯的监牢当中。走廊的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灯泡在散发着明黄色的光亮,这使得这座监狱的内部并没有方彦想象中的那般森冷阴暗,而是多了几分人性的通融。唯一较外界有所不同的,便是在空间相对封闭的监狱里弥漫着淡淡的潮湿之气,虽然方彦刚迈入其中不久,但他也很快从呼吸的空气里感受到了这份气息。
    尽管这座旧炮台监狱一共分为4层,通往最顶层的牢房需要再打开三道钢铁大门;不过希特勒所在的牢房却是位于出入最为便利的第一层,这使他每天都能很方便的来到户外散步放风。方彦刚刚转过一个拐角,便在铁栏后方远远的见到了那个早已深刻烙印在他记忆当中的削瘦面容。当狱卒打开这扇牢房的大门之后,深深吸气的方彦面色从容的踏身于内,这一瞬,方彦感到自己仿佛迈进了一个魔鬼的洞窟里,今后都再难以斩断对方与自己之间的因果联系了。
    牢房内的陈设出人意料的齐全整洁,仿佛居住在此的不是囚犯而是贵;阿道夫·希特勒就这么站在一张简易的方桌跟前,微笑中略带惊异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少年。吊灯明亮,将整座房间里的人物陈设都照得纤毫毕现。也正是在这个时刻,方彦终于得以详细地凝视这名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深刻一笔的绝代雄才。
    相比于那些在后世被广为流传的影响照片,35岁的希特勒无疑显得更加年轻,那张蓄有一撮小胡子的偏瘦容颜上流露出一股只有经历了长年砥砺磨炼后才会拥有的峥嵘与锋锐,让人一眼望去便再难以忘却。不知怎么的,才看了两眼希特勒的方彦忽然在心中涌现出一股慷慨豪迈之意,仿佛只要眼前之人一声号召,即便前方是火海地狱,自己也将毅然向前、而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和畏惧!
    方彦猛地控制住了自己汹涌波荡的心神,按照自己规划好的剧本朗声开口道:“敝人约纳斯,有幸出身在掌控布罗姆-福斯造船厂的布罗姆家族当中,此次从意大利米兰返回汉堡的过程中途经慕尼黑,由是特来拜访阿道夫·希特勒先生。9个月前,希特勒先生您以德意志民族兴亡为己任,在人民处于烈火煎熬般的痛苦时刻毅然发起了旨在拯救德国的伟大事业;虽然那场政变最终遗憾的宣告失败,希特勒先生您也被不公正的囚禁于此,但你的满腔浩气已经感动了每一个心怀祖国的德意志民众,并必将会作为德意志历史上的光荣一页而被永远铭记。我虽然身在汉堡,但也为希特勒先生的英雄壮举而感到深深的钦佩;今日能够与您相见,实在是我难得的幸运。”言讫,方彦向眼前之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希特勒凝视着这名与周围封闭压抑的监狱风格格格不入的俊美少年,眼中渐渐流露出激赏明亮的目光:对方仿佛是在黑夜里迅游的圣徒天使,即便是身处于浓烈的晦暗中、也同样能让人感受到他那灿烂夺目的外观气质,而这正与他那套种族学说中的雅利安人的形象完全契合。一念至此的希特勒便再没有了刚才的随意,而是缓缓正色开口道:“在国家和民族处在最危难的时刻,力求救亡图存、是每一个德意志人所应尽的义务。即便是德奸卖国政府施加在我身上的刑期再延长十倍,我也绝不会为当初的革命选择而有丝毫的后悔。”
    方彦慢慢点了点头,语气沉痛的说道:“从威廉陛下退位之日起,德意志民族的命运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浩劫。我们在欧洲和世界暴霜斩棘所得到的疆域领土,我们在国内和海外艰辛劳作所积攒的黄金财富;我们说着德语、一心向往柏林的坚韧人民,我们称雄世界、捍卫条顿文明的强盛军队……三世皇帝、两代国民近半个世纪的全部心血,都随着那份恶贯满盈的《凡尔赛和约》的签订而烟消云散。六千五百万德意志人民在饥饿、经济衰退、恶性通货膨胀、和被外敌恣意践踏的深切屈辱中痛苦窒息,笼罩在这片土地的天空上再见不到散发光热的太阳。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帮左翼分子的叛国行径所一手造成的;现在他们竟然僭取了德意志的国家政权,这是绝对不允许被饶恕的极致罪孽!希特勒先生您的革命政变,已是唤醒人民的晨钟暮鼓,相信在不久之后,这个双手沾满祖国鲜血的骗子、恶棍、和刽子手政府,必将被您所引领的正义彻底埋葬消灭。”
    听得这番话语,希特勒那双灰色的双瞳中陡然绽放出惊异的光芒,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又一次认识了全新的对方。在此之前,自己也曾接待过相当多的右翼访,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拥有如眼前少年一般的凝练语言,寥寥数句就把战后近6年来的德国现状深刻而又尖锐的表达了出来。相比于他自己在著书过程中的毫无章法,以至于不得不通过口述、最后还得让赫斯来进行二次整理的粗糙水平,对方的文墨底蕴无疑比他高出了太多。而更令希特勒感到震动的,还是少年通过语言和神态所表现出的理念,那股对魏玛政府的痛恨、和企盼其灭亡的强烈执念,即便是一些普通的右翼分子都不具备!
