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娜提亚维达没那个意思,岂不是她自作多情?
    也许这只是和龙革鞘配套的某种护具。再回忆一下娜提雅维达刚才的形容, 刀砍不破,火烧不坏,这分明就是对厉害的护具的形容。
    没错, 就是这样。
    莱芙又展开了那皱巴巴的一团黑色来,用审视着护具的目光看了几遍。
    防护的面积不足,无法保护四肢和腹部。
    护住了胸口要害, 虽然在胸口也只有细细的一条, 但是胜在材料出众。
    谢谢你的礼物, 莱芙拉扯那片小布料,试图让它变得更大一点,我收下了。
    骑士小姐爱不释手,那就好。娜提雅维达笑着说, 其实在骑士小姐穿上这身白毛衣之后不久,我就做好了这身衣服准备送给您了, 只是苦于找不到好的时机。既然是生日,正好便送给您。
    游巫和麦德拉已经熟了,小人凑在游巫的耳朵边说话。
    这件护具,确实不错。莱芙硬着头皮说完,正要把那件小衣服收了起来。
    护具吗,骑士小姐真是单纯得让人想欺负。就算这能起护具的作用,但它也不止是护具而已娜提雅维达的手按在了莱芙抓着小衣服的手上,金色的眸子里漾着笑意,现在这种天气可不行,得找一个暖和的日子,星光很漂亮的夜晚,穿着它,只穿着它,走到我身边。
    小人不知和游巫说了什么话,两个人大笑起来。一个嘻嘻,一个桀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莱芙和娜提雅维达之间正在发生什么。
    娜提雅维达没羞没臊,丝毫不顾忌场合,但是莱芙却没法当屋子里没有别人。
    对于她和魔龙之间的事,麦德拉是早就知道的,甚至暗下帮着撮合;而麦妮老太知道生蛋的事,听着娜提雅维达提到什么皮甲也丝毫不惊讶,应该早已知道了娜提雅维达的真实身份。
    骑士小姐又分心了。娜提雅维达说。
    都说出只穿着它的话了,莱芙再想误解恐怕也很难,红着脸道:你这是骚扰
    骑士小姐都要邀请我生蛋了,如果这都不算骚扰,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送一件衣服怎么能算是骚扰呢。
    莱芙如坐针毡地用毕了午餐,她看着娜提雅维达似乎极想与她单独呆上一段时间,就生蛋一事进行磋商。
    本想等到明日雪停了之后再进王城,现在莱芙只得同麦妮老太说,想要尽快去见雪丽女王。麦妮老太也希望任务早些完成,早些将那个被拐走的小继承人找回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骑马进了王城。
    据说在神官们将圣殿的教化传来此地之前,这片草原上只有一些分散的部落而已。其中最大的一个部落的族长接受了圣殿来使的加冕,不过才是百年前的事情而已。那个最大的部落逐渐吸纳别的部落,继而统一草原为一个国家。
    斯莱帕特草原上的国家与草原同名,通常只称草原的名字;而这个国家的王都,则甚至没有一个某某城的名字,当地人依循别国的惯例称其为王都。
    草原上的大部分百姓都是逐水草而居的,住在可以随拆随建的毡包里面。但是来自德亚大陆其余国家的风俗还是影响到了此地的建筑,在大大小小毡包之中,也零散地分布着一些固定的房屋,建筑形式与大陆北方的房屋相差无几。至于不需要从事牧业的贵族王族们,则都拥有自己的宅邸。
    在三人进入王都之后,毡包的数量就很少了。
    瞧仔细了,看着这个柜子里面,别眨眼。里头什么都没有进了城门之后,便能看到有不少人被吸引到一处,那一处有魔术师在耍着把戏。
    莱芙掌心里正捏着那条黄底红字的腕带,目光扫过戴着厚毡帽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试图在某张脸上找到异样之处。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身上,有几粒还撞进了她睁大的眼睛里。
    这天很冷,呼出一口气就成了雾。
    突然,头上一重。
    娜提雅维达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阔边的毡帽,压在了莱芙的脑袋上。毡帽的外侧被染成姜黄色,内里则是茸茸的毛皮,很快便暖了起来。
    王都内行人众多,三人下了马行走,经过了魔术师的摊前。
    我现在关上了门。在打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停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柜子里面还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变?您说得对,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
    魔术师摊前的观众们开始喝起了倒彩。
    莱芙被魔术师的台词吸引,不由得朝他望了一眼。既然是魔术,若是真的变出了什么东西才是应当的,但是没变出东西来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说话,倒是少见。
    那魔术师看起来四十几岁,左腿比右腿短了一截,走动吆喝的时候便一瘸一拐的。不知是被揍了还是摔的时候脸着地,乌青着一只眼圈,腮帮子肿得像是塞了个鸡蛋在里头,但这些倒没有影响他吆喝。
    这柜子没法把东西变出来,但是能把东西变走我要邀请一个人进这个柜子。细碎的雪花落在魔术师青青紫紫的脸上,那张脸却上却洋溢着自信的笑。
    莱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孩子举起了胳膊,连叫着我,我,我,让我来试试!
