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国公,不知你作何解释?”皇帝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
    伍国公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倒是个十足正派的人物,一脸严肃的上前一步开口道:“回禀陛下,微臣家业世代累积,家业众大,早先又是从事商业,到如今手下依然有着不少的财产,是以微臣疼宠自己的女儿似乎并无过错。”
    那御史大人再次开口道:“伍国公此言差矣,依着微臣之见,一个小姐随手便能扔掉十余万的银两,必然是同伍国公所供给的富足有关,料想必定是每月百万两银两不在话下。而伍家家业虽然重大,但是多年来,却鲜少有人知道发展成何种规格,并不能依此就断定国公您足以让一个府中小姐每月数十万,上百万的银两挥霍。”
    伍国公的脸色有些难看,那御史台身后却是站出了一人继续开口道:“伍家的女子闻名于天下,又人数众多,光在这伍国公府内的怕是就有九位小姐,不论出嫁与否,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是以微臣亦是恳请陛下彻查伍国公府账目问题,以示公正。”
    殷玖夜手下的一人却是开口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质疑伍国公?伍家世代忠臣良将,女子也皆是品德高尚,何须彻查账目!”
    伍国公的脸色更黑了,伍家能够成为大家氏族,又怎么会没有黑钱入账,先不说这无数的旁支需要养活,还有着无数的仆人女子,更重要的是,这迎来送往,宴请宾客,却都是少不了银钱的。伍家固然在商业上有所基础,但是谁也不会凭白的坐吃山空,靠着自己家的这点收入。
    所以,伍家的账目也都是有问题的,很多官员的贿赂甚至伍家克扣下的银钱都靠着伍家在商业上的盈利做的假账,这样一来这些来源不明的前便也成了合理的收入。
    伍家一直是大家,很多人都对此心知肚明,也深谙这是官场之道,谁也不会凭白的找不痛快的要去查伍家的账目,所以没有把柄在手,即便是皇帝也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去挑伍家的毛病。
    伍国公心知不好,却是一直也无法开口,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他的退路都堵死了,实在是让他无话可说。
    “伍国公如何以为?”皇帝是个老油条,虽然他还没有玩转油条该有的本事,却还是将这问题抛回给了伍国公,让他自己开口。
    “微臣以为,是微臣教女无方,才会给我世家大族抹黑,甚至让百姓心生怨念,所以微臣愿代女受过。”伍国公声音洪亮,再次开口。
    “这罪名确实也是不小啊。依着众位爱卿看,这事要如何解决?”皇帝始终不表态。
    “启奏陛下,今年灾害极多,多方难民涌聚,是以当今最主要的还是平息百姓的怒火,否则极其容易引起怒火。”说话的人是安月恒,安月恒心知此次仅仅因为伍白玫一事,便已经遭了人把柄,若是再不退让只会坐实这把柄。
    到时伍家人心背弃,百姓怨声四起,和伍家绑在一起的自己的名声很快便就会臭了!
    安月恒近来的心情极为不好,因为边疆的战事已了,他竟然损失惨重!所安排的三个副将,竟然尽数被六皇子给砍掉了,不仅如此,六皇子更是大败铜锣,既收服了二十万的士兵,又得到了百姓的无数追捧。这一时间他的名头却是让人们将安月恒给忘记了。
    自己损失了二十余万的兵马不说,如今伍家又倍受折损,仅仅因为一个女子,便坏了伍家的名声,若是再让皇帝借机生事,不知是要牵扯出伍家多少人来,索性皇帝也知道伍家实在是错综复杂,极为难啃,所以没有直接将话给说死,而是在等着伍家自己放出皇帝满意的条件来。
    这女人真是坏事!安月恒最近被家里的两个女人闹的心烦,伍青青看似温柔恬静,可是却总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动不动就是满脸委屈和泪水,而北邦公主则是一副娇蛮脾气,手里一根鞭子两次误抽到了他身上,更是不知温柔为何物了。
    安月恒不禁想起沐寂北的娇颜,不吵不闹,不会让人觉得冷淡,也不会热烈的让人心烦,性子温软绵柔让人舒服,最重要的是,她不缺乏脑子和手段,决计不会在自己家里给自己添乱,更不会做出像是伍白玫这种连累甚广的蠢事!
