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说霍榷和萧宁,其余人也一概不解,可镇远侯不做解释,只得依令行事。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过了数日有人送来了胡丹汗王所率大军的行军路线。
    原来胡丹军根本就未远离汉军,且他们根本就未固定在某一处安营,一日一迁,让汉军颇有灯下黑之感。
    “赤尔干部当年势大,颇有能和胡丹汗王叫板的能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胡丹汗王就找了个理儿,扎个筏子把赤尔干部的老首领给杀了,又连年打压,让赤尔干部和他们的汗王结成了血海深仇。”镇远侯端坐在上道。
    “难怪赤尔干部经常独立独行,对他们那汗王的命令更多时阳奉阴违。”底下的总兵们议论开来。
    “故而本帅将小赤尔干的生母放了,这样的意思不用明说,小赤尔干也能明白的。”说罢了,镇远侯一指舆图上的一处,“按情报,他们下回安营之处,定会在这。按探子来报,要到这里必定要经这出小峡谷,本帅决定就在这里设伏。”指头在舆图上的一点重重一敲,一锤定音不容置疑。
    镇远侯几番忖度后,不情不愿地命霍榷率其麾下的大军,和萧宁的川陕军一道夹击胡丹军,王晖的云贵军则在后伏击,大有一举歼灭胡丹之意。
    镇远侯的这番意图,不少人都看出来了。
    可在许多人看来,镇远侯这是妄自尊大了。
    胡丹自丘陵一战后一直没有回复元气,可蛮夷到底彪悍善战,又经这数日的休整,怕是胡丹军已恢复了元气,到了这时汉军还能拿什么将他们一口吃下?
    于是就有人生了怯战之心,其中就以王晖为首,只是这部分人面上都不说,暗中悄悄向京中递密折,直言镇远侯的冒进,在祯武帝那里备个案,一旦伏击不成,也没他们责任的。
    祯武帝接到这几份折子后,都压了下来。
    出战那里就连天都在帮霍榷他们,刮起了大风,扬起的漫天黄沙灰尘,令汉军埋伏更加隐蔽。
    胡丹军也选在这黄沙飞扬的时候迁移,以为黄沙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胡丹军缓缓进入小峡谷,突然杀声四起,从峡谷两侧冲下汉军无数,见他们的队列拦腰截断,生生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胡丹汗王急令撤退。
    王晖埋伏之处清楚地看到胡丹汗王从他眼前而过,只是护在汗王身边的骁骑让他迟疑了片刻。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只那么片刻,机会稍纵即逝,王晖贻误了战机,胡丹汗王带着大部逃脱了。
    霍榷和萧宁在前头奋力杀敌,霍榷更是将胡丹王储一枪挑落马下当场斩杀,重创了胡丹王室,可也抵不上王晖的放虎归山了。
    其实镇远侯也并非自视过高,誓要一举歼灭胡丹,他已是沙场老将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如今的汉军还不能吃下胡丹,但这一战若是配合好了,最少打得胡丹五年之内不敢再来犯大汉的。
    事后,祯武帝得知战报,早朝上当场发飙,“可败仗,但绝不可怯战。”
    汉军大胜,胡丹连日撤回他们大漠深处的王庭,镇远侯得圣旨不日班师回朝。
    霍榷归心似箭,此番以督军御史的身份到军中,立下军功,回京少不得加官进爵的,可此时霍榷最是记挂的却是家中的妻儿。
    想起离家时,不过五月中旬,袁瑶六月就该临盆了,如今眼看已十二月,孩子也有半岁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到底像他多些还是袁瑶多些。
    可不管是男是女,他都疼爱的,这可是他和袁瑶头一个孩子。
    镇远侯也是做父亲过来的人,特别是头回做父亲的心情,他更是清楚,所以瞧霍榷那一时烦躁一时傻笑的蠢样,就知道霍榷在想什么了。
    一想到,再添一个孙儿,镇远侯因被困马车里而闷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故而装模作样地训了霍榷一通,再准其快马先行回京报信。
    一得这命令,霍榷高兴得马鞍都忘套了,带着郑爽飞身上马就走,让丁大新追着他喊了一路。
    霍榷一路策马狂奔,星夜兼程的,终于在第五日午时回到镇远府。
    霍榷一趟归来,人略微憔悴枯瘦,那里似他们记忆中温润如玉的俏公子,在加上满身风尘仆仆,险些让门房以为是欲来投奔侯府的落魄门客。
    好半日才听有人道:“二爷?”
    郑爽朗声笑道:“不是二爷还有谁?”
