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猫十分吓人,荧光闪耀的两眼,就像是骇人的鬼火。
    可还来不及让窦姨娘害怕那猫的,就见那猫忽然就扑向了鬼气森森的妇人。
    妇人受惊无措地倒在地上。
    一时间地上一滩的血水,妇人凄惨地呼喊着:“疼,好疼,精梳,救我……”
    这一幕太熟悉了,仿若当年又恍然出现在眼前。
    “不……不是奴婢……不是……奴婢错……”窦姨娘疯了一般地抓着自己的发髻,哭喊着。
    而躺在血泊中的妇人猛然坐了起来,带着一身滴答的血腥,慢慢向窦姨娘的方向走来。
    这副模样窦姨娘是不消说了,就是霍榷都不禁拥紧袁瑶往后退了几步。
    袁瑶却拍拍霍榷的手,让他安心。
    窦姨娘被吓的屁滚尿流地从床上跌下来,见床底就钻。
    妇人也不去看床底下的人,慢慢坐床上去了,“我死得好惨!精梳,你为何要害我?”
    床底下的窦姨娘捂住耳朵大喊道:“不是……姑娘……是……太太……让奴婢……寻的猫……”
    窦姨娘的话支离破碎,语无伦次,就像是一块快散落四处的真相碎片。
    袁瑶和霍榷一点一点地拼凑起这些碎片,推测还原了当年的真相。
    ……
    先夫人官氏为人最是和善,却又是最多愁善感的,在生下婉贵妃霍敏之时,因不能一举给霍荣延续血脉,而深深自责。
    官氏几次三番的同当时还在闺中的霍夫人说起这遗憾。
    当时左姨娘也同官氏要好,就劝说了官氏。
    霍夫人也没有不劝的。
    只是官氏却道:“侯爷常年沙场征战,最是生死难料,我若不能早早给侯爷留下血脉香火,一旦侯爷有什么不测,我便是霍家的罪人。我听说城外有个郑道婆最是灵验,有求于她的没有不成的,求子更是灵验。我如今不便,不如你们代我去瞧瞧,若是真像传说的那样灵验,你们就帮我要个方子回来。”
    霍夫人就是这样识得的郑道婆,如今的明过师太。
    起先霍夫人是不信,但拗不过官氏三天两头地打发人来问起的,就帮着要了一方子。
    那方子果真灵验了,两月的功夫官氏就传出了喜讯。
    镇远府上下没有不高兴的,只是还都不知道这孩子非顺其自然得来的,而是靠药物强行怀上的。
    也正因这非顺其自然,官氏在生产霍杙之时付出了代价,险些连命都保不住了。
    就是月子里精心调养,都不能将补全了元气,以后都不宜再有孕了。
    终得了子嗣,官氏到底还是高兴的,心也安了不少,霍荣怜惜她的辛苦待她自然越发恩爱了。
    可靠药物强行得来的孩子,到底有些先天的不足。
    霍杙也是如此,身子骨很弱,每每稍不留意就大病小病不断。
    这些霍夫人都看在眼里,就计上兴头。
    在又一回霍杙得病时,霍夫人便劝说官氏道:“不是我说晦气话,只是我实在为你揪心,侯爷身边只大哥儿一个子嗣如何能成的。不说旁的,就是看大哥儿如今这身子骨,那天要是……还是得再有一个哥儿才能安心的。”
    官氏原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听霍夫人这话,就也犹豫了,“话是这般说,可我如今的身子太医说不能再有了的,避子汤更是每天一碗,不能拉下的,如何能再有的。也不知侯爷怎么就那么子嗣艰难的,开脸了几个,起先还有信儿的可就是一个两个都坐不住的。”官氏边说边哀声叹气的。
    霍夫人又道:“旁人的那里能同亲生的比,不说别的就京城里庶子为争家财,坑害嫡子的事儿还少吗?”