    安月恒轻轻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思绪甩开,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这种雾里探花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伍国公一见安月恒开了口,只好开口道:“确实,今年祸事不断,实在是不妙,我伍家之前正在商讨愿意向受难地区捐献银钱粮草。”
    皇帝点点头,再次开口道:“伍家的精神确实可嘉,朕绝对相信你们伍家世代忠良,决计不会做出有悖于西罗百姓的事情来。伍家小姐的奉银绝对当得每月百万。”
    皇帝先是捧着伍家,表明不会深查伍家账目,毕竟如今已经让皇帝抓住了这个机会,即便是伍家真的清白如雪,只要皇帝查,便一定会想法设法查出问题,所以伍家若是不想皇帝追查,便只能打出血,尤其皇帝最后的那句当得百万,绝对是在告诉伍家,给多少银钱你自己看着办。
    伍家一脉的人都脸色灰黑,这得倒出多少银子和粮食,安月恒的脸色也更是难看,这伍家的粮食和银钱可都是为他最后起兵造反做准备的,这可处处都是用钱打点。
    之前自己选择了北邦公主做正妃,伍家便已经同自己生出了嫌隙,对待自己疏远了不少,若不是自己一直尽心尽力的笼络着伍青青,又几次三番的像伍家示好,想到此处,安月恒的心中不由得也气急,想他安月恒自从五年前以来,便再也没受过这样的气,什么不时候不是别人来恭维着他?
    只是想不到事情接连不断,伍家竟然出了伍白玫这么一个蠢货,那是他屯兵打仗的粮食和赏钱,如今却是要尽数倒进那些灾民的肚子里。安月恒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势力一下子就退到了三五年前。
    “微臣愿意拿出粮食五百万旦,白银三千万两。”伍国公咬牙开口,他多拿了些银钱,却是扣下了些粮食,毕竟粮食囤积可不是那么容易,尤其这皇帝还卖去了北邦一大部分,再加上今年收成不好,伍国公不得不多攒些粮食。
    安月恒纵然知道这数目一定是不会小的,却还是在伍国公开口的时候心痛的闭上了双眼,这个数目。实在是让他的心都痛的在滴血。
    皇帝一听,顿时笑道:“刘御史,你可瞧见了,既然伍国公能拿出这么多的银钱,又怎么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儿几十万两的银票?你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刘御史自然也不是傻子,随即应承道:“确实是微臣小题大做了,伍国公既然敢公然拿出这么多的银两,便是表明这银两的来源绝对有保障,所以微臣倒是安心下来。”
    一场早朝,以伍国公的放血收尾,朝堂中的气氛一时间诡异起来。
    看来,如今这朝中的格局有着不小的变动,如果加上相府和皇帝手中的势力,隐隐同安月恒形成了两相对峙的场面,皇帝似乎不再像是之前一般被压的那么狠了。
    日子过的飞快,沐寂北一晃在六皇子府已经又住上了两个多月,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整天分析分析朝中的局势,没事闲着逛逛街,再部署部署接下来的计划。
    可是日子终究不能这么一直安逸下去,殷玖夜所带领的军队,一部分驻守在边疆,一部分已经班师回朝,积聚在帝都之外不远处的地方,所以殷玖夜要回到军队之中,同着他们一起归来。
    而初一跑了一趟北邦,北邦三皇子战冬雷并没有死,也不知殷玖夜用了什么法子,战冬雷竟然书信一封交予西罗皇帝,大致意思是在回北邦的路途中遭遇刺客,沐寂北为了救战冬雷受了重伤,但是因为伤势较重,北邦的气候燥热并不适合疗伤,所以战冬雷将沐寂北送回西罗,两人虽不能结为秦晋之好,但是这份情谊还是在的,所以沐寂北反倒是成了战冬雷所认下的妹妹,同时也被北邦皇帝赐给了北邦郡主的头衔。
    沐寂北倒是十分好奇殷玖夜是怎么做到的,不过问了这男人也不说,反而是恼着她去想别的男人。
    临近分别的前一晚,沐寂北靠在男人身上,没有开口,殷玖夜也只是沉默的搂着沐寂北的腰身,气息却是有些沉寂。
    两人的伤经过两个月的精心调养,倒也是都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一直腻歪在一起,精神都是极好的,沐寂北被养的更是圆润了不少,至少殷玖夜觉得抱起来有更软了一些。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夜里渐渐起了风,泛起丝丝凉意,殷玖夜才将沐寂北抱进了屋里。
    殷玖夜将沐寂北放在了床上,自己也翻身上去,看了看床上的女子,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北北。”
    沐寂北轻轻应了声:“嗯?”