    魔术师举着细棒,指向了孩子群中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红帽的小姑娘,你过来吧。
    好。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柜子边上,从小布兜里掏出了一把铁戈沙币,数了数之后又放回去了一些,这五个先给你,要是你真能把我变走了,再给你五个
    魔术师的选择有他的理由,这个小姑娘是刚才起哄的几个小孩之中穿戴最好的,父母给了不少零用。小孩子的钱最是好赚,即便不打赏给他也会很快花在新奇而无用的东西上,在参与了把戏之后没有不打赏的道理。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那魔术师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关上了柜门之后,魔术师故弄玄虚地在柜子边上走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接着打开柜门。
    众人一阵惊呼。
    真的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
    魔术师表演顺利,向围观众人展示着空空如也的柜子。怕人怀疑,还将柜子整个举了起来,让人看清了这柜子除了柜门之外并没有另外的开口。
    围观者便将一些零碎的戈沙币丢入了他面前的破碗中,破碗里很快聚集起了一小堆铁戈沙币,全部都是铁戈沙币,找不出一枚铜戈沙币来。
    刚才走过了牵着马的三人,其中一个老太,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个老太长了一张吓人的脸,又一副邪气的打扮,分走了魔术师观众的注意力。其中有几个年纪小的,看到了老太那张脸,又被老太拿着绿眼睛一瞧,便吓得哭了鼻子,偏生那老太不以为忤,看到小孩哭泣反倒很开心,还从兜里取了一把糖出来,撒到了几个小孩的脚边。那几个小孩见了那些糖果,比看到狮子老虎还要吓得厉害,哭得更是响亮了。
    就连魔术师也在表演之余被那老太吸引了注意,好在他技巧成熟,没有因为分心而在将人从柜子里变走的时候导致意外,魔术的结果还是成功的,而那老太也走远了。
    在他表演成功后,和老太同路的那个戴着姜黄色阔边毡帽的姑娘没有回头,手一扬,向他丢来一个东西,当啷一声脆响,正巧落在破碗里头。
    是一个银戈沙币。一个银戈沙币顶得上六枚铜戈沙币,或者六十枚铁戈沙币。而两三枚银戈沙币就能买上一只羊羔。能得到铜戈沙币的日子已经算是稀罕了,至于银戈沙币就更稀罕了。
    魔术师向她脱帽致意:谢谢姑娘打赏。
    莱芙听着身后响起的一连串儿童的哭泣声,心情颇为复杂。对于年纪可以做自己奶奶、又将要成为暂时同伴的麦妮,她不想表现得太害怕,一来不礼貌,二来也怕麦妮伤心。但是害怕是藏不住的,在毡包里看着麦妮间或投来的探寻目光,仿佛在问她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莱芙甚至为了自己以貌取人而颇有罪恶感。
    在发现害怕麦妮老太的人占了多数,莱芙的罪恶感少了一半。大人掩藏得好一些,顶多只是回避;小孩子则用哭泣来表现恐惧。
    麦妮老太还在笑嘻嘻地给小孩子发糖。
    莱芙几乎要同情起这个老人家了,她看起来很喜欢小孩,但是小孩因为她长得吓人便怕她。
    娜提雅维达看着莱芙变幻莫测的神情,猜中了后者好懂的心思,掩唇笑了起来。
    别急,你也有。麦妮老太一回头,将一粒糖塞到了莱芙手里,看到莱芙大惊失色的的样子,露出不见眼也不见牙的笑。她乐得直开怀,没有丝毫没冒犯到,似乎还极为愉悦。
    麦妮奶奶,您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110章
    叫住他们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她穿着与城门口维持秩序的卫士差不多的服饰,头戴毡帽,头发便藏在毡帽里, 身着紧身的皮毛衣服,脚踩皮靴, 看着颇为利落清爽。
