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条理清楚,意思分明,那里是个傻子能说得出来的。
    霍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脸上尽是喜从天降的意外,一把抱过俍哥儿来,慈父一般道:“慢慢说,不要急,告诉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官陶阳在里屋喊道:“大爷,他这是胡说的。'
    俍哥儿平日里和霍杙不亲,但知道霍杙是他父亲,就是宋凤兰都要听这个父亲的话,于是俍哥儿赶紧为自己生母辩解道:“我真的听到了乔姨娘说了,她身子没了她就想嫁祸给我姨娘,所以我姨娘才被母亲罚关在老祖宗屋里,那里都不能去。”
    霍老太君和宋凤兰总算反应过来了,俍哥儿这般伶俐,那里是傻子的模样。
    “快让太医来瞧瞧,怎么突然就好了?”霍老太君也是惊喜万分的。
    宋凤兰的脸上的颜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一阵青红绿紫白。
    如今京城里最忙的是三类人,钦天监、阴阳师和太医。
    所以太医一时是到不了,霍老太君听说乔姨娘有了身子便叫来验证。
    乔明艳如风中柳絮般飘然来了,一一和霍老太君等见礼。
    霍老太君不喜欢乔明艳的娇柔作态,直接就问道:“你有身子了?”
    乔姨娘未急着答,而是先看了看霍杙怀中的俍哥儿,道:“贱妾是不可能会有身子的人,所以怎么可能。”
    “那为何俍哥儿会说你的身子给人害没了,又打算嫁祸给你们官姨奶奶?”霍老太君问道。
    乔姨娘笑道:“不过是贱妾有一回在院子里闲逛,撞见姨奶奶和俍哥儿两人在说话,俍哥儿那模样完全不像是个傻的,就有心试他一下而已。”
    “你说谎,都不要信她,她在说谎。”官陶阳嘶吼道,她和俍哥儿说话从不可能在外头的。
    可事到如今,谁还听她官陶阳说话。
    就听宋凤兰阴阳怪气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就不知道我们姨奶奶百般用心良苦地隐瞒俍哥儿的聪明伶俐,到底又为的是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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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姨奶奶这是做什么呢。”乔明艳也接口了,“俍哥儿虽是庶子,可聪明伶俐,还怕爷疼惜?”说着走近霍杙父子俩人,乔明艳又道:“姨奶奶瞧爷如今可不是爱不释手的。”
    霍杙嘴上从不曾说,但他也知道有人一直在背地里议论过他的种,说都不是好种,不然怎么的就竟生出下傻的残的瘫的来,待会太医来查过,证实是官陶阳故意隐瞒的,他这儿子一直是好的,那他的名也算是正回来了。
    正想着就听乔明艳小心地低泣了起来,可脸上却带这欣喜的笑,“爷总算是盼到了……”末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霍杙却明白乔明艳的意思,知道她在为他高兴,觉着乔明艳明白他的苦衷,一时就将乔明艳做了知己,想亲密却碍于在霍老太君面前,只得悄悄地捏了捏乔明艳的手。
    乔明艳赶紧擦擦眼泪,“看贱妾这真是的,高高兴兴的日子净找人厌了。”
    看乔明艳这做派,就霍杙吃她那套了,霍老太君和宋凤兰到底是看不顺眼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俍哥儿却忽然道:“她是坏人,害我姨娘的坏人。”
    霍老太君和宋凤兰就觉着出气。
    可乔明艳到底也不恼,只笑道:“恭喜爷贺喜爷,看俍哥儿不但是个聪明伶俐的,还是个念养恩的,以后绝对是孝顺的,难怪老太太一时心头口头总不忘给姨奶奶要个诰封。”
    乔明艳这话说得真是一个无心,让霍老太君和宋凤兰愣得不轻,一时想不明白,只官陶阳知道要不好了,可又无可辩驳,因霍老太君的确是一心一意要给她请诰封的。
    霍杙直接问道:“这和诰封有何关系?”