    官氏一听自然也是怕的,抓着霍夫人的手,“就是这话,我娘家里就有这种事儿,你说好好的例子摆在那里我怎么就想不到的,险些就害了大哥儿的。只是如今就是侯爷对我也小心的,我一日忘了用避子汤,他都盯着我补上的,如何是好?”
    霍夫人就悄悄对官氏道:“我听说郑道婆那就有一味药,吃了,也不管是什么避子汤、红花汤的一概都化解了药效去。”
    官氏听了眼前一亮,“有这等好药?”少时又黯然了,“可就是有了这药,他们都说我的身子骨还弱,怕是也坐不住。”
    霍夫人道:“瞧你,太医不过是说不宜再孕,不是不能再孕,且如今都过去大半年了,这半年的调养我瞧着你就很好了。”
    官氏也以为是,“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自己觉着就没什么了。”
    两人一言定,过了几日果然霍夫人就打发人捎东西来给官氏了。
    明过师太当年能有那样的名声,的确也因她是有些本事的。
    药给官氏吃了三月后,官氏果然又有了喜讯。
    霍荣当时真是又急又悔的,可耐不住官氏喜欢就留下了孩子。
    对官氏这胎,全府上下没有不紧张的,且在五个多月时还险些不保,霍荣就越发小心守护了,让霍夫人无从下手。
    可看着官氏这么瓜熟蒂落,霍夫人又不甘心的。
    到底是大伤了元气的人了,双身子更是吃力了,到了八个月时候就越发不得了,官氏常常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还有几回险些伤了自己。(产前抑郁症)
    这时霍夫人及时送来了一盆依兰花,香气奇异,官氏闻了就喜欢,且郁郁之症也渐缓了。
    一时就将依兰花做成香包,时常佩戴在身上。
    就在这时事发了,因着官氏不喜欢猫狗,故而府里从不曾养过这些东西,那日里也不知从那里来了一只黑猫,见着官氏就扑。
    官氏受惊跌坐在地,当场xia身就见了红。
    等太医和稳婆赶来,官氏已疼得全身没了气力,吃再多的参片也不顶用,且有大出血的征兆,神仙也难救的。
    而官氏腹中的孩子也不慎好,最后母子俱亡,一尸两命。
    黑猫那里来的?当年以为是后街偷跑了进来的野猫,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原来是窦姨娘引来的。
    而窦姨娘正是听了霍夫人的挑唆,说官氏不准她们生下庶子危及霍杙的地位,这才暗中对她们都下了要,让没一个坐得住身子的。
    窦姨娘怀恨在心这才和霍夫人同流合污了。
    ……
    等窦姨娘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后,坐架子床上“霍杙的娘”站了起来,回头向床帐后的墙,深深蹲了一福,道:“伯爷和夫人可都听清楚了?婢妾水乡冒犯了。”
    “水乡?”霍榷怔了怔。
    袁瑶点点头,却对正房里的人道:“都清楚了,你去吧。”
    “是。”水乡恭敬地再福,这才退出了正房,离开了窦姨娘的小院。
    霍榷早便跌坐在小耳房的冷炕上。
    袁瑶想要去劝慰几句,却见霍榷猛然站了起来,一脚踹开小耳房的门,冒着大雨直奔霍荣的外书房去了。
    外书房里灯火依旧,霍榷站在雨中想着那曾经身姿挺拔伟岸的父亲,如今倒影在窗纱上的身影却已变得垂暮。
    童富贵就守在外头,道:“公爷说,要是伯爷来了,就自己进去。”
    在小耳房里时,霍榷是有欲见霍荣的冲动,可到了这门前,霍榷却怯步了。
    霍荣的书房门只是虚掩着,霍榷能看到里头霍荣拿着一块黑油的牌位在小心的抚拭。
    许是见霍榷久不来,霍荣在里头道:“你娘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说着霍荣一掌在书案上,就算如此,霍荣两眼依旧没从那块牌位上移开,“可她不能死,她死了你……”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后头的话霍榷听不清了,可霍榷能知道父亲说了什么。
