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那么一瞬间的矛盾与茫然!
    房间内!
    夜千陵负手站在窗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街道上,悠悠传来一道马车声!
    夜千陵不经意低头望去的那一眼,只见赶车的车夫,竟是宫内的侍卫。那一个侍卫,夜千陵竟有过一面之缘,是保护司寇莞心的!而马车的后面,还跟随了两排清一色的带刀侍卫,粗粗一估计,有四五十人之多,队伍不算庞大,却也不容人小觑!
    难道,司寇莞心来这里了么?
    只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直觉的,夜千陵觉得,司寇莞心的突然到来,一定与那一个人有关。
    不是不记得当初司寇莞心对那一个人的恨意,不过,也怪那一个人自己做的太绝,不恨才怪!
    可,虽然这般想着,心中,却莫名而起一丝说不出的担心。尽管,她觉得眼下的情况,非常值得人怀疑。如今,那一个人,练武功都没有了,可以应对司寇莞心带来的侍卫么?
    目光,追随着马车而动。
    但见马车,在拐角处的那一间大客栈门口缓缓地停了下来。一袭华衣的司寇莞心,优雅的踏出马车。一下子便引来了四周不少行人的侧目。
    傍晚时分!
    夜千陵依旧站在窗边,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然后,意外的看见司寇莞心竟在这个时候出了客栈,上了马车,带着侍卫离去。
    夜千陵的眉宇,轻轻的跳了跳。下一刻,转身,步下楼,向客栈的两兄弟道了别,拒绝他们再三的的挽留,迈步离去。而离去的方向,正是之前司寇莞心离去的那一方向。
    城外,护城河边!
    月城乃是‘闾国’的边境,离‘风国’与‘闾国’交界处的河域很近。而‘谅城’,与月城比邻,所以,那一条宽广的河域,也绕过了‘谅城’的城外。谅城,位居交界处河域的下游!
    夜千陵徒步而来,远远地便望见了河岸停着的那一辆熟悉的豪华马车,但却没有见到一个人。
    放眼望去,只见河岸边的一处,积聚满了侍卫。
    夜千陵的脚步,微微顿住。随即,找了一个略微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这一个角度,可以隐约的看到那一袭站在岸边的胜雪白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的缘故,夜千陵觉得他消瘦了很多。衣袍肆意被吹扬起的时候,显得很是空洞。
    司寇莞心站在那一袭胜雪白衣的后面,大约也就十步的距离。
    对峙的气息,远远的传到这边!
    夜千陵负手而立,听不见前方的对话。却在片刻后,清楚的看到司寇莞心身后的那一行侍卫,将那一袭胜雪白衣团团围住,个个手中握着锋利的利剑。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夜千陵看着看着,却在这个时候准备转身离去。她知道,月泾垣也已经来了。就算那一个人没有了一身傲人的武功,也有月泾垣在,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再说,他宫玥戈是什么人?即便担心全天下的人,也根本不用担心他!
    只是,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向后撇去。
    那边,已经开始动手,月泾垣一直没有出现,连个人影也没有。
    夜千陵继续往前走,心中,再一次默默地对自己道,那一个人,怎么会有事呢?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一步、两步、三步……
    “杀了他!”
    骤然,身后传来司寇莞心一声尖锐的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夜千陵的脚步,因着这一道声音而猛然一顿,几乎是本能般的快速回头!
    那一眼,只见那一袭胜雪白衣的胸口,染着刺眼的红色,而一柄锋利的利剑,正快速的向着他的胸口毫不留情的刺去。
    而他,竟然,竟然闪都不闪,一动不动!
    他是不是疯了?
    一刹那,夜千陵的瞳眸猛然睁大。同时,心跳亦停止住!
    火光电石间,手中的银针,想也未曾多想的飞速射出。匪夷所思的速度,令夜千陵自己都一阵惊叹!
    那一边,向着宫玥戈袭去的那一个人,手腕,霎时被银针击中。手中拿着的利剑,便一个脱手,滑落了手心。同时,身躯亦向着地上倒去。
    下一刻,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攻势,本能的向着夜千陵这边望过来。
    包括,那一袭胜雪白衣!