    霍榷笑道:“是我,爷我回来了。”
    几个门房终于反应过来了,都高兴道:“二爷,真是二爷。”随后就有人撒开脚丫子就往里头奔去,“二爷回来,二爷回来了……”一叠声地喊道。
    府里的管事一波接一波地涌出来,迎霍榷的。
    按说,霍榷提前回来,霍老太君来不来不好说;那些个嫂子弟妹到底男女有别多有不便,不来迎情有可原;而霍杙和霍榛,霍榷以为还在小祠堂里出不来,不见也在情理中,可霍夫人是定会亲至的,却半日不见人。
    后来才知道,镇远侯大胜的传回京城后,镇远府的女眷又成了炙手可热的了,不说京中各家各府,就是宫中的各位娘娘也时常召见的。
    霍榷这时候回到,就正好撞上了婉贵妃召霍老太君和霍夫人她们进宫去了。
    霍榷也不以为意,边往西院去边道:“那你们二奶奶呢?”
    闻言,那些个管事们就没谁敢接话的。
    随后也听霍榷道:“你们还是不要去做声响,我要给她一惊喜。”
    镇远侯的奶兄弟童富贵则赶紧道:“二爷,小的已经打发人到宫门外守着了,一见到老太太和太太就立时告她们。二爷赶紧洗漱更衣,歇息片刻才是。”
    霍榷心情好一时也没听出这些人话中的躲闪,想着袁瑶见到他时的意外和欢喜,不禁脚下生风。
    可霍榷才西院就发觉不对了。
    虽说西院自王姮搬离后,清静了不少,可也没这么安静的时候,静得仿若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霍榷心下现了不安,愈发大步往漱墨阁去。
    却从漱墨阁对面的岸汀苑里传来了人声。
    就听有人在里头骂道:“我要你去服侍,是你的福气,竟然给脸不要脸。”
    “三奶奶,您来婢妾这一回,就要一回人的,林林种种你都要去三四个了,再这般要下去,三奶奶是不是迟早把婢妾也要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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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正是冯环萦和春雨。
    冯环萦一听春雨那话,眼睛都吊了起来,“好个没羞没臊的烂货,做你的白日梦。”
    春雨也不怕她,甩甩手里的手绢,道:“婢妾再没羞没臊,也没有像三奶奶您这样的,主持中馈都主持到二伯子屋里来了,今儿要个媳妇,明儿要个丫头,知道的说三奶奶贤惠,不知道的只说三爷觊觎兄长屋里的人。可怜三爷生生背了这样的名儿了。”
    自从主持了侯府的中馈,冯环萦那里受这样气的,“贱人你给我等着,有你好果子吃的,今儿不把你这贱人发卖了,怎么得了。”边说,边上前掐了春雨好几把。
    春雨抱着被掐疼的胳膊,一面躲着,一面道:“三奶奶,婢妾可是二爷的侍妾,不是三奶奶屋里的人。”
    冯环萦发狠了,“今儿我就卖了你,我倒要看看谁敢说奶奶我的不是。”
    “三弟妹好大的架势啊。”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可到底引苑里的女人看去了。
    众人有些怔怔地看着来人。
    待来人走近了好一会子,春雨这才凄惶不定地轻声唤道:“二……二爷?”
    “嗯。”霍榷面无表情地应了。
    顿时满院子里的人丫头婆子都哭着向霍榷跑来,跪在他跟前。
    “二爷,您可回来。”
    “二爷,救救二奶奶。”
    ……
    都凑一起说了,乱糟糟的,她们又都哭着,霍榷一时也听不清楚谁说了什么,而这么多人里头除了青丝和青雨他叫得出名儿来,其余的也就认得是漱墨阁的人。
    霍榷找了半日不见青素和青梅,就瞧见冯环萦想偷偷地溜,霍榷道:“三弟妹急着到那里去?”
    冯环萦讪讪的就是脚下一顿,忙陪笑道:“二爷不知道,老太太、太太都进宫去了,大爷和三爷也都在外头,还不知道二爷回来了,二爷平安归来可是大事儿,我赶紧打发人去找才是。”说着忙给身边的丫头使眼色的。
    霍榷一听说霍杙和霍榛都出小祠堂,眼里闪了闪,似是没留意到冯环萦身边要偷溜的丫头,就听他道:“谁敢出这门的,打死。”
    跪地上的几个媳妇立时就站了起来抄起一旁的锄头笤帚就冲门口去守着,想偷溜的丫头也就不敢了。
    冯环萦知道要不好了,可她自持着是霍榷的弟妹,量霍榷也不好和霍榛撕破脸面的,就道:“二爷这是要做什么?”