    她是大祭司身边的使女, 之前见过麦妮几次。大祭司的这位远方亲戚十足显眼,见过一回便令人印象深刻。使女在和麦妮招呼过后, 接着便向麦妮身后的两个姑娘点头致意:这就是您说的,来帮着找人的两位吧。
    莱芙手里握着那粒麦妮老太塞给她的糖果,却不知道这裹着糖的干叶子一拆开,里头会是什么巫药,真想学着身后那群小孩一般扔在地上。
    想吃就吃吧。娜提雅维达靠在莱芙耳边, 嘴唇微动,从麦妮那儿能不费代价拿到的,也就只有这种糖果了。里头是真的糖, 没有害处的。
    娜提雅维达的声音很轻,年轻的使女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反倒是麦妮老太耳朵比起年轻人还要灵光, 用手指指嘴, 冲莱芙比划出一个吃糖的姿势。
    麦妮扭头对使女说:是雪丽派你来的, 她现在在哪儿?
    这,大祭司很忙。使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她从百忙之中挤出了时间咳,大祭司一定要我这么同你们说, 其实我已经等了许久了总之,你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她。
    使女说着带着三人向大祭司所在之处走去, 经过了许多与北方诸国类似的房屋,接着便来到一个宽阔的广场。在广场的北端,有几座大毡包。
    穿过广场就到了。使女带着三人向北走去,到了最大的一个毡包前。
    她让三人先在毡包外等候,接着上前,对着守在门口的与她打扮相似的卫士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三人,道:她们是来见大祭司的。
    雪丽既为先王王后,又是辅佐继承人的摄政女王,但是大祭司的身份显然比前两个身份更加重要。在黛博拉大人给莱芙那封介绍任务的信中,倒是按照惯例将雪丽称为女王。但是莱芙到了草原之后也打听过,倒是有许多人不知道女王为何许物,只知有大祭司的。
    经过通传,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比起宫殿也小不了多少的毡包门终于打开了,三人进去,见到大祭司之后按照当地的规矩行礼。
    雪丽大祭司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岁月还来不及在她脸上留下沟沟壑壑的痕迹,只将她的眉眼染上一层成熟的风韵。
    莱芙只瞧了一眼便松了一口气,这位大祭司虽然威严,却一点也不像麦妮老太那般吓人。
    大祭司的头发藏在蓝金色纹的祭司冠冕之下,一双犀利的绿眼睛与麦妮老太如出一辙。金色的内袍盖住手腕脚踝,内袍之外的还有一层蓝袍,蓝袍稍短,手臂上只到肘部,腿上则只覆盖到膝盖部位。胸前戴着一组方形片状的宝石做成的胸牌,三横三纵,共有九片。蓝色外袍的下摆处还有一些繁复的装饰。
    这套装束不会是便服,倒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仪式似的,大祭司看起来的确很忙。果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有一个身着礼服的女人进来,在大祭司耳边说了些什么,大祭司留下一句稍等,便跟着她离开了毡包。
    莱芙打量着毡包内部。这个毡包很是宽敞。入门之后能看到一条蓝色的地毯,站在地毯上往后看,门的两边放着一共八把椅子,不用的时候堆叠在一起,省下许多空间。往前看,两侧的木架上摆着许多羊皮卷轴。两边木架前各有一个取暖的火炉。中间是一桌一椅,桌上有鹅毛笔和墨水,是处理公务的地方。桌椅和木架之后有一层毡帘,毡帘将毡包一分为二,看不到毡帘之后的东西,但莱芙猜测毡包后是生活区。
    仅仅在莱芙能看到那半边,到处都有毡包主人留下的痕迹,雪丽大祭司似乎便工作生活在此。
    这个地方如果比照着莱芙之前去过的国家的宫殿,实在简朴得过分,甚至还及不上城中有些贵族人家仿照北方建造的房屋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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