    霍荣不但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他还担负着家族兴亡的重任。
    “这家将来只能靠你了。”那夜里霍荣最后对霍榷说的话。
    霍榷缓缓跪下,眼中的湿润滑落同面上的雨水混了满面……
    自那日后谁都没再见过霍夫人,对外只说,霍夫人回南边养病去了。
    对外只说,霍夫人回南边调养去了。
    正文23919日的更新在这里第三七回急功近利
    第三七回急功近利(一)
    昨夜大雨瓢泼,翌日愈发是倾盆而下。
    霍夫人是几时离去的,如何离去的,又去的是何地,都没人知道。
    昨日镇远府的巨变,除了袁瑶和霍榷这一房,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窦姨娘彻底疯了,连夜就被送走了。
    自左中棠战死宁武关,一直缠绵病榻的左姨娘,在霍荣亲来告知已查明当年的真相,就像是终了了在世的最后牵挂,左姨娘在睡梦中便去了。
    就是水乡也不知所踪了。
    而在发生了这些变故后,霍荣依旧如无澜的湖水,三更便上朝去了,只是让霍榷告假在先夫人官氏灵位前代母亲赎罪,在嘱托袁瑶代管镇远府,并侍疾霍老太君跟前。
    这日的早朝,又因大雨而为洪水争论不休。
    祯武帝依言未在逼迫霍荣,给时候霍荣思虑和准备,转而向王家一系施压。
    “南阳伯,依你看这洪水该如何防治才是上策?”祯武帝状似无意地问道。
    南阳伯王諲早已满面细汗,一身僵硬的从百官之列中走出,躬身长揖道:“回皇上,臣……臣以为,可再调兵丁前往加速加固两岸堤防,二则尽快疏散方圆的百姓,三……三则尽人事听天命。”
    “哼。”王諲未说完,祯武帝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吓得底下的王諲险些把自己的舌头给咬到了。
    “再调兵丁?”祯武帝声调提高了几分,“那摩海两岸朕已调派了五万余人了,再调?朕就只能让镇守边关的将士们前往了,你这是让朕对胡丹大开门户不成?”
    王諲两膝一软,跪倒在地,忙叩首告罪,“臣……臣不敢,臣思虑不周。”
    “疏散方圆百姓?哼,”祯武帝又重哼了一声,“人是能散了,可田地呢?眼看秋收在即,洪水一来,一年的收成又打了水漂了。来年又是饥荒,又要出多少人命来。尽人事听天命?你尽了什么人事了,就想着听天命了?”
    王諲出了连连告罪,一句也答不上来。
    祯武帝将御案上的砚台砸了下去,将王諲溅了一身朱墨。祯武帝指着王諲就骂道:“朝廷就养了你们这些个尸位素餐的,临到头就只知拿这些个贻笑大方的计策搪塞糊弄朕。王諲,朕再给你两日的功夫,若是再想不出法子来,就给朕滚回家去。”
    一直垂首恭敬地站在武官之列首的霍荣,听到“两日”二字,脸上微微有了颜色,他知道这其实是祯武帝给他的期限。
    的确,如今防治洪水才是迫在眉睫之事,不容迟疑。
    这一日早朝,王家一系落得灰头土脸。
    王諲感觉到将有大难临头,一下了早朝便到了宁寿宫去求见太后。
    一得进了宁寿宫,王諲就先哭上了,“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经这些日子的调养,身子到底好了些,可她思虑过重,病情一直在反复,故而依旧卧病在床。
    见一大早王諲便哭丧着脸来见她,便心中不悦,道:“哭什么,哀家还没死呢,真晦气。”
    王諲知道太后定会这般说的,便细细将早朝之时祯武帝对王家一系的动作给说了,“……这是自马家之后,皇上想要对我们王家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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