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绫云和司马夫人忙起身告罪,道:“臣妇等冒然前来,实在是搅扰了贵妃娘娘。”
    韩施巧抬手道:“都坐,不必拘礼,本宫可没少听威震伯夫人说起你们来的,今日有幸能见,是本宫之幸。”
    赵绫云和司马夫人不坐,反倒又跪了下来,“臣妇等此番前来叩见娘娘,正是为了威震伯夫人。”
    “瑶哥儿?瑶哥儿怎么了?”方才还端着架子的韩施巧,蓦然撇下那些虚有其表的冠冕堂皇,走下宝座来。
    司马夫人激愤道:“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韩施巧两眉一紧,道:“可是瑶哥儿她府里的太夫人和夫人又做什么了?”韩施巧可没忘这二位在袁瑶生死难料之时,将袁瑶说弃就弃的,“怎么?这二位还没学乖?难不成真想到死了才得诰赠为公夫人吗?”
    “娘娘请听臣妇细细说来。”司马夫人将宋凤兰告诉她的,一一说给了韩施巧听。
    说完,司马夫人指天为誓,道:“这些皆是威震伯夫人的妯娌告知于臣妇的,臣妇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韩施巧早便听得一身火气腾腾的,抬手将一旁的盖碗一扫落地摔个粉碎,指着门外道:“她们真是当忠国公府袁家没人了,不能给袁瑶撑腰的,就任由她们欺凌瑶哥儿了。”
    骂了一会子,韩施巧大步走回宝座上坐下,银牙紧咬,道:“今儿就要让她们知道,本宫就是瑶哥儿的娘家人儿。”
    送走了赵绫云和司马夫人,韩施巧在殿中来回踱步,苦思法子,手中的丝帕险些就被她给绞烂了。
    肖姑姑从外头回来,见韩施巧心上烦躁,桌上的冰糖燕窝一点没动早已凉透了,便命人收了。
    “娘娘。”肖姑姑唤道。
    韩施巧这才瞧见她,迫不及待地问道:“皇上现在在哪?可得闲了?”
    肖姑姑回道:“皇上正在御花园。”
    “那正好。”说着,韩施巧扶了扶头上的惊鸿髻,又敛了敛衣襟,就要往外头去。
    肖姑姑却道:“娘娘且慢,且听了奴婢这句再去也不迟。”
    韩施巧止住步子,道:“你说就是了。”
    肖姑姑又将韩施巧扶回宝座上,可韩施巧那里还坐得住的,肖姑姑便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一心想找皇上为威震伯夫人出头的,可娘娘不妨细想,虽说镇远公夫人待威震伯夫人多有不公,但那到底是臣子家中事务,就是皇上也不能多加干涉,顶天了也不过申饬镇远公一两句就作罢了,能拿霍夫人如何的?”
    韩施巧听了也知道是道理,只是她实在是气不过的,“那要按你说,本宫要就此作罢了?”韩施巧也知道自己既不是太后也不是皇后,不然一道懿旨降下玉尺,只管教训霍夫人的。
    肖姑姑道:“娘娘,莫急,既然霍夫人这般贤惠,娘娘为何不从她的贤惠下手的。”
    韩施巧不解,道:“怎么讲?”
    肖姑姑笑道:“霍夫人不是爱收宫里出的人给镇远公做小的吗?娘娘只管让皇上赐她人好了。太后的人她都收了,皇上的人她没道理不收的,不然可说不过去了。”
    韩施巧顿时明了,道:“没错,不但要赐,还要赐满每人一日一月三十天的人数,她不是喜欢让人排日子吗,如今本宫就省了她的事儿,就一人一天,公平得很了。”
    肖姑姑又劝道:“娘娘,这可能不大奏效。”
    “为何?”韩施巧又问道。
    “早些年镇远公身边的世妇和侍妾就不少了,想来如今也早排不清楚了。既然如此娘娘就是再赐人,对霍夫人来说也不痛不痒了,这般一来不如只赐一人便够了。”肖姑姑悄声道。
    “只一人?那还不同石沉大海一般。”韩施巧觉着不妥。
    肖姑姑道:“娘娘有所不知,当年镇远公先夫人官氏在时,同镇远公极是恩爱,以至于先夫人逝后,镇远公依旧念念不忘。倘若娘娘赐这一人给镇远公,还愁不能兴起惊涛骇浪的?”