    乔明艳笑道:“爷怎么糊涂了,姨奶奶是媵妾一旦有了诰封,就是爷的平妻,俍哥儿不但是长子,还是嫡长子了。”
    顿时霍老太君和宋凤兰恍然大悟,一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霍老太君和霍杙正是欢喜的几家,都高兴地道:“对,没错,正是这个理儿。”
    而愁苦的人就宋凤兰和官陶阳。
    宋凤兰此时是将霍老太君给恨之入骨,因她觉着霍老太君是和官陶阳一块瞒的她,欺人太甚。
    再想到如今娘家失势,无人可为她主持公道,宋凤兰真是觉着又凄凉又愤愤。
    官陶阳则觉着危机四起,虽说这的确是她的打算,可这么多年来,诰封到底没到手,一切都是空口白话。
    “老大,陶儿的诰封你可多上心些。”霍老太君又不禁催促了。
    虽说理儿是那个理儿,可为一个妾室请诰封谈何容易。
    自古不说给自己妾室讨诰封的,就是儿为生母姨娘讨诰封的都没有,那可是违礼法乱尊卑。
    只要他霍杙敢上表,就能被那些维护礼与法正统的道学们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二房的袁氏如何就能了?
    据霍杙所知,一来,袁胤是为国为民毅然背负冤屈,是满朝文武的楷模,袁胤大义而牺牲,但清流们却不能对其骨血照拂一二,愧对袁胤,故而他们对袁瑶的诰封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二来,袁瑶的诰封是皇上有心补偿袁家,亲授的。
    回再一想官陶阳,官父做过什么令满朝敬佩的?
    没有,当初还是因见利忘义墙头草,被人所不齿,遭的贬黜,让皇上亲授诰封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所以对霍老太君的再度催促,霍杙只得又是含糊而过。
    霍杙的态度,霍老太君和官陶阳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事情败露,没谁比官陶阳更着急想要个诰封了,不然以宋凤兰的性子会如何待她和俍哥儿,她真不敢想。
    霍老太君还要再提这诰封的事,就听丫头进来回,说霍榷带御医来了。
    这御医可是只为天家出诊,他们这些公侯伯都请不动的,霍榷就带位御医来了。
    霍老太君赶紧让女眷们回避,再请了御医进来。
    霍榷一身朝服未换,可见是刚下的朝未来得及更衣便急急过来了。
    “皇上听闻我们家要请太医给俍哥儿出诊,也知如今太医院都不得闲,一时半会也请不到的,就让深谙小儿病症的张御医前来了。”霍榷道。
    没想到祯武帝会忽然给他们家这么一个恩典。
    霍老太君和霍杙连忙朝皇宫的方向叩谢皇恩,后又奉承起那为张御医来。
    张御医给俍哥儿扶了脉后,道:“小公子脾胃较弱,其余一概无碍。”罢了,就开了一张健脾胃的方子。
    方子霍杙看过后给霍老太君,道:“犬子其他的真无病症。”边说,便还指脑袋。
    张御医再度肯定后,霍老太君和霍杙这才彻底放心,他们也是能够理解官陶阳护犊之心的,只宋凤兰就不好受了。
    送走张御医回头,霍榷向天拱手道:“京城之乱得以平定,皇上说父亲是首功,爵位要晋为公又不到那地步去,想来皇上要大为封赏我们家了,那时大哥官复原职就不难了,三弟也能得衔。”
    得这消息,霍老太君和霍杙自然是高兴的。
    霍榷这时又话锋一转,还先叹了口气,“本来以侯爷如今在朝中的声势,要给大哥请封世子是再顺水推船不过的巧宗了。”
    “没错。”霍老太君听霍榷这般说顿时上心了,紧张道:“难道这里头有什么不妥了?”