    霍榷冷笑道:“没做什么,不过是想告诉三弟妹,老太太、太太那里有人到宫门去守着了,大哥和三弟那里也自然有人去找了,不劳三弟妹的。只是我才回来,刚才回漱墨阁发现里头人去楼空的,连口热茶都没有的,过来就听说三弟妹主持了中馈,我不在时还常常来西院,把我屋里的打理得井然有序,既然如此,我就不用烦请旁人了,三弟妹就继续在我这打理吧。”
    冯环萦心里头一咯噔,暗道:“看来方才的话二爷是都听见了。”于是冯环萦又忙道:“二爷说笑了,我何德何能的,再说西院的事儿也没我一个做小婶子说话的道理。”
    “春雨,真是三奶奶说的这样吗?”霍榷背着手道。
    春雨冷笑道:“三奶奶何必自谦的,二爷不在时三奶奶隔三差五就来‘打理’我们西院的,今儿把宫嬷嬷打发去粗使了,明儿把尚嬷嬷打发去倒泔水了,高兴了把芸香(就是给尚嬷嬷打下手的三等丫头)弄到北院去倒夜香,心情好了就把化茧(就青雨原先的主子杜月婵)弄到北院练习用绣花针扎手指,练得我们化茧到如今十个指头没个好的。二爷,三奶奶待我们西院可真是没说的。”
    冯环萦那脸上轮番变色的,又听霍榷道:“那你们还不谢三奶奶的。”
    这时满院子的丫头媳妇都给冯环萦蹲福的,“谢三奶奶。”
    霍榷转身向门口处,“这样说来,三弟妹就不要推辞了,既然我回来了,漱墨阁里的东西都给我逐个恢复原样。阁的里的账册原先在谁手里?”
    青丝上前回道:“回二爷,在宫嬷嬷手里。”
    “知道了。”霍榷又对冯环萦道:“三弟妹,不是我舍不得那几个人,只是那几个人是知道我的,旁人想到没想到的她们都能先一步替我想到了,一时换了旁人来服侍我,还真没她们周全的,所以劳烦三弟妹还是把人都给我放回来吧。”
    冯环萦只有连连称是。
    罢了,霍榷就让青丝带人去北院领人回来。
    回到西院,宫嬷嬷和尚嬷嬷到底是经历得多了的,芸香和化茧到底是委屈得红了眼。
    “宫嬷嬷,尚嬷嬷。”霍榷点名道。
    宫嬷嬷和尚嬷嬷上前回道:“老奴在。”
    “今儿你们三奶奶正好也在,你们就拿着账册和三奶奶对照清楚了,把漱墨阁给我按原样恢复了,一个针头线脑都不许少,不然谁都不许踏出西院半步。”霍榷最后的话谁都听得出里头的咬牙切齿来。
    宫嬷嬷和尚嬷嬷都是老人了,自然明白霍榷的意思了。
    可冯环萦却急了,霍榷不在是也就罢了,如今他都回来了,她一个做小婶子的没日没夜地呆在西院这叫什么事儿,传来她还有什么名声的,不说霍榛,霍夫人就头一个放不过她。
    再看现下,她是求救不能,自救也不成的,冯环萦正着急时,就听外头来了个管事媳妇,说是有事要回冯环萦的。
    冯环萦一听就想借这机会跑出去再说,不想忽然一阵幽香扑来,全身的气力就被抽没了,接着她就给宫嬷嬷和尚嬷嬷两人一左一右给夹中间扶住了。
    意识有些发蒙了,但冯环萦还能听清,就听霍榷道:“你们三奶奶说了,她要协理我西院的,什么要紧不要紧的事儿都没这桩要紧,让你们能自己拿主意的拿主意,不能自己拿主意的就先搁着,等她打理完我西院了再说。”
    那管事媳妇一阵诧异,张目结舌了好一会子才福身告退。
    冯环萦认出来了,那管事媳妇原先可是宋凤兰的人,今儿这事儿被她瞧去了,以后府里还有什么好话的,冯环萦心里急,可身上却使不出劲儿来。
    霍榷回头道:“看好她,若是不是你们三爷来,谁来都不许放了她。”
    “是。”宫嬷嬷和尚嬷嬷答应了,一左一右扶住冯环萦就要往漱墨阁去。
    霍榷则进了岸汀苑,头回就问:“你们二奶奶呢?”
    春雨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道:“原先二奶奶还好好的,后来二奶奶带着青素和青梅进宫去就再没回来过。”
    霍榷一听立时就有预感,袁瑶一定是没遵守当初和他立下的誓言,可他又抱着一线希望,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后来是大爷去打探的消息,说是二奶奶不但窃取了太皇太后的遗诏,再加上当年袁家私匿银库的事儿被查了出来,二奶奶难逃罪责被皇上当场收押了。大爷还让老太太和太太赶紧申明,和二奶奶撇清干系,不然侯府上下都难逃牵连。”
    霍榷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他怎么就没想到,忽然就来的援兵,粮饷一时也变得充足了起来,这早便是袁瑶献上遗诏和库银的征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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