    韩施巧一拍手,“没错,就是这理儿。可……”但又一想,韩施巧又迟疑了,“可先夫人已逝,她又没姊妹的,我到那里去找这么一人来?”
    肖姑姑道:“这世上没有极为相似的两个人,但相似的倒还是有的,娘娘只需找出个五六分像的就成了。”
    “嗯,”韩施巧猛点头,“你赶紧在宫里找,要是宫里没有就到外头找去。”
    肖姑姑道:“娘娘别急,奴婢正好在宫里就瞧见过这么一位的。”
    这位肖姑姑原是婉贵妃霍敏从镇远府陪嫁进宫的,先夫人官氏在时,她不过七八岁,故而还记得先夫人的模样。
    “好。”韩施巧又站了起来,“你去找来,我这就去找皇上。”
    没想肖姑姑又拦住了韩施巧,“娘娘,您这般无缘无故地让皇上赐人也没这规矩的,就是要赏赐皇上也得有缘故,不然不能服众口不是?”
    韩施巧一想觉着也是,便问道:“那你说该找个什么缘由才好?”
    肖姑姑思忖了片刻,道:“有了。娘娘,给镇远府老夫人和夫人请封公爵夫人的折子,压了这些日子,怕是也要压不住了,倒不如就准了,娘娘让皇上借这缘故赐人,没有不名正言顺的。”
    韩施巧愤愤道:“便宜她们了。不过你还得给本宫再挑二十来个人的,给镇远府三公子送去。哼,告诉那位霍夫人,就是说本宫说的,大公子身边是够人服侍了的,但霍夫人也没得只一心记挂着二公子身边少人服侍的,就偏了三公子。”
    肖姑姑听了不禁嗤地笑了出来。
    罢了,韩施巧就带着一干人往御花园去了。
    长寿节过后约莫十日的功夫,镇远府上就得了祯武帝的圣旨,那日霍荣和霍榷等都到衙门去了。
    霍老太君领着一众儿媳,孙媳按品级大妆,摆下香案,早早便侯在二门外恭迎圣旨。
    不负众望,内官果然手捧五彩诰命,身后随一众宫女来了。
    内官双手捧起五彩诰命,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最先得封公夫人的自然是霍老太君了,接着才是霍夫人。
    “……累封镇远侯夫人冯氏,禀柔成性,蕴粹含章,晨昏奉盥,承尊孝以无违,内治相成于夙夜。兹以覃恩,封尔为镇远公夫人,于戏。”
    霍老太君和霍夫人高呼万岁谢恩,双手高举过顶恭敬接过圣旨。
    等这二人起身,内官上前对侯夫人道:“皇上念夫人恭顺贤惠,数年来含辛茹苦,育子才成,内治操劳,特赐夫人以臂力。”
    内官说着回头也不知对谁道:“水乡,还不过来给霍夫人磕头。”
    就见那两排垂头肃立的宫女中,盈盈走出一人来,在霍夫人一步开外,缓缓跪下,叩首三次,“奴婢水乡,见过老夫人,夫人。”
    霍夫人一时不明所以,道:“公公这是?”
    内官也不答,对水乡道:“水乡,抬起头来,让老夫人,夫人给瞧瞧。”
    水乡依旧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
    登时,曾经见过先夫人的都不禁倒抽了冷气一口。
    霍老太君更是愣怔了好一会子,双眼含泪,一时哽咽难止。
    唯独霍夫人满面惊恐,身形一阵踉跄,险些没站住。
    内官用他那不阴不阳的声调,道:“夫人,谢恩吧。”
    霍夫人一时气喘如牛,战战巍巍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作福谢恩。
    内官又道:“明贵妃娘娘也有赏赐,娘娘说了,夫人莫要只一心偏在威震伯身上了,而对三公子有失了偏颇。”
    这话让冯环萦觉着是说到了她心坎里了,正要落下眼泪感恩于韩施巧的公道,却让内官接下来的话,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娘娘听闻三公子已有妻室,妾却只得一,故而赐三公子美人二十八位,今后每人一日轮流服侍三公子,给夫人和三奶奶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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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回突然发难(一)
    霍榛回到北院正院的上房,就见一小丫头在将膏药烤软了,一股子也不知是什么味儿充了一屋子,霍榛不禁皱了皱眉,便道:“可是你们奶奶用的?不是前个儿太医才说好了吗?怎么今儿又身上不痛快了?”