    感受到希特勒微微变化的目光,方彦心中一动,随即用略带悲戚的声音解释道:“5年前英国强盗几乎搬空了船厂,最疼爱我的祖父雷奥也因此离开了人世。这虽然是英国强盗所为,但究其原因还是后方的卖国贼捅了德意志一刀,这才导致船厂在和约中被当做赔偿出卖、而任由英国人洗劫抢掠。因此,这笔公然践踏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资本社会铁律、并导致祖父在悲愤中亡故的血债,也应当算在魏玛政府和那帮卖国恶贼的身上!”
    希特勒深深吸气,心中已经在感慨中完全认同了面前少年的言语。沉默片刻,他再度缓缓开口道:“帝国大厦倾,谁家不塌崩?约纳斯小友,您说的一点也不错。如果不是那帮肮脏的、卑劣的犹太卖国杂碎,我们根本就不会输掉这场战争,绝对不会!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亲眼看到了什么是背后一刀的无耻背叛行为。”
    寂静的监狱里,希特勒那略显沙哑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那是1916年初冬的11月,我作为一名索姆河战役中的伤员被火车送往国内进行疗养。一片手掌大小的炮弹弹片撕开了我右侧大腿的大片血肉,连带骨头都崩碎了一部分,这种伤势已经不是前线医院所能处理。鉴于我在从军两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休过一天假,长官特意给了我三个月的疗养休假期,于是我就带着满满的疲惫从前线返回了国内……约纳斯小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在大战爆发当月就志愿申请入伍,并获准在巴伐利亚步兵团里担任一名光荣的传令兵,西线四年多的战事我基本上全部都参与了。”希特勒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复杂之意,似骄傲、又似苦涩,低低地开口道。
    方彦心中翻了翻白眼,暗道自己如果连这都不知道、那还怎么在今后的德国混;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而且星眸中的专注神情越发浓郁了。
    “我原本以为,德意志国内应当是一幅紧张劳作、所有人都为这场关乎民族命运的国战尽自己最大努力的景象,就如同1914年夏天战争爆发时的那样。然而当我回到国内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让我仿佛堕入了寒冰地狱。城市和农村中弥漫着反对战争的抱怨之声,各种罢工和示威活动层出不穷;工厂停工、商铺停业、农场荒芜……原本可以及时供应前线的紧缺军用物资,就这么在颓废反抗的气氛中白白流失掉。后来我才知道,这些率先制造反战言论、并且煽动罢工动乱的人,正是那帮比蛆虫还要下贱的犹太奸贼和社会民主党叛徒!”
    说到这里,希特勒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眼眸中的仇恨怨怒之意几欲喷薄而出,厉声咆哮道:“他们知道我们军人在前线的处境么?为了守护德意志祖国,为了保卫日耳曼民族的文明,我们军人可以不惜付出鲜血甚至是生命!我们能够每天高强度工作16个小时以上挑挖战壕,我们可以在泥泞冰冷、肮脏不堪的壕沟里忍受各种疾病蹲上好几个月;我们能够承受敌人那动辄数日的摧天陷地般的炮火压制,我们敢于向对方那隐蔽了无数个枪口的坚实阵地发起决死冲击。而我,身为传令兵,在战斗打响之际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死神的镰刃下跳着死亡舞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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