    没有看到,那一袭胜雪白衣,在望见出现在远处的那一袭白衣的时候,薄唇,缓缓地笑了。
    那一抹笑,璀璨夺目,任日月星辰,亦不能比及分毫。然后,只见他越过所有的人,一步一步向着远处的那一袭白衣走去。雪白色的衣摆,肆意的被风吹扬而起,衣袖,被卷起一道又一道翩飞的弧度,恍若随时有可能凌风而去!
    所有的侍卫,在他自中间穿过时,纷纷倒了下去,包括司寇莞心!
    夜千陵看着,知道自己上当了。那么简单的计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就是自己傻。而自己,之所以这么傻,完全是因为太过担心他。
    那一刻,心中的感觉,最过真实,并且,还是那么的清晰,让夜千陵根本无从否认。
    可,也就是因为此,夜千陵的脚步,一步步的后退开去。同时,也有些生气。这个男人,他竟然用自己的生命来逼她现身!他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就像当日,他毫不犹豫的废去自己的武功来设计她一样!
    一切,都是他算计好了的!
    自己在他的面前,似乎,总是像个傻瓜一样!
    宫玥戈看着那后退去的人,脚步,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下子便来到了夜千陵的面前,伸手,扶住了夜千陵的双肩膀,不给夜千陵任何后退的机会,认真的凝视着面前数日不见的人儿。她,似乎有些瘦了。
    夜千陵猛然侧开头,没有看宫玥戈,当日,她说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可是,此时此刻,却是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陵儿,莫要与我置气了,可好?”
    宫玥戈看着夜千陵的神色,出口的语气,带着沉沉的叹息,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疲惫。
    “宫玥戈,你这话,简直太可笑了,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再说,我认识你么?”夜千陵恼怒自己又被面前的人算计,止不住嗤笑着开口。同时,伸手就去推宫玥戈,想要将他推开。但不想,手刚好触在他胸口的伤口上,一阵粘液!
    宫玥戈闷哼一声,却越发扣紧夜千陵的肩膀,怎么也不愿松开,轻声道,“陵儿,当日,是我不好。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要莫要再生气,好么?”
    “宫玥戈,你哪里不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夜千陵面色冷凝。语气,依然很差,但是,推拒在宫玥戈身上的手,却是垂落了下去。
    对于当日的一切,宫玥戈似乎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良久,长臂一伸,将夜千陵整个人拥入了怀中,轻轻说道,“陵儿,你还是担心我的,我知道。我们离开这里,放下过往的一切,从新开始,可好?”
    夜千陵未曾料到,一下子靠在了宫玥戈的怀中。那胸口的血腥味,便迎面扑向了夜千陵,令夜千陵微微的有些难受。手,忍不住再次推拒起来,但却是避开了那伤口,“宫玥戈,你快放开我,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宫玥戈眼中闪过一丝伤痛,黯然一闭眼,从来不屑解释却连番对面前之人解释,“陵儿,我说了,我并没有设计风攸杀慕容尘。那一日,真的是意外。为何你就是不愿信我?”
    “宫玥戈,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以为,我会信么?”心中,其实是偏向与信的,但是,出口的话语,却是戛然相反。为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就不能放开她,让她走呢?她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牵扯而已,她只是想自己一个人离去而已。为什么就一定要逼她现身?还是用这样的方法?
    宫玥戈在这样一句平淡无波的话下,浑身一僵。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放开了怀中的夜千陵,抬起头来。神色认真道,“真的不信?”
    夜千陵没有说话,夜色,已经渐渐地暗淡下来,将她长睫下的一双眼眸,严严实实的掩盖住,半分看不清晰。
    下一刻,只听宫玥戈沉声道,“若是不信,那你杀了我,给慕容尘报仇,可好?”
    夜千陵闻言,心,忽然一痛。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夜千陵的手中,放进了一把精致的匕首!
    宫玥戈伸手,抚上夜千陵鬓角的发丝,一双黑瞳,谙然如一弯古井的死水,再带不起半丝起伏波澜,“若真这么在意他,若真无法相信我,那么,你便杀了我为他报仇吧!”
    夜千陵握着匕首的手,猛然一紧!
    宫玥戈却是淡淡的笑着,似乎,根本不在意生死。
    夜千陵的手,一时间,一紧再紧。杀了他?这怎么可能!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这般逼她?他以为,她真的不敢么?她杀过他一次,也杀过他两次,如今,照样可以杀他第三次。但是,握着匕首的手,为什么会止不住的颤抖?宫玥戈,他一定是料准了吧,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将匕首放入她的手中?