    小丫头不敢乱说话,只起身给霍榛蹲了福。
    这时屋里的大丫头都过来给霍榛更衣,也不敢多说话的。
    霍榛觉着奇怪得很,换了一身竹青的直缀,系了碧青的丝绦,连逍遥巾都没系就往东次间炕上边过来了。
    就见冯环萦歪在炕上,颈下垫着引枕,一手撑在脑侧,不住地□着,“哎哟哟,嗐,哎哟……”
    一旁的丫头正用簪子挑了些许在两小块边角料的绸子上摊开,抹匀了,问冯环萦道:“奶奶觉着那里不痛快?”
    冯环萦哼哼唧唧地指指两太阳穴,丫头赶紧将还热乎的膏子药往冯环萦两太阳穴上。
    “真是晦气。”霍榛不耐烦道,“你这是又怎么了?又一脸病相的,头也不梳,跟个蓬头鬼似的,也不嫌丢人。”
    闻言,冯环萦哼唧得越发大声了,屋里的丫头就越发地敛声屏气了。
    “这都怎么了?”霍榛火了,指着其中一个丫头,“你说。”
    丫头一副提心吊胆地来看冯环萦和霍榛的,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整句来。
    霍榛气道:“还留你做什么,连句话都说不齐全的,赶紧给爷卖了。”
    丫头吓得惊惶无措的跪下来,向霍榛不住地使劲磕头,“三爷,饶命,饶命,奴婢知错了。”
    “那你就快说。”霍榛吼道。
    丫头不敢瞒,回道:“奴婢着实也是不清楚的,只知三奶奶跟老太太、太太接旨回来就成这样了。”
    霍榛一听面上闪过惊慌,心道:“难不成家里出事儿了?”
    罢了,霍榛也没去问冯环萦,而是忙忙往正院去。
    可到了正院,却都说霍夫人在霍老太君那里,霍榛又忙忙往寿春堂去。
    霍榛只道如今非比寻常,也就顾不上品平日里的规矩,就冲进上房去,“公爷可知道?”
    霍榛的突然而至,让里头似乎原是热闹的气氛都僵在了那里。
    “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吗?怎么瞧着老太太欢欢喜喜的,大嫂和二嫂也不见面上有异?唯独娘的脸色不太好看。”霍榛纳闷的暗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的。”霍老太君虽嘴上怪罪,却不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并未生气,“你爹他还没落衙,自然还没知道呢,倒是你回北院了?都知道了吧?”
    宋凤兰这时也凑趣道:“看三爷面带桃红的气色,那里会是不知道的样子。”罢了又满是打趣的,“三爷,不是嫂子啰嗦,以后可要悠着点。”
    这些话让霍榛越发纳闷了,讷讷道:“大嫂再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的,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吗?”
    “在混说什么糊涂话的。”霍老太君骂道。
    霍榛只觉着冤枉,挠挠头,“可我回北院,环萦又恹恹的了,问屋里的人说是接了圣旨回来就这样了,我就只道是家里出事儿了。”
    霍老太君不悦地抿抿嘴,道:“果然是个既无德,又无心胸的。”
    霍榛看出霍老太君不高兴了,就算再不明白也不敢再问了,只得近了霍夫人,刚要悄声问霍夫人的缘故的,就听宋凤兰过来笑道:“三爷,别担心,只会是好事。也罢,既然三弟妹没得功夫领人回北院去的,那就三爷只管带人回去的。”
    “带人?带什么人儿?”霍榛被这一屋子的女人给闹得越发不清楚了。
    宋凤兰笑道:“自然是以后在屋里服侍三爷的人了。”说罢,拍拍放手,从外头如鱼贯入一列妙龄女子。
    那些女子齐声蹲福,“奴婢们给三爷请安了。”
    这是又给他纳妾了?霍榛愣愣地看着那些貌美的女子,约莫也有二十来个,问道:“给我的?”
    “可不是。”宋凤兰掩嘴笑道,“这些都可是贵妃娘娘赏的。”
    霍榛以为是婉贵妃霍敏,没往韩施巧那里想,一时就被这喜事儿给砸得闹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宋凤兰道:“娘娘说了,三弟妹和张姨奶奶,同她们一块每人一日轮换着服侍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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