    “你是我的。”殷玖夜像是个孩子,固执的不可理解,一双黑眸紧紧的盯着沐寂北,仿佛只要她敢开口说出一个不字便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沐寂北无奈的应了一声:“嗯。”
    殷玖夜这才满意的将女子捞了过来,放在自己怀里,可当那修长的大手触及女子的肩头时,女子却是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靠在了男子的怀里。
    殷玖夜双眼一眯,轻轻含住沐寂北的耳垂,带着魅惑的声音开口道:“北北。”
    沐寂北的耳朵在一瞬间就变得粉红,整个人也不由得轻颤,却是微微移开自己的身子,开口道:“殷玖夜,明天还要早起。”
    “嗯。”男子却恍若未闻,再次贴紧女子,亲吻着女子的后颈,大手也渐渐滑进了沐寂北的衣裙。
    沐寂北媚眼如丝,脸色酡红,衣服已经被解的七零八落,却还是转过身来伸出小手推开殷玖夜的身体,极为自然的开口道:“殷玖夜,我想睡了。”
    殷玖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死寂的黑眸对上沐寂北那双澄澈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危险和探究,沐寂北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衣服便已经被男人一把撕扯了下去。
    沐寂北一惊,却只是笑着看着殷玖夜:“这是怎么了?”
    殷玖夜的眼眸尽是危险,可语气却变得出奇的柔和,柔和的诡异:“转过去让我看看。”
    沐寂北心头一紧,心中正在纠结,男子身上的气势却渐渐强了起来,沐寂北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便已经将沐寂北的后背翻了过来。
    只见女子白皙的肩头红肿一片,几朵带着叶子的荆棘花上面托着竖着写下的两个字,玖夜。
    淡淡的粉色,格外好看,可是那细细密密的针眼触目惊心,让女子的肩头肿的老高。
    荆棘花开的很美,隐隐带着丝绝望,让人只一看便觉得疼痛难忍,上面的玖夜两个字是她的笔体,像是盛开的花朵,美丽极了,只是大概是因为时间还短,所以一片红肿,花朵和字迹的颜色同微微同红肿的肌肤接近了些,所以还不是很明显。
    沐寂北被敢开口,荆棘花代表绝望,她对殷玖夜的爱情在绝望之上,所以她希望,这爱情依旧能够开花结果。
    屋子里静谧的只剩下喘息声,沐寂北微微攥紧了拳头,有些担心殷玖夜是不是生气了?
    她知道殷玖夜一定会刻,不然当初不会走的那么干脆,所以她今天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针刺在身上真的好疼,这不禁让她想到了精忠报国的典故,只是她为国做不出这样的时期,但是为殷玖夜她愿意。
    她怕疼,素来又能忍,那一针针刺在身上真就是后宫中的酷刑,这针比起普通的针还要粗上一些,每一下都能带出零星的血珠,直到见图案刺完,已经一大片的血雾。
    沐寂北微微咬起双唇,也不知殷玖夜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
    等了半响,男人还没有反应,沐寂北心中更加不安。
    殷玖夜愣愣的看着那白皙的皮肤上清晰的刻着自己的名字,绽放在荆棘花之上,黑色的眸子中多了几分暗红,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沐寂北想要回头看看殷玖夜是不是真的生气了的时候,轻柔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肩头,细细密密的吻遍每一处角落,似乎在安抚着那里的伤痛,带着宛若稀世珍宝般的怜惜和爱护,粗糙的手指抚上了她光滑如玉的肌肤,整个人落在了她的身上。
    沐寂北也只是深深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男子的怜惜,直到感到一丝咸涩蛰的她的伤口生疼的时候,沐寂北微微弓起了身子,却意识到自己的姿势真是怪异的很。
    不由得动了动:“殷玖夜,你没生我气?”