    夜千陵退开一步,面色冰冷如覆了一层寒冰,“真的要我杀了你?”
    “若你真的不信,可以为他报仇!”
    “好,好!”
    五根手指,再倏然一紧。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的刺向面前之人的心脏!
    宫玥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她第一次杀他,他淡笑,并不太在意。她第二次将他推入火焱湖杀他,他微微心痛。心口,有些无法言喻的难受。而她此刻杀他,他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似乎,空茫茫一片。原来,自己真没有慕容尘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要!甚至,远不及慕容尘的十分之一!不过,说得也是,她肯那般为慕容尘付出,却连信都不愿信自己一次!
    锋利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中,反射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远比深冬的寒雪还来得令人心寒!
    可是,却在即将要触到那一袭胜雪白衣的胸膛时,刹那间停住!
    夜千陵忍不住失笑一声,竟是下不去那一个手!
    下一刻,手中的匕首用力往地上一扔,再不看宫玥戈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宫玥戈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那一袭越走越远的身影,喉间,抑制不住的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单膝,无力的跪倒下去。似乎,第二次这般狼狈。只是,却换不来那一个人回一下头。她可知,在失去她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有多慌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又有多欣喜?原来,不知不觉间,喜怒哀乐,早已经被她所牵引!
    夜千陵自认自己是狠心的,没有回头!
    但是,在听到腾腾马蹄声,望见远方带着大队人马而来的那一袭妖冶红衣时,还是飞快的跑了回去。脚步,从未有过的慌乱。转眼的瞬间便回到了宫玥戈的面前。原来,刚才那片刻的时间,她竟龟速的只走出了几步而已。双手,快速的扶起地上的宫玥戈,急切的道,“风攸来了,走,我们走!”
    宫玥戈一手扣着夜千陵的手,向着前方望去。黑眸,如无垠的大海,波澜全无。也不知道是太过临危不乱,还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夜千陵终是见不得宫玥戈有危险的。风攸,不同于其他人!
    宫玥戈反手握住夜千陵的手,平静道,“跟我走!”说着,带着夜千陵,一路向着岸边走去。
    那里,早已经停靠着一只简陋的小船只,似乎,是有人特意的备着。
    夜千陵看着,脚步,霎时一顿!
    司寇莞心好好地呆在皇宫,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这里离皇宫,再怎么快的赶路,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司寇莞心至少是在那一夜她前往司寇戎轩那里的时候,便已经从皇宫出发了。此刻,风攸又突然到来。原来,面前这个人,竟是早已经连今日这一步都算计好了!
    将风攸引来,自己将逃无可逃,只能随着事先有安排的他走!
    宫玥戈,那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算计到的?而既然算计了这一步,刚才又为何要故作姿态的说让自己报仇?夜千陵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宫玥戈放开夜千陵的手,先一步踏上船只。然后,回身,站在船头,将手伸给夜千陵,也没有说话!
    身后,是风攸越来越近的人马!
    身前,是那一只曾给过自己无数温暖,却又飘渺令自己害怕的手!
    夜千陵的脚步,抑制不住的后退开去一步,‘宫玥戈,我是在试着相信你,可是,你真的太可怕了!’
    “陵儿……”
    “宫玥戈,你说我不信你,可是,你又有信过我么?没有,你从来没有信过我。若是你当日亲口跟我说,我未必不会相信,可是,你没有,你只是直接设下了后面的一切。宫玥戈,你甚至为了逼我现身,用自己的生命做饵,司寇莞心自然伤不了你,你就是利用她来先将我逼出来,然后,等风攸的人马到来的时候,便可以立即逼着我跟你一道离去。宫玥戈,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宁愿被风攸带走,也不愿跟你走呢?”心中的恼怒,一股脑儿的吐出来,但是,就在夜千陵转身的那一刻,却被身后的那一句话击得溃不成军!
    他说:
    我只是冒不起失去你的可能而已!
    宫玥戈听着夜千陵的那些话,神色微微一滞。是自己没有在最开始相信她么?可是,若是自己最开始与她坦诚的说了,而她又不相信,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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