    霍榷道:“我旁敲侧击地问过礼部的人,关键还是出在大哥的子嗣上。虽说如今俍哥儿是个好的,可按律爵位传嫡不传庶呀。”
    说完这些,霍榷便走了,留霍老太君和霍杙思索权衡。
    宋凤兰和官陶阳从里头出来,自然也是听到了霍榷的话了。
    官陶阳知道,霍老太君和霍杙是有多在意这世子之位的,她知道她的诰封是十拿九稳了,不由心事就渐轻了。
    宋凤兰不消说,自然是恨得牙都快磨碎了。
    霍老太君旧话再提,“侯爷为何迟迟不请封世子,想来是应在这里的。如今俍哥儿是个好的,就差给陶儿个诰封,就迎刃而解了,你却犹豫不决了。”
    霍杙一时也急了,“要是能请,孙儿那里会等到今日,您又不是不知她父亲都做了什么,官氏一族才得了那样的下场,你让我
    如何给她请诰封?”
    官陶阳怔忡了,因当时还小,故而真不知家中到底是因着什么败落的,而大了后霍老太君又从来不提,她那里会得知。
    霍老太君又道:“那婉贵妃娘娘那里可成?”
    霍杙摇头道:“不知,但还未试过。”
    他们的一通商量仿若至宋凤兰于无形,以至于令宋凤兰觉着从小都未受过的耻辱。
    等霍杙上衙门去了,霍老太君又留下了宋凤兰说体己话。
    “不论陶儿如何,你到底才是老大的元配,谁也越不过你去的。”霍老太君可谓是语重心长的劝解了。
    只是这些话在如今的宋凤兰听来,就是无比的虚情假意,令她觉着霍家这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抽她耳光。
    “就算俍哥儿以后承了爵,也要喊你一声母亲不是?”霍老太君还在开解,不见宋凤兰几乎被绞烂了的手帕。
    因霍老太君这是无意之中,已经将不再期待宋凤兰会生下健全孩子的意思给透露了出来,让宋凤兰怎么不委屈,不恨。
    最后,宋凤兰起身要回了,官陶阳又急急出来了,“老太太,大奶奶如今身上事儿多,怕是对哥儿姐儿照顾不来,不如就暂时让俍哥儿住翠湖院。”
    霍老太君明白官陶阳的担心,于是便应下了。
    宋凤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是在防她了。
    回到听雨轩,宋凤兰是生生吐了一口血,她的丫头广袖要去请太医,宋凤兰却是不准。
    宋凤兰唯恐自己真是得了急症,让人早早筹备扶正那位去了,那时更是添堵了。
    广袖急乱之下,只得打发人去请宋婆子来。
    宋婆子得信儿赶紧,见宋凤兰手绢上果然是一口血污,她是知道那句老话的,“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一时也慌了心神,“大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宋凤兰歪在炕上,凄然道:“爹爹去了,从今往后我是无依无靠了。”说着泪水一时就止不住了。
    广袖是跟着宋凤兰去晨省的,自然知道头尾,和宋婆子一说,宋婆子大吼一声,“欺人太甚了。”
    这时,外头的管事急急进来禀告说是有皇后娘娘口谕。
    从霍老太君起,都觉着意外的,唯有袁瑶笑道:“算着日子,也该来了。”
    现在府里的男主子都上衙门去了,只余一干女眷。
    女眷们在霍老太君的带领下,到仪门外跪接口谕。
    只见一位身穿品级不低内官服的内监,手捧玉戒尺,面南而立,扬声宣道:“霍门宋氏管束无方,令妾室官氏无德无行,不堪为表,赐玉尺一柄,以正歪风。”
    霍老太君顿时觉着前途无望了。
    因皇后这口谕,明着训斥的是宋凤兰,实则是在说官陶阳,特别是那句“不堪为表”,无形之中就将官陶阳打入了永不可成外命妇之列。
    一个被皇后定性为不可成表率的人,又如何能得诰封。
    而宋凤兰,虽被训诫了,可官陶阳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被训她也心甘情愿的。
    这一番的峰回路转,急转直下,让宋凤兰觉着,这是元国公在天有灵,保佑她了。
    袁瑶回濉溪院后,对着窗外道:“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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