    殊不知这样美好的脊背在殷玖夜看来却是充满着致命的诱惑,上面的那一片粉红更是刺激着男人的欲望。
    男子将头轻轻贴放在女子的另一面肩头,沙哑的声音从沐寂北耳边传来:“舍不得。”
    沐寂北嘴边勾起一丝美好的浅笑:“殷玖夜。”
    “嗯。”男子沉声应道。
    “我疼。”女子带着丝委屈。
    “为我。”男子再次开口。
    “嗯。”女子不再做声。
    两人就这么躺了许久,可谁也没有睡意,殷玖夜怕沐寂北累着,还是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只是更加小心。
    “殷玖夜,你的呢?”沐寂北不安分的转过小脑袋,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平日里惯会伪装算计的口蜜腹剑的女子。
    殷玖夜将一直半披着的衣袍脱掉,露出了精壮的上身,沐寂北终于在那雪白的胳膊上找到了北北两个字,左面和下面是两道剑芒,也是浅浅的粉色,显得大气且十分干净。
    沐寂北伸出手指头在上面轻轻摸了摸,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也有样学样的在上面亲了亲,只是不及殷玖夜的那么缠绵暧昧罢了。
    两人折腾了一番终于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沐寂北便早早醒来,殷玖夜更是已经穿戴整齐,还将沐寂北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两人沉默无言,殷玖夜扣好最后一个袖口的扣子,便开始帮着沐寂北穿起衣服,似乎这两个月来已经习惯了一般:“北邦的人已经到了帝都的北门门口,你一会赶到那去跟他们会合,再佯装大病初愈的样子。”
    沐寂北点点头,心思也开始转了起来,安逸了两个月,可万万不能松懈了,否则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知道了,这次你凯旋归来,少不得会有人眼红,要小心才是。”沐寂北也对着殷玖夜开口道。
    简单的用了早膳,两人便分道扬镳了,沐寂北一个时辰后就坐上了北邦的马车,同她们几人简单的核对了一下说法,便上了车。
    大约到了时辰,北门前已经来了丞相府一行人,站在侧面,身后停着马车,想必是皇帝之前已经打过了招呼。
    沐寂北又从马车上下来,一脸苍白的样子对着老太妃开口道:“姑母。”
    老太妃看了看沐寂北,皱了皱眉头,却是沉声道:“先回府吧。”
    沐寂北乖巧的点了点头,老太妃也并未再多问那些北邦来的婢女,直接带着沐寂北上车了。
    沐寂晗和沐海蓉乖巧的跟在身后,也纷纷上了那辆马车。
    沐寂北坐定之后,马车便开始摇摇晃晃的走上了回相府的道路。
    不禁感叹,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只这短短的三个多月,已经都是秋天了。
    “听说你为了救北邦三皇子受了伤?”老太妃先是打量了一番沐寂北,随后开口道。
    沐寂北点点头:“在去往北邦的路途上要经过西北大漠,大漠之上三皇子遇上了刺客,我倒是误打误撞帮上了忙。”
    老太妃有些闭目养神的意思,开口道:“那是哪受伤了?”
    “是手,刺客将刀刺向三皇子的时候我一时惊慌,便双手捧住了那大刀。”沐寂北再次开口道。
    老太妃这才又睁开了眼,向沐寂北那双小手看去,随后却是问出了一句话:“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沐寂北挑了挑眉:“这不是刚回来么,姑母这是怎么了。”
    “哦?那我怎么听说你似乎同男子一同走在街上?”老太妃语气略显凌厉。
    沐寂北心中知晓怕是自己同殷玖夜闲逛的时候已经被人瞧见了,却只是一脸的坦然,开口道:“那人会不会看错了,我可是今天才返回西罗的的。”
    老太妃迟疑了片刻,没有开口道,只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寂北看着老太妃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就知道怕是有人生事了,老太妃素来少上街,看见自己的人一定不会是她,而这府中能跟她说上几句话,敢忘论深浅的就只剩下这旁边的两位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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